蘅子衍是見過九方炎的,也是認識九方炎的,甚至於還吃過一頓飯交談過幾句。
他們這樣久經歷練的人,不說過目不忘,但是記憶力都想當的好,特別是對於需要注意的特定對象,像是關係密切的鄰國將領當權者什麼的,那不僅僅是需要認識,而且需要調查研究,絕對沒有見過了再見還不認識的道理。
所以蘅子衍非常鬱悶的看着九方炎,因爲他在這場戰役中,給出了一個錯誤的信息回覆,這個信息回覆現在雖然看似無關緊要,但是主帥信息的錯誤,卻有可能會帶來巨大的損失。
謊報軍情,這可是件大事,再大的責罰也不爲過,此時蘅子衍心中略有些忐忑,不過也實在是覺得冤枉,這九方炎相差的也太大了,前後兩個同時放在一起的話,估計都沒人說是同一個人。
事實上,要不是九方炎自己說話了,再細細看他的臉,他們一時根本也不可能認出來。
好在大家都是這麼認爲的,所以朱燁也沒提這茬,大家到是對九方炎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比較感興趣。
臨洛偏北,臨洛的人無論男女的身形都不小,九方夏自然沒有丹殊那麼壯碩,但那只是相比較而言,而且他的個子並不矮,不過是整體瘦削精幹一些。
臨洛的皇帝是馬上打的天下,那是鐵錚錚的漢子。皇家的孩子,從小又營養好養的好,比旁人更是要高出一截子,因此在衆人的印象中,九方炎可是個五大三粗,非常壯實的男人。和如今這個男人相比,似乎一個要頂他兩個。
戰爭和病痛一樣。病來如山倒,壯烈厚重,病去如抽絲,還有無數的旁枝錯節,無數的殘局需要收拾。
好在北行軍和飛翼營的士兵都是做慣了這些事的,不要太詳細的吩咐,自然分散人手各負其責。
北行軍中也有軍醫,完顏長風將他們招來,給了些小塊碎木,都不過是拇指大小。讓他們研磨成碎屑,然後泡上一大桶水,用這水給傷病塗抹患處。可以解毒,並且再三叮囑,這解藥可是非常珍貴,用了就沒了,一定要節約使用。
如果說開始的時候。朱燁等人還有些對龍禹這個師傅心裡有些不以爲然,心裡多少有些嘀咕,認爲龍禹認這個師傅沒準是因爲他的長相正好合了這個對美男沒有抵抗裡的公主的眼,,那麼在剛纔他露過一手之後,便是敬佩不已了。
文人武將向來相輕。互相看不起,一個覺得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除了肌肉一窮二白,一個覺得一個迂腐懦弱一身酸味除了掉書袋百無一用。所以像朱燁賀朝陽這種人,能讓他們從心裡敬佩的人,不光光要能文,還一定要能武。用計可以退兵百萬,上陣也能單槍匹馬。取敵首級。
北行軍的軍醫小心的用白巾包了木塊,大氣兒都不敢喘的去了。完顏長風隨即也進了帳篷,對於一個幾天前還是壯漢的九方炎現在縮成了半人幹,這裡估計也只能交給他研究了。
龍禹沒有急着進去,她的人生觀今天被刷新了,這一仗雖然就這麼戲劇性的結束了,可是硝煙卻依然未退。
雖然臨洛士兵的毒看似都解了,但是卻也不敢貿然讓他們進城,在龍禹的命令下,蘅子衍指揮在城外就地搭起數十頂帳篷安置,這寒冬臘月的,如果就這麼在曠野裡,一晚上便是凍也凍死了。
本來這年代也沒有優待戰俘這個說法,打仗就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輸的那一方,只能接受殘酷的命運。北行軍這次折了不少人馬,是從來沒有過的奇恥大辱,軍中士兵一個個義憤填膺,怒火中燒,只恨不得把剩下的這羣人都給活吃了已泄心中之恨,還給他們搭帳篷,送吃喝,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是朱燁猶豫了一下,還是來請示了龍禹,龍禹想了想,道:“都是被人利用的,他們也是受害者,若不抓住幕後主使,而冒然對這羣降兵動手,豈不是加劇了和臨洛的矛盾,兩虎相爭,不管誰勝誰負,得利的反倒是旁人。”
要知道臨洛可畢竟是個大國,他還有自己的軍隊,雖然未必是東錦的對手,但是一旦兩國正式開戰,那也將是一場苦戰。如果說有朝一日和九方夏在戰場上相遇,那一幕場景,龍禹覺得很那想象。
對於龍禹的命令,朱燁毫無意義的執行,道:“公主所言甚是。如今邊關和平,百姓安居,若是打起仗來,無論勝負,都會有無數人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一個好的軍人,是一個不怕打仗的人,而不是一個喜歡打仗的人。上戰場廝殺的最終目的,是爲了家國安定,而不是建功立業。
