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日子最終還是和老咩一起度過了。
她這會正咬着吸管說話：“擾人清夢你還想一杯奶茶就把我打發走？勞資可是準備一覺睡到大中午的啊, 你這奪命連環call跟誰學的？”
我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你同情下我好不啦，我今天受到的打擊比過去都多多了。”
老咩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她睨了我一眼, 伸手去拿放在旁邊的斜挎小包, 單手翻找了一下之後掏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接着遞給了我。
“這啥？”我捧着那隻包裝起來的小盒子看了看, 小心翼翼打開, 纔看見裡面躺了一隻眼熟的電子錶。
“暑假的時候你看中又沒錢買的那個。”
“臥槽……親閨蜜啊。”
作爲一隻苦逼味的高中生，除了飯錢就沒有零花的我一度覺得那隻五十多塊的手錶於我而言算是接近天價了。不過即使老咩經濟條件比我好上很多，我之前也沒動過求她幫我買的念頭。
“喏, 是不是現在沒那麼難受了？我告訴你啊，談戀愛什麼的, 不如有錢來的實在。”老咩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拿吸管攪拌着奶茶, 而我一幅張着嘴頓悟的樣子看着她。
說的好有道理, 竟讓人無法反駁。不過……
“那我這種窮鬼果然還是得盼着能談戀愛比較好吧？”我眨巴眨巴眼。
老咩又喝了口奶茶：“就不能盼着有錢嗎？真沒出息！沒零花錢出去兼職會不會！”
“我纔是個高中生啊！學習那麼忙！哪來的時間打工！”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這是你給自己的膽小找的藉口。”
我連忙轉身收拾小包：“走吧是時候逛街啦。”
老咩丟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把空空如也的奶茶往桌上一放, 比我早一步跨了出去：“結賬去，健忘鬼。”
剛把愛不釋手的禮物收好後的我恍然大悟：“謝備忘錄提醒。”
外面的陽光和行人都漸漸多了起來，同時還多了兩隻手挽手只逛不買的無憂小動物。
不得不說，今天的天氣依舊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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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刻，我靜悄悄拿起鑰匙用最慢的速度開了門, 雙手緊握門把手靜音關好門後又躡手躡腳換了鞋, 接着就趕緊手腳輕巧地溜回房間。
孟多歪頭：“你這一套連招我沒看懂啊。”
我壓低聲音道：“只要沒人發覺, 一會誰來問我, 我就可以說自己早就回來啦。”
等我把目光投向印象裡亂糟糟的書桌時, 整個人都驚呆了：教材與輔導書與作業本試卷之類的全都按照分類工工整整摞好了，原本散落各地的筆也被一支不差收了起來, 幾乎都要把文具袋給撐爆。別的雜物也被安好了位置，除了收拾得很整齊以外，看上去貌似還有些藝術的美感。
我驚愕一指：“有田螺姑娘出現了嗎？”
孟多也一臉驚愕地照了照鏡子：“本大爺長得很娘嗎？我這身風衣明明帥炸了好不好。”
“……別告訴我你今天沒跟着我出門就是爲了這個。”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答對了。如何，是不是很感動呀，”他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不過有交換條件啊，今晚滴，幹活！”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這廝果然還是帶着這樣的目的……
“行，答應你，”思忖了半會兒，我又勾起一個不溫不熱的笑，端端正正坐在了書桌前，“謝謝你哈。”
牆上的時鐘依舊嘀嗒響動着。週六的傍晚，似乎總不如週五的傍晚來的舒適，貌似假期最開始的那段時光，永遠跟甜筒的第一口一樣，有着至高無上的新鮮快感，和無可代替的透心甜度。
畢竟所有的好事在開頭的時候，總能給人以這種美好將會無窮無盡的錯覺。我倒是覺得，這應該算人們最甜蜜又最苦澀的錯覺之一。
腦子裡就這樣抱着迷迷糊糊的想法遨遊進了書海之中，不得不說週末的作業真他喵的多……
託着腮思考的時候，目光跟情緒都一併斜飛入窗外虛無縹緲的殘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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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盡侵困獸之城。
往事都躺在旋轉的餐桌之上，和着暗暗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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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個不知傳說虛實的日子。
“你是不是還想見那個人一面？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多看一眼我。”
“可是我不喜歡你。”
“我懂，畢竟沒辦法拼得過惑子的魅力嘛。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誒？”
我看了一眼同我一併站在窗前、被映的渾身燙紅的鴉，他雖然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眼神中的認真卻是毋庸置疑的。察覺到這一點，我的心莫名其妙顫了一下：“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
