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紙筆不斷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左曉曉終於將音頻聽到了最末,突如其來的電流噪音將自己的耳朵震了一下,左曉曉當即將扣在自己頭上的耳機摔了出去。
不得不說左家不僅人靠譜,東西也很是靠譜,耳機在地上重重地磕出巨大的聲響,隨後彈了出去,但是地板和耳機都沒有損傷,助理默默地追着滾出去的耳機出了房間,左曉曉看着手中捏着的紙張,小賤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喔?
本來左曉曉在林夕家附近佈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監控就是爲了怕林夕已經打過電話但是自己沒監聽到,但是現在全部用不上了,左曉曉親了一下手中的紙張,深紅色的脣印印在上面格外刺目,如同陳放了很久的血跡一般,那是一張寫着時間地點電話的紙張。
而那段音頻,正是林夕打來給自己爸媽的!
“媽——我好累哦,”林夕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正在被家門口不遠處的一臺僞裝成鞋櫃的全頻段監視器監聽收集着,略帶撒嬌地和自己的母親說着:“你們有沒有想我啊,我快要回來了哦!”小小的屏幕上忽然聲波曲線抖動了一下,一個明顯地峰值出現在上面,那是技術人員對“回家”這樣的關鍵詞做的標記。
“我見到了好多好玩的東西,等回家了再和你們說啊!”又是一個劇烈的抖動,林夕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手機,沒問題啊,怎麼會有忽然的一個噪音呢?隨即峰值過後機器重新恢復了正常運營,也許是信號干擾吧?林夕並沒有察覺異樣,電話那邊仍然是自己的媽媽關心的聲音,還有爸爸在一邊說着風涼話,可是還是能從話語裡面聽出來滿滿的關心啊!林夕微笑着聽着父母的嘮叨,耐心地迴應着。
正如一個毫不知情危險近在眼前的肥美的羔羊,一步一步向着狼的口邊慢慢走去。林夕微笑着掛斷了電話,如果她是最後掛的就好了,那樣的話年輕而敏感的耳朵和警惕的心一定會發現些許異樣,說起來也是技術人員的疏忽。
這臺機器會在最後用只能被年輕的鼓膜捕捉到的高頻率聲音做一個報告,用來提醒正在監聽的那些年輕的技術人員,如果林夕能聽到。
那句話是:“林夕,完成。”
林父林母也笑着掛斷了電話:“你說小夕這孩子,突然一下子跑出去了,又突然一下子要說回來,怎麼這麼大了還是小孩子一樣呢?”林母斂了一下笑容,倒是沒有電話裡聽起來的那樣慈祥了,只是孩子無論多大,在母親的眼裡總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啊!
“你就別管那樣多了,小夕也不小了,你還說呢,都是你慣的!但是吧,她出去走走也好,年輕人麼,多出去轉轉看看。”林父也一反在電話裡嚴肅的語音,反而勸導起林母來,兩個人都極有默契,絕口不提左莫藺的事情。
哪能不知道呢!那樣的陣勢,簡直和這個年輕的男人在自個兒家裡那樣真誠炙熱地和自己幾人保證一定會對待小夕很好很好一樣的讓人信服,但是兩廂比起來,林父林母顯然更願意相信全城高調宣稱的那場訂婚典禮。
沒人能不相信,包括一開始就已經被左莫藺告知這是一場交易的安娜,最終不也是淪陷其中了嗎?
林夕此刻正在巴黎的盧浮宮前慢慢地走着,其實自己本來會早點回家的,但是自己現在出現在這裡也是事出有因。林夕微笑着看了一下身邊高大挺拔的男孩子,如果不是他邀請自己,自己恐怕就要錯過這個百年難遇的展覽了。
正是盧浮宮的紀念日,尖角的建築在陽光下格外的晶瑩璀璨,更顯得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是洋溢着幸福。林夕在這樣的環境裡覺得自己也要快樂得像是漂浮起來一般,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男人也微笑着看向仰臉看着自己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夢想啊!即便是現在,也仍然是。她似乎都沒怎麼變,仍然是讀書時那般單純專注的模樣,自己那時候那樣嫉妒她的書,可以被她捧在手裡看進眼裡刻在腦子裡,現在想起來,仍然能想起來自己年少時的熱血心潮。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雖然自己比她高了一屆,但是自己自從在圖書館見了這個女孩子,就再也沒能把目光和心思從這個乾淨澄澈的女孩子身上移到別出去,這回能邀請到她,也是實屬偶然呢!
