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驚疑不定暗自揣測的時候,相約之人已經來到了眼前。我收好避鬼珠,站起身擡起頭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這個身材嬌弱,長着一張娃娃臉的男孩,看他靦腆內向的氣質,倒像個女孩子。
“你好,我叫羅繁雨。”來人看到我後,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向我伸出了右手來。
“你好,我是天和。”我也伸出手,禮節性地迴應了一下,接着又說道:“相信我的來意,你也很清楚,就不多說客套話了。”
“天和先生,既是北狼的社友,那也算我的朋友,小弟在前邊備下了茶水好生侍候,還請天和兄稍移尊步前往,我們可在那邊暢所欲言。”說着,羅繁雨似乎已料定我不會拒絕一般,做出了請的姿勢後,便領先走在了前邊。
確實,我既然敢單獨來這一趟,自是不怕他會耍什麼詭計,於是我便大大方方地緊跟在了後面。
羅繁雨帶我來到的地方是臨近湖中心的一處亭式茶座,我們過去的時候,正好同一名放置茶水果盤的女孩錯身而過。此時已是深夜,加上微弱的燈火不明,我並沒有察覺到女孩低垂眉宇間的熟悉。
“傳聞中的天和先生,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倒是羅繁雨那不可琢磨的笑意,很快將我的視線又引回了中心。
“何以見得?”我笑了笑,對羅繁雨虛假的讚美之詞有些反感,只是此時他是最後一個和北狼有所交集的人,無論此時他打算說點什麼,都必然對我的調查有所幫助,這便是我願意前來會會他的主要原因。
“在北狼失蹤以後,你可是第一個尋到我這裡來的人。”
羅繁雨的這番話讓我很無奈,事實上這條線索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但凡稍具邏輯的人,都可以循着這條線追蹤到這裡,於是我便說道:“剛纔聽你的口氣,看得出你和北狼的交情也頗爲不錯,那麼我很好奇,知道好友可能身遭不測,你如何還能這般冷靜?難道北狼的失蹤其實就是你一手導演的?”
“天和先生,真愛說笑,我要是有那等本事,天和先生,又怎可安然無恙地在此聽我閒話。”羅繁雨絲毫不受我言語的試探,依然是不着邊際地跟我繞着圈兒說話。
“費這麼大週摺,引我來此,你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爲了說些閒話吧。”我繼續說道。
“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羅繁雨停下了手中剝葡萄的動作,看了看我,才緩緩地從身上摸出一封信紙,遞給我道:“這是北狼三天前寄給我的快遞。”
我攤開了信紙,展閱了起來:“我不畏死,但不送死。
我想,若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能夠令他恐懼的事情呢?
但是,我有。我怕別人哭。一見到別人哭,我便慌了神,只好放下架子,哄也好,安慰也好,總之,直到將別人的怨恨委屈全賴在自己身上爲止。這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心軟和自己的好脾性。
所以,我不會去送死,至少還有人爲我而哭泣。至少,還有人值得我挺身而出去保護。我便爲了這些人,暫且保全這條性命,用在必須的時刻。
可是,誰若想打破我的信仰,誰若想傷害躲在我背後的弱者。我只好以我這條性命爲賭注,與之一搏。
當你看到我講到這裡的時候,是不是感覺我說了很多的廢話。
我自己認爲,我是個失敗者。任何方面,爲人處世都很失敗。
曾經,我人生的目標是做一名偉大的運動員。六歲開始,我熱愛足球,也有天賦,直到初中,因爲一次意外的受傷而被球隊開除。
初二開始,我轉學到體校練射擊,步槍。只練了一週,去打比賽,團體第二。練了一個月,去比賽,少年組冠軍。我認爲,能夠打一輩子槍很不錯,我有天賦,我能比別人打的好。可是,一年之後的我,成績的止步,傷病的困擾,家人的阻撓,終究是妥協了。
之後我又試着去練籃球、橄欖球。可最後還是一無所成。
期間,又發生了很多對我精神打擊很大的事情,爲此,我迷戀香菸與酒。
終於,我在中考前的半個月看清了自己。我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我。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我掌控不了我自己的命運。都說性格決定命運,是,我性格有缺陷,我承認。可我想改變。卻發現,無從改變。真的改變了,我便不是我了。
我學不會與人想處,我喜歡捉弄人。我不喜歡聽別人給我意見。我受不了別人在背後說我壞話。我不合羣。我脾氣古怪。我甚至守護不了我的信仰,保護不了我想保護的人!
