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玉娘迴轉,時間已經是六月初六正午。
避開玉郎詢問眼光,不聞玉貓怪叫,兩人各帶心思,無語前行。
四五里寬綠色長廊盡,前面就是憲翼深淵。
憲翼深淵,地上憲草,草上翼蟲。
憲草貼地而生,顏色紫紅,漫延而長,縱橫交錯,莖葉堅韌,火不能燒,水不能腐,扯不斷咬不爛,無獸以之爲食。
生命力頑強,不管何物壓踏,瞬息之間,恢復如初。
因此憲草厚實,常有數寸,又以吸食周圍氣息賴以生存,不管什麼東西經過,留下什麼氣味,都會被吸住一空。
憲草還自凝雨露,莖葉上不管留下什麼東西,都會被清洗一空。
翼蟲細小,能混淆視線,飛舞時幻起憲草顏色,不仔細辨別,發現不了。
駐停憲草之上,才現身形,小小的一個白點,也不易發現。
翼蟲好食新鮮氣息,經它吸食之後,變成自身獨有氣息,其它氣息全無。
無處不在,數量龐大,只要有東西經過,蜂擁而至,周身飛舞。
爭搶吸食,不會有點滴氣息漏出,幻成憲草,不會有點滴身影漏出。
同行之人,往往十幾尺之外,就難判身影。
翼蟲還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自爆,說是自爆。
自爆其實也就是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白霧出現,但卻有一種獨特的淡淡清香,很是好聞。
好事者常故意一驚一詐,就爲了引翼蟲自爆,貪他這點清香好聞。
深淵廣大,初始百里,全是憲草,其它不能長。
奼紫鄢紅,一望無垠,如行畫中。
更兼翼蟲常有自爆,清香迷人,令人陶醉。
百里憲草之後,是十里深澗,寬有十里,長不知幾許,澗深數十丈,水流潺潺,冰冷徹骨。
水中有明魚,全身透明,卻肉質緊實細嫩,嚼勁十足,美味爽口。
明魚吐水如冰,快逾閃電,利如鋒刃,水中發音,聲不可聞,直入大腦,攻擊精神,聲波振盪,精神離體。
這裡是三煉者歷練寶地,十里深澗之後,纔有其它草木和禽獸出現,這裡是四煉者歷練寶地。
除了六大險境,憲翼深淵各處都有憲草生長,都有翼蟲成羣飛舞。
出沒之下,仍然難以發現蹤跡,所以纔有“一入憲翼、了無蹤跡”的說法。
憲草奇特,生長迅猛,堅韌難除,尤其是最外圍的百里範圍,最適合生長。
有好事者曾以修爲毀去一片,一夜之間,竟然又全部長成。
翼蟲也奇,密集成雲,從不見少。
憲翼深淵,也因憲草翼蟲得名。
不少修煉者將這裡作爲躲避仇家追殺之地,或者在此處尋找地方隱藏,靈丹非隱不現,打磨靈丹。
三人一貓立崖邊而望,還未曾身臨其境,已被眼前景色癡迷。
懸崖倒不是很高,百丈左右,因此臨近深淵的這段懸崖,也被稱作百丈懸崖。
從懸崖上望去,百里憲草,就象一片紫紅色的海洋,以古風的修爲,目力之下,也看不到邊際。
六月初六,已是盛夏,天空蔚藍如洗,一望無邊,眼前無遮無攔。
近處顆顆憲草隨風搖動,清晰可見,遠處一片深紅漫延,越遠越深,如同綢緞。
再到不盡遠處,有厚厚濃雲積壓,古風知道,那是深淵的最深處,其上常年積雲,厚重不散。
這深淵積雲,也相當奇特,晴天看去,潔白無瑕,雲捲雲收,看得到種種奇人奇事。
雨天看去,烏雲慘淡,翻滕滾轉,電閃雷鳴,黑如墨汁,幾可滴落,看得到各種荒誕不經。
纔有大喜,又歷大悲,生死歷練,迭遇美景。
一首詞在心間流轉,從古風口中誦出。
“修神不易成神難,
歲歲徨徨,
今又徨徨,
仰面長嘯戰意狂。
劍指蒼穹風裹創,
一路征戰,
一生征戰,
淚要流盡血要幹。”
要不是親耳聽古風吟誦,哪象出自二十歲的少年之口,更象一位飽經風雨的老人,發出的人生感嘆。
崖邊風急,古風負手而立,衣帶獵獵作響,身旁高草起伏,襯托得更加俊郎。
“好一個‘修神不易成神難’,好一個‘淚要流盡血要幹’。”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起。
毫無徵兆,嚇得三人慌忙跳開一旁,兵器已經在手,凝神戒備,這才仔細打量。
一道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更不知道從何處出現。
一襲白衣,身材修長,生的男兒身,長的女人像,細腰削肩,模樣俊俏,看起來飄飄然,弱不禁風,讓玉娘都心生妒忌。
但偏偏臉無血色,似大病初癒,風中搖搖晃晃,似乎隨時要被吹倒。
古風靈丹感應,竟然探不得修爲深淺。
“各位不必如此,我並沒有惡意,‘一入憲翼,了無蹤跡’,還是快入深淵吧。”
“你們不曾發現,底下憲草中棚帳頂頂,修煉界各路豪傑雲集。站在這高處,可容易被人發現,敵友不辯,難免兇險啊。”
經這人提醒,三人才忙提起修爲查探,卻哪裡能見棚帳。
“一入憲翼,了無蹤跡,哪來危險!”一道尖細聲音從玉郎懷中響起。
三人受驚,它卻點滴驚嚇感沒有,還出聲賣弄,進入憲翼平原就無危險,此前早已打探清楚。
“我說這位病哥,怎的?欺負我玉貓大俠沒見過世面?”
修爲奇高,敵友未分,口舌逞強,將生災妄,玉郎一把按住貓頭,將它嘴巴封死。
這人聽到,也覺詫異,卻並未發怒。
修煉之人,刀口舔血,性命攸關,一路小心,時刻警惕。
每遇強者,必萬分小心,一時未察,可能就身陷險境。
三人聽玉貓口出狂言,內心已有優懼。
心有所想,即有所爲,三人眼神一碰,心領神會。
哪管那人有沒有發怒,玉貓被玉郎揣入懷中,立刻縱身向深淵急速而下。
三人修爲全力加持,百丈懸崖,瞬息即至。
落到崖底,尚各自帶着小心,凝神戒備,防此人偷襲。
待腳踩憲草,更不停留,雙足加力,愈加迅捷,向深處飛掠而去。
幾人清楚,走出幾十裡,目光不可見,任誰也就無法跟蹤了,“一入憲翼,了無蹤跡”,可不是說說的。
幾十裡對三人來說,也只是數息時間,說時遲那時快,三人一貓就來到憲草深處。
周身上下,已經被翼蟲包圍,相互看去,身影也變得飄忽起來。
大家刻意拉近距離,否則,十來尺之外,就可能相互都看不見,甩開危險可別把自己也甩開了。
打量之下,發現四周已經沒有陌生人的身影,這才放心。想着陌生人提醒之事,不知真假。
修煉之人,最忌相互打探,也不好妄動,那些疑點,是真是假也不好判斷,抑或是真,也難定敵我。
大家心有默契,對陌生人所提修煉界各方雲集之事,不理會,不打探,腳下不停,準備直入深淵。
一路奔跑,也沒有遇上陌生所提“頂頂棚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