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萬千念頭與一念之間

魔神塔內,最底層。

夏天縱虛閉雙目,已入定良久。

入念是極難的事,因爲入念意味着識海的開啓。而且,識海開啓的程度,直接決定以後修煉可以達到的高度。

南巫族人入念相對容易一些,因爲他們可以通過皈依儀式來獲得信仰之力,通過信仰之力來開啓識海,就好辦多了。

夏天縱拒絕了皈依,也就拒絕了南巫族的信仰之力。怎麼入念,全靠夏天縱去悟。

念,意念,念頭。

夏天縱入定之時,身心空靈,似無一念,實有萬千念,雖有萬千念,卻只有一念。這就是,入定之時,所持的一念,實實在在是包含了修煉之人萬萬千千的念頭。

世間修煉之法,無不是將這一個包含了千千萬萬的念頭,集中在一個方面。比如打通十二經脈,比如修煉龍吞功法,比如修煉無限知命。這些功法,就是念頭的承受點。如果把念頭比喻一種力量的話,那功法就是這種力量的載體。

現在,入念,就是要拿掉這個載體。

沒有載體,怎麼將念頭化爲力量?或者說,沒有載體,怎麼能體現出這種力量?

夏天縱閉目趺坐,似乎已經抓住了一點什麼,但又沒將那一點抓住。

正在此時,一縷飄渺的魔氣從塔尖鑽了進來,瞬間到達魔神塔塔底,落到那一抔荒冢之上。

大長老的預言術,已經到達這裡。

一頂金色的王冠從荒冢裡浮了出來,密室裡頓時大放光芒。這王冠通體漆黑,但發出的光芒卻是純淨的金色。夏天縱被金光一刺,頓時睜開眼來,接着用手掌遮住雙眼。

影子飄出,一指按在夏天縱頭頂,低喝道:“閉目,冥想!”

夏天縱聞言一怔,趕緊收攝心神,進入冥想狀態。

一股意念進入夏天縱腦海,到了某個地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猛然脹大。腦中識海,原來在這裡。

剎那之間,夏天縱明白了先前爲什麼不能入念。先前只是想着念力的發出與應用,偏偏沒有注意到念頭產生的地方。

念頭產生的地方,就是識海。只要找到了識海,念頭自明,念力自生。一動念便是念力,何須再去思考什麼載體?這是固定思維的窠臼,夏天縱也沒逃脫這個規律。

現在影子一指直入夏天縱識海,夏天縱瞬間入念,接着識海大張,經過焚天訣粹煉的墨黑魔氣,瘋狂涌入識海。

識海內風浪驟起,轟隆拍打在識海海岸。夏天縱腦裡有如針扎,差點從冥想狀態中退了出來。白色光點從眉心耀起,不受控制地鑽入識海之中,跟着開成一道白色的巨浪,拍打在夏天縱識海海岸。只是這白色的巨浪,雖然力量很大,但卻顯得那樣的溫和,夏天縱不但沒有感到疼痛,還感到了一種溫暖。

白色巨浪將海岸推開了一些,接着又是一道,拍打過來,又將識海海岸推開一些。

夏天縱現在沒有任何念頭,或者說所有的念頭都在識海里面,這等於夏天縱所有的秘密都在在這裡。影子打開夏天縱的識海後,略一推動,就欲退出,但星鑰之光在這個時候到達,瞬間將夏天縱的識海擴大一圈。

影子吃了一驚,暫時留了下來,觀察着夏天縱識海的變化。這一留下來,就發現了夏天縱所有的秘密。從夏天縱的父母、禿尾巴狗,再到乾坤訣、天殘刀、無限知命,無一不讓影子感到震驚。但最讓影子震驚的是夏天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

影子竟然怔住,一絲吸力悄然爬了過來,將影子吸住。識海既然是夏天縱的全部,那所有功法也在這裡,影子一個失神,頓時被引天訣引住。

引天訣是乾坤訣的第一部分。影子當然清楚焚天訣是乾坤訣的第三部分。

影子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引天訣的吸力,再也不敢掙扎,生怕動作一大,將焚天訣給引發。但影子的掙扎,已經讓識海向他看來。

夏天縱的識海看向影子,便通過影子看到了體外。看到了金光之中了一頂漆黑的王冠,看到了從塔尖上透下來的那一道魔氣。

夏天縱從魔氣裡看到了熟悉的感覺,自然地順着魔氣看到了塔外,於是就看到了祭壇,看到了祭壇上的巫卿卿,看到了魔氣三角形,以及三角形一角上的巫族大長老。

巫族大長老面色陡然蒼白,但卻笑了起來。

“年青人,我終於找到你了。”大長老笑道。大長老的聲音只是一道意念,但就像在夏天縱面前一般。

以卿卿爲祭體,大長老與夏天縱開始了遙遙的對話。

“我也在找你。”夏天縱道。

大長老很欣慰,幾十年沒有出現過的溫和的笑容始終堆在臉上:“我知道你有疑問,你盡情問吧,我知無不言。”

夏天縱“看”了一眼巫卿卿:“她有沒有生命危險。”

大長老道:“不會,這是她的劫難,也是她的機緣。”

夏天縱放下心來,接着眉頭慢慢皺起,問道:“大周皇室,爲什麼要滅我夏家滿門?”