我受夠了!若冥冥之中,真的有人來掌控命運的話,您對我的挑釁,我全部接下!
若我的生命也是你賦予的話,想收回去,拿走便是!我本就一無所有,只好以我這條性命來與你挑戰。”
這封信並不長,從頭看到尾也只是讓我備感莫名其妙。快迅地讀完以後,我又擡起了頭,道:“你說這是北狼三天前寄給你的,除了這封信,還有其他別的什麼東西麼?”
羅繁雨搖了搖頭,端起桌子上的兩個茶杯,一個遞給了我。我下意識地接過了來喝了一口,正打算潤潤喉嚨再說話時,卻突然被嘴裡的辛辣給嗆到了,不禁皺了皺眉:“這杯裡怎麼是酒?”
看到我這副表情,原本還滿臉落寞的羅繁雨突然笑了,帶着種惡作劇成功的得意道:“對於這封信,天和先生有何見解呢?”
“這真的是北狼寫的嗎?”其實真的不能怪我有如此疑問,按先前黃蜂的說法,北狼是一個很會考慮周全的穩妥之人,而這封沒頭沒腦的書信,顯示出的寫信之人心思極其混亂,言詞之間充斥着一種悲涼的恐懼,這和黃蜂的說辭很是大相徑庭。當然這也有兩種判斷,一個是北狼確實遇到了什麼不可解決的麻煩事,另一個則是黃蜂和眼前這個羅繁雨當中有一人說了謊。
在我喃喃自語地問出這句話後,羅繁雨便收起了嬉笑的態度,表情嚴肅地看着我,好半天他拉開了胸口上的襯衣,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被某種利器刺傷的傷疤。他指着這道傷疤,一臉凝重地說道:“這就是證據。”
“呃……”這突如其來,簡短無比的對話,讓我有些錯愕。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眼前的羅繁雨在我的眼前開始不真實起來,我甚至有些懷疑這樣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你不相信我?”羅繁雨挑眉的姿態中有一絲怒氣。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我揉了揉有些泛疼的太陽穴,知道是剛剛誤喝的那口酒在作祟。
羅繁雨笑了,笑得很是詭異,他不由分說撰起我的右手,向着他胸口上那道傷疤捱了過去。還不等我有所反應,我只覺得一股徹骨的涼,低頭看去,他胸前那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反倒是透出了半截刀尖。而我的手,正握在刀尖之外,於是隨之而來的,是徹骨的痛。
這時我的耳邊響起了很多奇異的聲音,我的身形也開始搖晃起來,但我努力地不讓自己倒下,也不讓自己被這異常強烈的暈眩吞噬。
“天和,快撤手!”
在我大腦一陣意識恍惚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女孩熟悉又威嚴的聲音,從遠方直直地衝了過來。我的眼前,正以無數的光暈重疊着一個人影。就在我感到體力疲憊得快要消耗殆盡時,周圍的嘈雜戛然而止,站在我眼前的居然是已經好幾個月不見的李夢然。
“你……”我看着她張了張口,卻只說出一個字。
“你怎麼這麼大意,還好我來得及時,否則你就要被人拉入無境之域了。”李夢然扶着我坐了下來,以銀針點刺了我的人中穴幾下。
我坐了下來,好半天腦袋開始從那團混沌中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我又攤開我的右掌看了看,只見掌心有一團若隱若現的黑氣,當下我便有些瞭然自己的狀況,不由得苦笑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要不在這兒,你這條小命今晚就休矣!”李夢然沒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查看我的身體狀況後,全開始收拾銀針。
看她不想回答的模樣,我也不好多問,於是我便說道:“你剛說什麼無境之域,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不知道無境之域?”李夢然收拾銀針的手頓了下來,一臉怪異地看着我,直到確信我所言非虛以後,才以很是打擊我的口吻說道:“虧你還是驅鬼大師呢,居然連無境之域都不知道,看來還真是個二流貨色,活該你有此一劫。”
“哎,我是學中醫的,可不是什麼驅鬼大師,你別說得這麼難聽。”雖然我間歇有用中醫或是符咒之法解決事件,可是心底卻還是頗爲介意別人如此評價的。在網上,被稱爲大師的人多了去,所謂大師,其實並不是什麼讚譽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