加入美籍多年的男人早已經入鄉隨俗信了基督教,此刻在號稱浪漫之都的土地上漫步行走,身邊跟着自己在心裡珍藏了好像一個世紀那樣久遠但是毫無陳腐氣息只有鮮活感覺的女孩子,來來往往的人臉上都帶着笑容,而陽光是那樣溫柔地灑在自己身上,男人在這一刻,真正相信了是上帝讓自己和自己年少時的夢,重新相逢。
“夕夕,”男人早在學校追求時就這麼叫着林夕,此刻見到人了仍然改不過來,還是那樣順口的叫了出來,林夕輕輕皺了皺眉頭,臉頰上細微的絨毛在陽光下有着金黃色溫暖的光芒,隨着這個輕輕的皺眉動作也以幾乎看不見的輕微幅度可愛的搖晃着。男人幾乎要醉倒在這個女孩子的容顏裡,雖然她正在用自己輕微的表情表示着自己的不滿意。
像是曾經在學校那樣。
“學長,你不要這樣稱呼我呀——”女孩子的聲音溫溫柔柔,帶着一點點撒嬌的意味,表達着自己些微的不滿。話音未落的那一刻,男人就因爲這樣溫柔的嗓音幾乎要淚盈於婕,自己在那一刻,彷彿真的看見了耶穌從十字架上走下來,衝着自己招手微笑。
“好,好的,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呢?”男人慌慌張張斂起自己的心神,在林夕疑惑的目光中儘量得體地擠出來一個微笑。
林夕輕輕微笑了一下
,那聲“夕夕”又點醒了一個一直想要沉睡的自己,那個愛着左莫藺的自己,心裡微微的刺痛讓自己拒絕這個男人的好意,自己不能再沉淪下去了。
“學長,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好了,”林夕微笑着得體地回答道,“相信學長應該還沒有忘了我叫林夕吧?”結尾帶着一點點地小調皮,這樣養眼的一男一女在異國的土地上,在法語發音優雅含混不清的環境中,如同一小段不那麼和諧但是異常明晰清脆的小跳躍音一般,引來周圍人的輕輕側目。
“林夕,”男人今天總是失神,儘管在異國他鄉拼搏了這麼久,早已經練就一副金剛不壞之身,但是罩門恐怕就是那片土地的深沉熱愛,和自己年少時的夢了吧。當這兩者聚集在一起,男人只想輕輕擁抱面前的女孩子,像羽毛一樣輕柔,幾乎感覺不到的輕拂;又想重重地將女孩子壓進自己的懷抱,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揉成自己的骨血,成爲自己開口時的腔調,眼神中的柔情。
但是自己不能。男人略帶遺憾地輕輕叫着林夕的名字,一聲接一聲,一聲輕過一聲。
林夕也一聲接一聲地應着,相反的是聲音越來越大。去他的注意形象,去他的淑女行爲,去他的愛情,去他的——左莫藺!女孩子在一聲接一聲的“哎——”的回答中一點一點的將心中的塊壘拋下消融,看着心中冰封起來的那個小小的人兒慢慢從冰層中露出自己的手、腳、身體、直到最後那張清秀的小臉,和慢慢睜開的眼睛。
是的,林夕一直都能正確地評判着自己,在糊里糊塗得過且過的世界裡,正是這一份難得的清醒,讓這個女孩子有了一抹不一樣的味道,也吸引着那些同樣清醒以及不清醒的人們。
男人看着女孩子快樂地在原地慢慢轉着圈,像是一隻輕飄的蝴蝶,而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年時期,那是自己抓不住的夢,數度張嘴欲言,可是卻又生生嚥下。
林夕轉得越來越緩慢,最終歪歪斜斜走到一個噴泉的環形水池邊,慢慢坐了下來,絲毫不顧及已經溼了的大理石臺邊。男人也跟着坐在林夕的旁邊。
“夕——林夕,”男人生生將話語打了個轉兒,“我,”男人看着女孩子,眼睛裡閃動着一些不明晰的光芒,畢竟不是所有人面對着自己觸手可及但是卻沒什麼把握的夢,都能把持住的,甚至在那個時刻這個男人的心裡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隨即被自己強行壓下。
林夕擡起頭,清亮如同澗溪的目光直淌進了男人的眼中,女孩子輕輕搖了搖頭,不僅是清冷的目光,更是這個輕輕搖頭的動作,讓男人忽然警醒,是啊,自己不能那樣做,自己也不可能那樣做,畢竟自己不能讓心底裡最後的一片淨土遭到玷污。
夕夕,你還是這樣的,聰明剔透。男人心裡又恨又愛,你如何,還是一如當初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