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正想說不必如此麻煩之時,卻見從廚房內間走出一個更讓我吃驚的人來。
“沒想到這麼快,又跟天和先生見面了,真是我的榮幸哪。”走過來的人,正是之前欲加害予我的羅繁雨。
“你們認識?”讓我意外的是,一直沒說話的喻虹,卻在羅繁雨走出來之際,突然擡頭將狐疑的眼光放在我倆身上,來回走了一個過場。
“呀,我突然發現一個好玩的事情,大家想不想聽聽看?”雨兒在一旁揚起了異樣的微笑,不待衆人有所表示,她又繼續說道:“我發現,在場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我們都對天和哥哥極爲熟悉。”
雨兒這麼一挑明的時候,我的心裡還真是突地一下不安起來,只是我依然很平和地笑了笑說道:“我一直在網上免費幫人診病,認識我的朋友多了去,這也不足爲奇。”
聽我這麼解釋,雨兒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那個笑聲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正常七八歲孩子應該發出的,笑了好一陣她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天和哥哥,我還沒有說完呢,重點是我們幾個可都曾是你的病人喔,這個巧合是不是沒這麼容易遇到了?”
確實,雨兒說的這一點,不止我聽了神情有些動容,就連其他幾個人聽了臉色也有些變化。首先便是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羅漢,在聽到雨兒這樣說以後,他突兀地站起了身體,很大力地推開了凳子,不發一言迅速向樓上走去。
而天貓和喻虹臉上是陰晴不定的,有一種心事被人洞穿的尷尬感,除去幸災樂禍的雨兒,在場唯一表情還算正常的就只有楚卿了。
“你們還不走?難道想留下來與天和哥哥續舊麼?”雨兒突然止住了笑聲,一臉冷意森然地看着,正坐立不安的天貓與喻虹惱道。
“小屁孩,你胡說些什麼,我懶得理你。”天貓臉上的神情更加難看了,可這種難看又帶着一絲懼意,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後,也離開了。而喻虹則是望着我嘆了一口氣,感覺十分無奈的模樣。
我被這幾個人不同的反應弄得有些緊張起來,讓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是雨兒出口威脅,爲什麼他們卻將矛頭轉向了我。即使他們真的曾經是我的病人,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更何況在網上向我求助的病人,大多是以網名示人,少有觸及到個人真實生活的,所以就算雨兒說得都是真的,我對他們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們也用不着反應這麼強烈纔對。
於是,我帶着這樣的疑惑,又看向了楚卿。後者卻像沒事人一般,臉上神情淡然地吃着自己的東西,對於幾人間這種隱有所指的對話充耳不聞。
“大廚哥哥,看起來比那些人厲害多了。”雨兒看我臉上沒什麼反應,當下覺得有些無趣,倒是羅繁雨的出現讓她又興致盎然起來。
“承蒙誇獎!”羅繁雨笑了笑,雖然此話是對着雨兒所說,可他的眼睛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上。
我將視線從楚卿身上收了回來,轉而迎向羅繁雨,坦然自若地反問道:“你在這裡,倒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那會使針的朋友可找了你好半天。”
我沒有忘記李夢然曾說過,懷疑羅繁雨就是之前在上海搗鬼的妖僧。倘若情況屬實,那麼他此次出現在這裡,也就絕非偶然了,必然懷着某種不爲人知的目的,或許也和楚卿所說的那個什麼寶物有關吧,又或者他和楚卿間有什麼我所不瞭解的聯繫。
“看天和先生的表情,八成又在給我下什麼有罪推定了。”羅繁雨忽然皺起了眉頭,只是他臉上虛假的神情,倒很難看出他此刻心裡在謀算什麼。
突然,羅繁雨的臉上出現了近乎孩子般的喜悅表情,我眯起眼睛想要從羅繁雨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端倪,卻一無所獲。
“不過也不打緊,通常美好的東西總要付出一些不尋常的代價,才能得到,這也是常理。”很快,羅繁雨又恢復了常態,倒是楚卿的目光中卻因此露出了些恐懼的神色,雖然不知道是爲什麼,但直覺告訴我,楚卿的異常和羅繁雨說的這番話有關。
“你怎麼了?”我無視羅繁雨似是而非的話,而是相當關切地向楚卿看了過去。
