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想通了,也就不矯情了。她雖然只在丹暮身邊住了一個晚上,不過就這一個晚上,她的名聲也已經毀完了,認定她跟丹暮有一腿的人,肯定也覺得他們之間有點什麼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輩子的名聲本來也不好,這地方更沒人認識她是誰,又不打算在這兒相親找對象,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也沒什麼實質的用處。
身體的反饋是最直接的,龍禹累的厲害,此時四肢攤開,只覺得無比的舒服,丹暮像個天然的暖爐,閉上眼睛就幾乎要睡過去了,突然想起來看一眼完顏長風,她直覺的完顏長風這樣溫潤斯文的人,不該像沙穆族人這樣毫無形象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趟。
睜開眼睛扭頭一看,果然,完顏長風只是靠坐在牆壁邊並沒有躺下,一條腿曲着,一條腿伸直,右手手肘搭在膝上,左手自然垂在地上,卻還拿着那個小盒子,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想事情。
龍禹在這個世界看過很多帥哥,公主府裡那幾個登堂入室的自然是百裡挑一就別提了,哪怕是一個侍衛小廝都是眉清目秀精挑細選的,可是這幾日裡,她卻怎麼都覺得,跟完顏長風一比,都還有不小差距,歲月將這個男人打造的舉手投足都自有魅力,那種一切都不放在眼裡的自信和淡然,卻又讓人不由自主的不敢親近。
完顏長風現在是單身的,龍禹不禁的想,這男人不知道年輕的時候招惹了多少桃花,欠下了多少債,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世上找不到能匹配上他的人,所以紅塵遊戲了一圈,到了這個年紀。反而還是孑然一身。
龍禹突然覺得有些悲涼,也不知道自己命運如何,她在這個世界,又何嘗不是美男環繞,桃花朵朵,可這一朵兩朵,卻是沒有一個知心可意,看着便能廝守終身的。
這環境有些悲涼,龍禹也有些觸景傷情,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出口氣,不想太多。
丹暮本來已經閉着眼睛要睡了,聽到這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轉過頭來,睜開眼睛卻只看見龍禹閉着眼睛的側臉,火光照在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微微顫動。
丹暮幾乎想掐一掐自己的胳膊確認一下自己是醒着還是睡着。那個在王府裡不可一世的惡毒公主,此刻小鳥依人一般的躺在自己的臂彎,好像過去的那些都不曾發生,而這一切,是這麼的順理成章。
不過聽着族人此起彼伏的呼聲,丹暮終於還是忍住了將龍禹拽起來搖一搖的念頭。夜色深沉,他也終於閉上了眼睛,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存體力。草原上的藏寶圖是個流傳已久的秘密,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現在東胡肯將這個秘密分享出來,怕是有許多人都要瘋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一下沙穆算是成了衆矢之的,這事情一天不解決。是沒有安穩日子過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雨雖然還沒有停,卻漸漸的小了些,雷聲也停了下來,寂靜的叢林裡,一聲聲動物的嚎叫份外的讓人心悸。
這是一聲標準的嚎叫,緊接着,又是一聲接着一聲,守在洞口的人心頭涌上一個念頭,壞了,然後馬上衝進了山洞。
這聲音對城市人可能很陌生,但是對長期在草原生活的人來說,再是熟悉不過了,這是一聲很標準的狼嚎,清晰有力,回味悠長,估摸着,是一隻強壯精明的頭狼,而它的身後可能帶着少則十幾幾十頭,多則上百頭的狼族成員。
草原動物對大自然也有趨吉避凶的本能,有些活的久的甚至都成了精,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找食什麼地方可以喝水,什麼地方可以躲避烈日什麼地方可以躲避暴雨,他們藏身的這附近,都是大大小小的山洞,這羣狼,估計是在羣衆頭狼的帶領下,來躲避雷電的。
雷電在森林中的危險不僅僅在被擊中,秋天乾燥,雷電往往會帶來森林大火,一旦鋪天蓋地的燃燒起來,即使你是跑的最快的動物,也逃不了被火海吞噬。
族人衝進山洞,還沒說話,只是腳步聲接近,丹暮便已經醒了,暮然睜開眼睛正對上來人慌亂的臉,不由的沉下臉來:“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族長,有狼羣。”來人急道:“看樣子是很大一羣,正朝這邊來了,似乎是來避雷的。”
