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中這聲巔峰之戰,除了參戰的人,其他人對戰況是一概不知。就算是鬼谷子和夏天縱兩個人都不知道。
鬼谷子小心翼翼地主持着陣法,要將這些高手的外溢之力用陣法化去。夏天縱閉目養神,等着戰鬥的結束。
正如夏天縱一樣,這場巔峰之戰,雖然看不見但異常關心的人,還有很多。
就在鬼谷之外,百花谷裡。百花谷少谷主花解語,帶着新婚夫婿秦殺回來拜見父母。花之軒老懷彌暢,取出了珍藏五十年的百花釀,與秦殺開懷對飲。兩人對飲,執壺的是花解語,燒菜的是花解語的娘。谷中其他的人,已被緊急遣散。
秦殺看着酒桌上,時不時因爲地面劇震而跳起來的酒杯,嘆道:“好強悍的力量。”
花之軒也嘆道:“希望老鬼能幫我這個忙,要是他一放手,我這經營幾百年的百花谷,可就要毀了。說起來,也怪夏天縱那小子,偏偏要引到這個地方來打架。”
秦殺笑道:“等此間事了,我讓他來給岳父大人請罪。”
夏天縱爲什麼要將這巔峰之戰引到鬼谷中來?其實秦殺也搞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地感到不是這麼簡單,所以纔跟了過來。
兩人喝着酒,日頭漸西,天色漸晚,從地面傳來的震動,還是同樣的強烈。
這一谷之隔的地方有人關注這場大戰,遠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自然也有人關注。
晉國五行山,厲皇原來隱居的地方,一身皇袍的宣皇站在崖頭上,淡淡地問道:“當時他們都說了什麼?”
一名御龍者恭敬答道:“當日烈皇子來取星鑰,老主人說除非將他殺了,於是烈皇子一刀就砍下了老主人的人頭,取了兩枚星鑰,揚長而去。”
宣皇沉默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好好!比我有魄力!”宣皇可以想像,要不了多久,沈烈就會用同樣的話,來問自己,那個時候,定然也是毫不猶豫,一刀便要砍下自己的人頭。
厲皇當年要自己砍下他的人頭,自己卻始終下不了手,沒想到到了沈烈這一代,終是出了一個乾脆利落的傢伙。
宣皇看着暮色下漸漸顯露出來的星星,眉頭一挑,道:“周定公,此星相如何?”
周定公從後面踏前一步,朗聲答道:“陛下,九星連珠之勢已成,一切就要看烈皇子那邊能不能牽動天象變化。”
周定公推演星相,終於將九星連珠之勢,定在了這幾晚。而且,更爲玄乎的是,他將牽動天地鉅變的引子,定在了沈烈身上。
宣皇點點頭,道:“諸位愛卿,本次九星連珠之勢,是朕與周定公等人精心佈置,提前引發的。因爲提前,所以其威力將會大減,這就是大周皇朝的生機。只是在此劫中人,十有八九不能倖免,還望諸公共赴國難。”
“共赴國難,萬死不辭!”宣皇回頭,山崖上跪着的黑壓壓的一片人羣,齊聲應承。
這些人羣裡,身着明黃袍的御龍者在最前面,御龍者後面,是玄青色的飼龍者,飼龍者後面,是周定公、召穆公、封恆等一干重臣,重臣之後,盡是陌生的面孔,不過這些陌生的面孔裡,崑崙山掌教、江南水縱橫等傳說級的人物,赫然在列。
傳說中九星連珠之日,就是魔族大舉迴歸之時。宣皇提前打開魔族迴歸的大門,就是想縮短魔族的準備時間,給大周皇朝增加勝算。
五行山,山有八陘,大週四百年來,這裡纔是皇室最不爲人所知之地。除了御龍者、飼龍者之外,八陘之中,到底還隱藏着什麼強大的手段?
宣皇揮揮手令衆人平身,然後又轉過身,學着厲皇原先的樣子,席地而坐,靜靜地等着那個變數的到來。
宣皇在等,自然就有別的人也在等。
楚國,魔神塔依然屹立。塔尖之上,大長老衛道、聖女卿卿、茅十八三人並肩而立,眺望着遠方。
一抹殘陽的血色從樹梢緩緩沉下。衛道看着那抹殘陽,突然道:“明天的太陽不會升起來了。”
茅十八聽到這話,擡起蒼白的臉,眼裡滿是興奮。魔族迴歸,作爲魔族最忠實的後裔,一定會是魔族最大的倚重。一旦事起,南巫族便再也不用看大周皇朝的臉色,便再也不用生活在瘴癘橫行的南巫之地。而是可以遷居到豐腴平原,遷居到煙雨江南,去過幸福快意的日子。
巫卿卿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茅十八,道:“不要太興奮,魔族已離去幾千年之久,誰知道他們對我們這些人的態度如何。”
茅十八舔了一下嘴脣,嘶啞地笑起來:“不管怎麼樣,只要魔族迴歸,我們便可以得到天下人膜拜,讓那些自以爲是的傢伙,跪在地一爬不起來。”
巫卿卿冷然道:“身邊的人都不膜拜你,你還想讓誰膜拜?”