不過鴉就是鴉，從來都不會因此受挫。他甚至還對着我拋來一個曖昧的眼神，刻意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後，還趁我不備低頭輕輕在我臉頰上啄了一下：“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他從大開的窗戶前一躍而出，身輕如燕地落在外邊前伸的窗臺上。窗外不遠處有兩棵染上紅光的大樹相對而立，在其間牽起了一線鐵索，此刻正好貫穿了那輪夕陽。
我知道那裡就是鴉的落腳處。他此刻也早已屈膝蓄力，接下來就是利落一躍，緊接着就有一抹頎長俊秀的影子落進窗外的血色畫卷裡。鴉整個人都融入了碩大殘陽之中，背影裡滿是墨色的安寧。
這扇窗戶如同畫框一樣框住了這一切。我看着這個少年很是熟練地拆下掛在樹梢的風箏，然後一隻一隻把它們放走。
那不是屬於這裡的東西，自然要還給它們一個自由——當初鴉是這麼和我說的，那時候的我也是這樣倚在窗邊看他忙裡忙外，還忍不住說了一句：“總是有那麼多風箏要來，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它們留下吧？”
“那可不行啊，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它們執迷不悟的，”鴉又回頭看了我一眼，逆光中的表情叫人分辨不清，“只要有我在，也不會讓你去不該去的地方的。”
那個我不該去的地方，卻恰好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這裡是一座臨界之城，整日浸泡在將夜的昏暗氛圍之中，大多數與妖魔鬼怪有關的東西，都最容易出現在這裡。而傳說中有一種名爲惑子的妖物，善模仿人形，最善於蠱惑人心。
我就見過一次惑子，他和鴉長得一模一樣。
傳說應該是真的。只需要彼此間對視的一眼，我幾乎是一瞬間就愛上了他。自那以後，儘管整日面對一張完全一樣的面孔，我也沒法再滋生其他的心思出來了。
在這走神的時刻，身後傳來的動靜也入了耳中：“又到這裡來啦，老實說，你應該是喜歡鴉的對不對？”
我一怔：“你胡說些什麼呢。”
齊耳短髮的來人是我曾經的老同學兼閨蜜溪。我們總習慣在吃飯的時候，坐在一塊兒講泛舊卻令人懷念的往事。現在她既然來了，就意味着快到飯點了吧？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去叫鴉，對着迎面而來的溪笑了笑就隨她走了出去。
這裡的人總是少的可憐。就算是偌大一座城，終日在尚且安全的這棟樓裡待着，我身邊能見到的人也只有三個而已。
“妮妮呢？”
“她已經在餐廳等我們了。”溪腳步輕盈，看起來像一隻快樂的小貓。
妮妮也是我們的老同學，名叫喚妮，是個相處起來很舒服、文靜又溫柔的女孩子。
說實在的，和她們一起進餐，接着飯後圍在一起聊天，對我來說實在算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這感覺溫馨到令人着迷。
“我說啊，鴉那個傢伙長得也挺順眼的呀，難不成你見過的那個人比他還要帥？”正扒拉着飯，一旁的溪帶着滿滿的疑惑發話了。
“沒有，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我懶散轉動着旋轉餐桌，上面的菜似乎每天都是由鴉定時做好的。
“那你爲什麼對那個才見過一面的人那麼執着呢？畢竟，鴉和你相處的時間已經有很久了吧。青梅竹馬應該算得上？”妮妮也參加了這個話題，她軟乎乎的手指捏住飯勺，另一隻手指了指溪嘴邊的飯粒兒。
“我……其實我也不清楚。也許傳說中的惑子，就是有這種魅力的吧……”坐在她們中間的我托腮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那個人的模樣……和鴉一致的面孔，但與桀驁不羈的鴉完全不同的，冷靜沉穩的氣質。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已經向我的心中投出了一枚誘惑至極的邀請函。
邀請我去哪裡呢？
傳說，惑子所生活的地方，就是地獄。
“真希望你不要那麼傻啊，鴉雖然看起來像個沒臉沒皮的混小子，但是絕對比什麼妖怪之類的東西要靠譜多了。誒，說起混小子啊，妮妮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班上也有一個……”
“啊，你說那個男生呀？的確是的。沒記錯的話，他好像還和某人傳過緋聞呢。”妮妮捂嘴笑了一下，目光朝我投了過來。
我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啦？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嘛！”
“哎呀，可我們現在不也都還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嗎？”溪插嘴道。
“不算不算！反正那個時候的事情我不承認。”
“嗨，你不承認也是事實哦！”
我們三個一如既往團在一塊兒說說笑笑，連外邊始終如一的壓抑景色都好像在此刻被驅散了似的。唯有頭頂亮着的慘白燈光還在灑下一片蒼茫。
在餐廳待了好一會兒，溪看了看窗外的景色，開口說道：“今天繼續一起睡吧？我去收拾房間哦。”
妮妮點點頭：“我幫你。走吧。”
“帶上我帶上我……”我趕緊草草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燈光從頭頂打下來，映白了一羣殘羹剩飯。
出了餐廳的走廊上沒有燈光，幾乎是一片黑暗，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徑直走到另一端的出口那兒。天上掛着圓乎乎的月亮，我駐足看着，竟然有點看入迷了。
旁邊兩人突然嘰嘰咕咕一番，互相推搡着跑開了。
我一驚，連忙轉身要追過去，卻聽見身後有陣腳步聲，正在不緊不慢地靠近我。
月光把他長長的影子投了過來，又即時地在我身邊停止。
我頓了一下，還是轉過了身去：“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