丹暮直覺的便要起身,肩膀擡到一半,想到龍禹還枕着自己的胳膊,又硬生生的沉了下去。
枕在丹暮胳膊上的龍禹覺得枕頭動了動,皺了皺眉,又似乎聽見有人說話,有點醒了,卻還沒完全醒。她畢竟沒有那麼警醒,白天又是在累的很了,感覺到似乎發生了什麼而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一時還有些糊塗。
丹暮小心的伸手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站了起來,大步往外走。
這可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麼多柔情蜜意對着龍禹,沒冷言冷語相對,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躺了一地的沙穆族人也都紛紛醒了,在草原上遇狼是誰都經歷過的事情,雖然都覺得頭痛,可是倒也不多害怕,都是和衣睡得,咕咚一聲爬起啦便往外跑。
龍禹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她似乎聽到有什麼來了,怎麼人都走了。
卻說丹暮在聽了報告後,起點就到了洞口,卻看見完顏長風已經在洞口站着了,剛纔他的位置比自己好要靠裡,可是什麼時候出來的,自己卻是一點都都不知道。
龍禹揉了揉眼睛,自然不會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山洞裡待着,爬起來也往外走,腿有些痠痛,站起來的時候晃了一下,扶着石壁彎腰揉了揉腿肚子,走了出去。
夜還深,看不出什麼時辰,但是龍禹還是從心底泛上一陣寒意。洞內燃着篝火,洞外寒風凌冽,這自然是冷的一個方面。可是從心底泛上的冷,是因爲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野獸的味道,不遠處,狼嚎聲伴着雨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顯得格外可怖。
“這是……狼叫?”龍禹還從未在動物園以外的地方看見過狼,此時這環境有些可怕,不由自主的靠近丹暮,想要尋求些安全。
丹暮沒有時間跟龍禹解釋,只是伸手扯過她的手:“馬上走,什麼都不帶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也沒什麼課帶的,山洞裡,也就是一人一個包裹,
說着,擡腿便往外走,龍禹被拽的一蹌,伸手扶住他保持平衡,然後丹暮的步子停了下來。
只聽完顏長風的聲音在夜色裡格外冷清,伸手攔住了丹暮,眼睛看着對面的叢林,淡淡道:“來不及了。它們已經來了。”
兩點螢火般的光出現在黑暗中,一滅一亮,緊接着,又是兩點,越來越多,黑暗的林子中,星星點點的光點漸漸的多了起來,陣陣的腥臭味隨着風吹來過來,狼羣已經來了。
龍禹畢竟是沒見過這樣場面的,說不怕,那是咬着牙糊弄自己,雖然還沒到腿軟的地步,可還是自然的退了一步,往丹暮身後站了站。
完顏長風側頭看了看丹暮:“以你的輕功,他們自然是追不上的。但是他們……在草原上,你覺得能跑過狼羣?”
丹暮面色沉了沉,完顏長風說的很實在,在草原上,雖然人有時候能稱霸一方,可在大自然面前,卻還是渺小而低微。這狼羣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七八十隻,自然是追不上他的,可是他的族人,卻怕是要有極大傷亡。
還有龍禹,龍禹若是在草原上有個三長兩短,東錦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怕是整個草原的部落,都要受到連累。
丹暮皺起了眉,道:“完顏先生可有什麼好辦法?”
“是啊,完顏先生可有什麼藥是可以驅散狼羣的?”沙穆族人大多見識過狼羣的厲害,雖然一個個站的筆直,可是這事情有多危險,心裡卻是有數。
“藥倒是有,可是這樣的天了,卻沒什麼用。”完顏長風緩緩道:“風太大,而且他們在上風口,我們在下風口,藥在空中,是往我們的方向吹,很快便會吹散。雨也太大,地上積水深,洞口火燃不起來不說,連藥粉也沒辦法用。”
這天時地利,沒有一樣是在他們這邊,可不知道爲什麼,龍禹竟然也不是很慌,總覺得有完顏長風在,一定有辦法的。
衆人一時有些束手無策,而就在商量着的這幾句話時間,已經有狼開始試探性的往前走了。
天色很暗,只有山洞裡有篝火燃燒,龍禹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模糊看見,幾道黑影從樹林裡竄了出來,每個黑影上,都有一對綠油油的眼睛,看來這是開路的先鋒,已經有按耐不住性子的狼跳出來了。
完顏長風還在跟丹暮說着話,看着狼羣已經開始有了試探性的動作,想也不想的,伸手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