可楚卿卻沒有說話,甚至連看我一眼的慾望也沒有,只是雙眼平視地看着飯堂的大門處,那裡正好有一連串緩慢的柺杖聲停了下來,不用看我也知道,必定是那個駝背老太太過來了,其實當時的我還並不知道她在這裡的身份是什麼,只是從所有人的恭敬眼神中,猜測她很可能是寶物的擁有者,反正應該是頗有來頭的一個人。
走過來的人果然是駝背老太太,之前大廳較爲黑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而現在老太太正一步一步走到飯堂,飯堂頂樑上的圓形大燈亮堂堂的,我這纔看清楚所謂的老太太,其實人並不老,她的年齡大概在五十歲上下左右,從皮膚上看平時應該保養得很不錯,她的膚色有些黝黑,臉上皺紋也不多,只是兩鬃的頭髮有些花白,目光含帶着深沉與陰狠,與她臉上刻意表現的和善,看起來出入比較大。
“長明園好久沒這麼有生氣了,真是託你們的福呀。”駝背老太太此時心情看來不錯。
“老人家,我進長明園前,聽說這裡鬧妖怪,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看了在場的幾人一眼,沒什麼顧忌地就問出了口。
興許老太太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直接,當下臉上的表情有些愕然,很快她便笑言道:“妖怪?小哥真會說笑呀。”
“那請問,爲什麼在這裡,我的時間好象都停止不動了呢,您能告訴我現在幾點了嗎?”老太太很明顯是不願就這話題多作討論,我也不強求,反正有或者沒有,在我的白澤鑑之下是藏不住行跡的,遲早會被我揪出真相,故我又問起了心中另一疑問。
這時,我注意到楚卿正悄悄有眼神給我帶着暗示,大概是叫我不要再問了。而老太太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但是她還是從口袋裡取出一隻有些老舊的懷錶,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擡頭望着我,很是客氣地說道:“七點一刻,看來時間也不早了,各位還是早點回房間休息吧。”
說完,老太太又轉身拄着柺杖離開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回轉過身子面向眼前這幾個人時,很明顯地感覺到了羅繁雨似乎鬆了一口氣,這讓我很是不解,但我卻也沒什麼機會向他詢問,且即使我詢問了,他也不一定會告訴我,於是我什麼也沒說。
回各自房間前,楚卿再次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眼飽含了各種複雜的情緒。
夜幕漸漸深沉了,透過帶有鐵柵欄的窗戶望出去,長明園的四周竟然都是黑漆漆的一遍,看不到任何光亮。我坐在牀上心裡不安得很,好半天也了無睡意,對於眼下自己所處的環境,我一點概念也沒有,也無法推測出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加上本來應該有門的位置,此刻卻似一個黑洞般張着大口,象暗夜裡的怪獸,隨時準備吞噬這幢建築物裡的人一樣,我不禁嘆了一口氣。
就在我剛開始嘆氣,這口氣還沒有來得及收尾的時候,我清楚地聽見從門外也傳來了嘆氣聲,可怕的是那嘆氣聲是由下往上而來的,只有嘆氣的聲音在向我靠近,卻聽不到一丁點腳步聲,這一刻我趕緊開啓了白澤鑑,目不轉睛地盯着大門外的黑暗處。
好半天過去了,嘆息聲停止了,我卻也沒有看見什麼異常。於是,我從牀上站起來,小心謹慎地向着門的方向移動過去,就在差一步從房間裡跨出門外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很壓抑與凌厲的氣勢,象一團風暴鋪天蓋地,整個向我施壓了過來,甚至壓迫得我的呼吸都有些不暢了,而我的眼前,卻很清楚地看到雨兒慌慌張張地從樓上跑了下來,經過我房間的時候,極其恐懼地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跑下樓去。
當雨兒的身影消失在我視線中的時候,那股壓迫我的氣場也神奇地消失了。緊接着,在還不到三分鐘的時間裡,一聲聲淒厲的尖叫震響了整幢建築物。從聲音我能判斷出,尖叫聲是雨兒發出來的。
沒一會兒,喻虹和楚卿都先後從樓上下來了,和我一起站在二樓的走道上,只見雨兒正抱着絨毛熊瑟縮在角落裡,顫抖着,見到我們出現,她的反應異常激烈,睜着那雙大眼睛,忽左忽右地撲閃着,嘴裡還不停地大喊着:“天蛾人,天蛾人,到處都是天蛾人。”
雨兒這麼吼的時候,我注意到這層樓道沒有一盞明燈,我所站的角度看不清走道盡頭到底怎麼了,我剛擡出腳想走近兩步,卻被楚卿一把給拉了回來,她衝我搖了搖頭,而後走過去,雙手攬在雨兒的肩上呵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