茅十八狂熱的眼瞬間冷了下來,冰冷地道:“現在南巫以下,誰不對咱們膜拜?”
巫卿卿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拉上我們。”
衛道輕咳了一下,勸道:“不要吵了,魔族迴歸,是我們盼了千萬年的大事,這次一定要成功。十八,只要九星連珠之勢一成,天下異變一起,你就用魔神塔之力接引魔族歸來。卿卿,此事你不能阻攔。”
巫卿卿將蒙面的布巾拉了起來,淡淡地說道:“魔族迴歸,我就是一個多餘的人,走了。”巫卿卿說完,如飛鳥一般,從魔神塔上飛落地面,眨眼間沒入黑暗之中。
衛道看着巫卿卿最後一道背影,長嘆一口氣:“身爲魔巫聖女,這樣的盛事,又豈會沒有你的事?”
巫卿卿本能的有些反感魔族迴歸這樣的大事,她只喜歡靜靜地練一回功,聽一回琴,或者做一鍋飯,端給某人吃這樣的小事情。巫卿卿從魔神塔上跳下來,就只想回到曾經浣過長髮的那條小河邊。卿卿已經在那裡搭了一個小屋。
九星連珠,傳說中的驚天動地的大事就要發生,巫卿卿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渴求平靜過。這間小屋,就是當初與夏天縱在這裡洗頭濯足,扮成村姑村夫的地方。
巫卿卿向來寧靜的心境,有些紊亂,她推開門,想煮一碗湯,煮給——自己喝。然而就在她推開門的一剎那,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地捉住了她的脖子。
巫卿卿大驚。
要知道自得到魔神冠以來,巫卿卿的修爲那是一日千里,到了今日,按大周修士的標準,那是堪堪突破玄妙境的高手了。而且,巫卿卿所在,在於靈識。有魔神冠在,她的靈識,就是大長老衛道也要遜三分,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但是,來人只一伸手,便捉住了自己的脖子。這人好深的修爲,他是誰?
巫卿卿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來人提着巫卿卿,轉了一個面,然後巫卿卿就看到了來人的容顏。
來人提着巫卿卿,走出小屋,大致看了一下方向,然後破空而去。待巫卿卿回過神來時,已發現自己來到了草原之上,周圍盡是碧綠的狠眼。
但是巫卿卿卻放下心來,嗔道:“小丫頭,你要叫我來說一聲就是,爲什麼要用這種手段。”
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夏紫千。夏紫千挺了挺胸,道:“不要叫我小丫頭,我哪裡就小了?我不用這種手段,你能這麼快到這裡?”
好吧,巫卿卿對這北荒狼羣中長大的夏紫千,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閉嘴。誰叫自己還沒有達到飛龍境,可以破空千里呢?
夏紫千也不理巫卿卿,擡起頭來,看着夜空裡九顆明亮的星星出神。這九顆明星,佔據在半個天空,發出比其它星星要亮得多的星光來。
巫卿卿擡起頭來,看清了傳說中的九星連珠。九星還沒有成一直線,但看星斗運轉,九星成一直線,只是早晚的事情。
西戎戰場,自西門柳離開之後,哈斯木元帥就加大了進攻的力量。此時仍在廝殺的西戎戰場,西戎一邊佔據了明顯的優勢。但是哈斯木就在此時鳴金收兵。趙雲和羌雲兒迴歸本陣,羌雲兒不解地道:“元帥,怎麼就停了?”
哈斯木擡起頭,看着深邃的夜空,道:“撤軍休息,你們固守營寨,我去看看熱鬧。”
羌雲兒還想再問什麼,哈斯木已化作一道流星,瞬間遠去了。
事實上,九星連珠的傳說是如此的深入民間,幾乎所有見到今晚天空九星盡出異象的人,都震驚於傳說正在變成現實。於是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一直吵架要休了老婆的男人,一直藏着糖塊不給孩子吃的女人,一直想考南陽書院的書生,一直想賺大錢的商人,此時全都換了樣了。男人將老婆擁進了懷裡,女人將糖塊全拿給了孩子,書生放下了手頭的書本,商人難得地給夥計們放了假期。
南陽城外,“涇渭分明”山莊的姜老,去靜室取了那捲正氣訣來放在了懷裡。然後坐到院子裡開始喝茶。
喝茶的對象,不是古老,而是神九。
兩人無語喝茶,就像夏天縱閉目養神一般安靜。夏天縱閉着眼,在習慣了地面的劇烈震動以後,竟然睡了一覺。不過一覺醒來,似乎還是先前的樣子,地面是一陣接一陣的震動,沒有改變。
夏天縱有些奇怪地看了一下天,天還是睡覺前的樣子,有清冷的星光從天空灑下,照得水裡魚也朦朧,林裡鳥也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