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願地隨着榭北行進了後院,舞語仙看着這間臥房,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悲切。
自己做王妃的時候,一次都沒進來過。
別說走進榭北行的臥房,就算離他近於一丈,這傢伙就會像身上長了刺兒似的,全身不舒服。
屈指可數的幾次大型節禮,舞語仙才能有機會站在榭北行身邊。
縱使感覺身邊之人好似萬年寒冰,即便是不經意觸碰一下榭北行緊繃如鋼鐵般的胳膊,也會被立刻彈開。也是欣喜不已。
那時候的自己,當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想及此處,舞語仙不由輕嘆出聲,微微搖頭苦笑。
榭北行已經解開了衣服,坐在塌上看見對方站在門口失神傻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要當個大夫,就應該有點醫德。病人都成這副樣子了,你還有空在那裡笑!”
從未被人看見過如此羸弱的一面,榭北行自從受傷之後,內心一直是崩潰的。
更別提在後殿之中,被舞語仙擦拭蘆薈時的場面。
只要一想起來,榭北行就恨不能將這女人捏死。
見她笑便會自然聯想起當時場面,心中的屈辱和憤恨也就加深一層。
“你若是再敢提起那件事譏笑本王,我便讓你這輩子再也笑不出來!”
起初聽聞這句話,舞語仙還反應過來榭北行在說什麼,她眼珠轉了轉才意識到,這個悲憤欲死的男人,到底在氣什麼。
可若是這麼不想看見自己,又爲何要叫她來換藥。
真是有病。
自己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這麼個不不解風情冷酷無情又傲嬌得要死的男人。
“還站着看!”榭北行終於忍不住了,怒氣衝衝地吼道。
舞語仙嚥了口氣,爲了兒子,她忍。
“來了來了,受這麼點傷唧唧歪歪的,像不像個大男人了。”她手腳麻利地將榭北行身上的紗布解下,嘴上卻沒有半句好聽的。
“你說什麼……嘶……你找死!”
榭北行瞪着眼睛正要發火,舞語仙略略使了一點氣力,紗布蹭在傷處,立刻教會榭北行閉嘴。
“我來王府,給張嬤嬤治病,你打我一頓。給你治傷,你說我找死。安和王果然是與衆不同,要是這麼討厭我,外面大夫有的是,幹嘛非要叫我來換藥!?”
從前面對榭北行的刁難,舞語仙從不回嘴,她滿心想着做一個與前世不同的溫婉女子,總有一天能感動這顆冰冷的心。
可現在她早就是棄妃一個,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雖然做了三年夫妻,榭北行之前幾乎沒聽過舞語仙說話,她總是笑盈盈站着,就像個家裡的擺件一般。
五年後再見,他時常懷疑,這個人還是當年自己被迫娶進門來的舞相嫡長女嗎?
雖然五個春秋不算短促,可是要將一個人徹頭徹尾改變,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他瞪着迅速換好了藥,重新包紮好傷口的舞語仙,一時間竟沒有回嘴。
滿心惦記着兩個兒子,舞語仙急急包紮着,就想趕緊離開。
眼神流轉間,卻發現對方正瞪着自己,眼神裡滿是驚訝。
“怎麼,發現我厲害了!?”舞語仙對自己的醫術還是頗爲得意,以爲是換藥速度驚呆了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王爺,沾沾自喜道。
榭北行慌忙收回視線,淡淡道:“本王只是想看看,一個名門閨秀如何能臉皮厚到這個程度。”
已經練就了一副抗擊打的心腸,榭北行這話絲毫沒有傷到舞語仙分毫,左耳朵進右耳朵便冒了出去。
他有病,我是個大夫,大夫不和有病的人計較。
這是這麼一想,舞語仙便又開心起來。
見自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對方依舊毫無反應,榭北行忍不住又看了她兩眼。
腹部的傷口已經包紮完畢,舞語仙扯出一條新的紗布,伸開雙臂環上了他的胸口。
猛然湊近,榭北行聞到舞語仙身上淡淡的藕荷香氣,即便是混在濃重的雄黃艾草裡,他還是清晰的嗅到這股味道。
荷花是柳沛涵最愛,女子很少會直言自己喜歡這麼大開大合的灑脫之花,只有她夏日恨不能泡在荷塘裡,將自己薰成一朵會走的藕荷。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舞語仙自從去了巡防營,這幾天連臉都沒洗,忙的昏天暗地。
這貨定是聞到什麼異味,這纔出言譏諷。她想也沒想,張口答道:“自然是藥味汗味還有臭味,我幾天沒洗澡了,王爺還指望臣女身上有什麼味道?”
剛剛升起一絲悸動的小火苗,被舞語仙這一通有味道的自黑,潑了個無影無蹤。
這女人,當真是可惡。
榭北行瞥了舞語仙一眼,後者鬢角掛着汗珠,正好掠過自己耳邊。
幾日沒有仔細整理,舞語仙的髮絲微微有些凌亂,額角垂下幾條髮絲,卻顯得她更嬌俏了。
兩道柳葉細眉微微蹙着,專注的目光顯出幾分肅然。
鼻樑挺拔,麪粉如桃,丹脣隨着動作微微呼氣,蹭在榭北行耳邊脖頸,撓的他一陣眩暈。
這女人身上噴了什麼藥?!
榭北行頓時警覺,可還是聽見自己悠悠問出了最近一直猶豫在心的一個問題。
“你,想不想再嫁入王府。”
久未答覆柳絮兒,他明明心中有愧,但是卻遲遲下不了決定。
本以爲是自己記掛沛涵,始終無法與其他女子結爲連理,即便是名義上的夫妻。
可看着舞語仙與明修難捨難分的模樣,榭北行心裡其實早已動搖,只是不願承認而已。
頭上掛着汗珠,一心想着趕緊將這個難纏的捆好了,自己便立刻去世安苑看看兒子們如何了。
米團兒從未當衆受責罰過,也不知現在心情怎麼樣,那孩子驢起來紫玉可收拾不住。
心裡惦記着孩子們,直到榭北行話音落了許久,舞語仙才意識到這個人方纔好像說話了。
她直起腰,心道這男人怎麼這麼囉嗦,不耐煩道:“你剛纔說話了?你說啥?”
臉色赧然,榭北行一把將舞語仙手裡剩下的紗布頭奪了過來,自己在胸口繫好。
畢竟是久經沙場,這點場面他還應付得來。
“滾滾滾,心不在焉的,別弄傷了本王!”
不明就裡的舞語仙捶着幾乎酸到沒知覺的腰肢,依舊保持着方纔託着紗布的姿勢,她咬牙切齒瞪着面前的男人,心中憤憤。
當初就不該用什麼麻沸散,疼死你就對了!
門外劍南楓端着些茶點正走進來,卻見舞語仙怒氣衝衝的過來。
“王妃,王爺呢?”
“死裡面了。”舞語仙撂下一句,頭也不回便奔着世安苑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