大長老的笑容消失,嘆了一口氣,答道:“這個問題,除了大周皇室之外,也就只有我知道得最清楚了。要回答這個問題,你就要先明白,在遠古神魔時代,整個世界都是一樣的,沒有敵我之分。後來神魔之間爆發大戰,這才導致了國與國分隔。大周皇朝及其它國家,是神族後裔。而我們,是魔族的後裔。你夏家是遠古氏族之一,自然知曉這一段歷史。而且,夏家對魔族後裔是同情的,曾經有一段時間,還多加扶持,這也是爲什麼我魔族後裔能生存至今的原因之一。”

“你說的那一段時間,就是夏皇朝吧?”夏天縱插話。

“是的,夏家,就是夏皇朝的後裔。”大長老接着道:“到了厲皇時代,夏家再次說動厲皇,給予了南巫族平等的地位,我們巫族十二衛,也效忠了厲皇。但是,當時大周的龍護衛家族,除了夏家之外,全都反對,誓要將魔族後裔趕出大周皇朝。最後由宣皇子出頭,發動了叛亂,這就是國人暴動。”

大長老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道:“國人暴動,厲皇被逐,宣皇上位,巫族十二衛全部戰死。宣皇勒令夏家交出星鑰,但星鑰是夏家祖傳之物,夏元霸怎會交出?於是夏元霸被派到天魔戰場。據說夏元霸到了天魔戰場後不久,他的兒子也去了,但隨着就失蹤,夏元霸也反到了魔族一邊。”

夏元霸就是夏天縱的爺爺,夏千尊的父親。夏天縱明白了,夏元霸一反,夏千尊又跟着魔族聖女進入了神禁之地,宣皇要再不動手纔怪。

夏天縱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巫族十二衛,就是塔裡的十二尊石像?”

大長老道:“巫族十二衛,是我巫族最厲害的高手。十二衛的隕落,讓我巫族元氣大傷,只得退居叢林。於是就雕了十二石像,權作紀念。”

夏天縱接着道:“我要知道宣皇的武功和最隱秘的護衛力量。”

大長老心裡微嘆了一下,答道:“據說宣皇本身武功已然極高,身邊的護衛力量倒是不強。但世人只知大周有八大龍護衛家族,卻鮮有人知道,在八大龍護衛家族之上,還有伺龍者和御龍者兩種人物。”

“不對”,夏天縱插言道:“伺龍、御龍?那龍在哪裡?難道真有龍?”

大長老道:“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也曾經施展過預言術,但功力不夠,無法知道。”

夏天縱問這個,自然是想着有朝一日,要殺進皇室。大長老自然明白夏天縱的意思,將知道的都講了。

夏天縱再問道:“茅十八是什麼人?”

大長老道:“他是鬼巫一族的傳人,我們南巫族有虧於他,我們不能幫你做什麼。”

夏天縱點頭道:“我沒有問題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大長老又恢復了溫和的笑容,道:“你身負魔族血統,想必對我南巫一族也沒偏見,對吧?”

夏天縱道:“衆生平等,我對任何民族都沒有偏見。”

大長老呵呵一笑道:“那就好。你是我南巫族應命之人,須爲我們做一件事。”

夏天縱道:“什麼應命之人,都是玄虛之談,我沒有義務幫你做事。”

大長老道:“沒關係,你想好了再說。”

兩人雖然說了很多話,但這是意念之間的對話,其實只是剎那時間。大長老一收意念,夏天縱馬上又“看”到了塔內塔外的情景。

祭壇之上,巫卿卿面色雪白,嘴脣青紫,呼吸一進三出,已經到了假死階段。但連在卿卿身上的魔氣,仍在源源不斷地透出。

夏天縱瞬間明白了大長老的意思,這死老頭子,是用卿卿的命在逼自己答應啊!不對,除了巫卿卿一條命,還有自己呢。這魔神塔,只怕是好進不好出。夏天縱有心與大長老梗一梗,但卿卿一條命在自己手裡呢。

人說年老成精,今日算是領教了。你自己的人都不心疼,我一個外人心疼個毛線。但轉念之間,夏天縱又想起在村外小溪邊,卿卿臨水梳妝的樣子。

唉,算了,小爺我心軟。夏天縱意念一生,大長老的意念又送了過來:“年青人想通了就好,其實我的要求也簡單,就是請你到皇都摘星樓裡,取一份九星星鑰地圖出來。”

夏天縱怒道:“好好,我答應了,你趕快放人。”

大長老微微一笑,一份地圖傳送進夏天縱的識海,然後意念退回。

這就想走?夏天縱嘴角一挑,一聲冷笑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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