龍禹開始對空降而來的自己是否能震得住局面很是有點擔憂,此時見朱燁並無異議,也便放下了心。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些人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臨洛三皇子不是舉旗清剿叛軍麼,想辦法聯繫上他們,讓他們的人來接收。”
朱燁剛纔讓人清點了數字上來,臨洛士兵一共五千六百四十多人,輕重傷員倒有三千多人。寒冬臘月的,這吃住,醫治,可都是個不小的開支,既然優待俘虜了,就得好人做到底,不能由着他們餓死病死。
還有兩百多已經死亡的,這人死爲大,也不能大雪地裡一扔爲算,總的收殮。而且不管是東錦還是臨洛,落葉歸根的觀念都是一樣的,離鄉背井的靈魂是無法安息的,所以這些人的歸處,也不能不考慮。
若是臨洛能有個名正言順的人能來都接手了,這倒也是件省事的事情。
有時候,殺了反而是最省事的法子。一旦不能殺了,安排起來,倒是有諸多麻煩。
朱燁對於龍禹的安排倒是沒有異議,不過有些憂慮的說了一句:“株平雖然是重鎮,但這是從軍事上來說,並非經濟富足之處,這幾千人馬安置,只怕是……有些緊張,還希望公主能體諒。”
這點龍禹倒是也明白,看了眼城樓下雪地裡茫茫的一片,道:“若是盡株平之力,這幾千人馬,能不能安置。”
“能倒是能。”朱燁略皺了眉:“縣城糧倉裡的糧食藥物有限,但是現在冬天,家家戶戶都有不少餘糧,要是全部歸攏起來,足夠十天半個月的所需。但是那樣的話……百姓的生活,我們也不能不考慮。”
“我明白了。”龍禹道:“你去安排,讓每家留下半個月的所需口糧瓜菜,剩下的登記數量由軍隊徵收,再派人拿我的令牌,從周邊城鎮徵調,雙倍補償。需要糧食的就補償糧食,糧食夠的,按市價雙倍補償銀兩。”
朱燁應了是,馬上安排手下去辦,身邊丹殊聽了,不由的笑了聲。
龍禹嗖的一下轉過去:“你笑什麼?”
丹殊自從拎着他那張碩大的弓之後,整個人的氣場都不一樣了,即便是在草原上,龍禹也沒見他那麼有氣勢過。不過剛纔那彎弓搭箭的兩下,確實是震撼了一片,估計現在北行軍和飛翼營中凡是用弓箭的,都已經將他當做偶像來崇拜了。
“公主還真捨得。”丹殊道:“全城徵糧,雙倍補償,不知道若對方不是臨洛的軍隊,是不是還那麼大方。”
東錦的福寧公主和臨洛的三皇子訂婚的消息,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尋常的老百姓也許不知道,但是朝中的人,比如賀朝陽朱燁蘅子衍這樣的,肯定都是知道的。所以龍禹維護臨洛的傷兵,這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使有些人可能難免覺得有些浪費之嫌,卻也沒人這麼不懂事來反對,撞龍禹的槍口。
除了丹殊,其實丹殊也不過是心裡這麼想了一下,只不過是微微表露了一點情緒,既然龍禹問了,便也不隱瞞。
聽着丹殊的話,龍禹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臨洛也是個大國,吃了多少,自然要給我還回來。朱將軍,收了多少,賠了多少,都列出詳細的清單來,還有你軍隊傷亡士兵的撫卹,武器糧草的損失,既然我們是爲他清剿叛軍,這些帳,臨洛自然都是要認的。”
龍禹想着九方夏那一日的不告而別,心裡很是有些不痛快,又再多加了一句:“朱將軍,臨洛可是個大國,你可不能小瞧了他們。”
朱燁雖然不是老奸巨猾,但是混到這一步,不管是要會打,腦子也要好使,龍禹這一句雖然含蓄,可不就是讓他可着勁兒的算錢,千萬不要手軟客氣麼?
一貫嚴肅不多話的朱燁將軍不由的在心裡八卦起來,福寧公主這不像是對待未婚夫的態度啊,該不是小兩口鬧彆扭了,公報私仇吧。不過福寧公主可真狠啊,按她這麼一說一算,臨洛這次可不得交出小半年的稅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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