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我打斷了山魈,也就是那個老魂的講述。問道:“你就是那個樟吧?”
樟點點頭。神情甚是悽然:“沒錯。我就是樟。”
一般在動物的臉上,很少能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現在那張猴臉上,悽苦的表情看着格外心驚。
廖光明又問道:“那你們的村子叫什麼名字,在哪裡啊?”
樟說道:“村子在深山之中,叫盤龍崗。”
“盤龍崗?”我們幾個幾乎同時一愣,發口驚呼。
樟一愣,又點了點頭。重複了一句:“沒錯。是叫盤龍崗啊。”
我一拍大腿,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又問樟:“你說的後來舉家遷過去的可是姓盧?那個年輕人叫盧簫?”
樟點頭:“你怎麼知道?”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又繼續追問:“他還活着嗎?”
樟擡頭望了望天。嘆道:“時隔快百年了,誰知道他還活着嗎?”
我問道:“你就一直沒回過盤龍崗?”
樟搖搖頭。
廖光明又問:“你們的盤龍崗。這麼多年就一直與世隔絕,這說明外人很難找到。那麼盧家是怎麼找到的?”
這時。萬老頭突然說道:“不對吧,我也曾經在幾年前進去過啊?說明外人也可以找到的?”
廖光明問道:“您當時是怎麼到的那地方?”
萬老頭撓撓頭:“我想想啊……啊,那次好像我在鋸木的時候,追蹤一頭黃花羊進的盤龍崗。那地方我從來沒有進去過。所以印象非常深。”
廖光明點頭:“這就是了。您也說過在山裡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去過那地方。只有一些動物誤打誤撞才能發現那裡。”
樟又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的那地方。”
我示意他接着說,我也想知道爲什麼那個樺的身體裡會沒有血?
樟理了理思路,接着說道:“我去找了村長,村長聽說我失手殺了樺之後,先是問我怎麼殺的。我說用刀殺的。當時村長的臉色一變,變得猙獰可怕,他質問我發現什麼了?我就說我發現樺的身體裡沒有血。而村長禪聽完之後,面露兇光,他抽出牆上的一把獵刀,就砍向了我。”
樟說的這一切,在我們聽來,越來越撲朔迷離。村長怎麼又對樟動手了?
樟到了現在依然對村長當時的舉動十分不解,他說當時自己沒有料到村長禪會動手,他躲了一下,躲過了要害,胳膊被砍中了。
令樟意外的是,自己的胳膊居然也沒有出血。
說道這裡,我問樟:“你們在村子裡生活那麼多年,平時不可能沒有磕磕碰碰,怎麼可能才發現自己的體內沒有血呢?”
樟搖搖頭說:“平時的小的磕碰,我們的確都沒出過血。但是村長是村子裡最老的人,他告訴我們說我們的皮膚由於長期在山裡生活,食用一些特殊的草藥,所以皮膚有一定的修復功能。一些小的傷口,沒等流血就癒合了。事實上也是如此,那些傷口,只要不太大,一會就自動癒合了。”
現在聽來,村長的話,說的更是離譜。但是當時來講,村長說的一切就是真理,沒有人去質疑。
沒想到村長居然要殺死樟,樟不敢反抗,倉皇出逃。到外面揹着樺的屍體,逃離了盤龍崗。
離開了盤龍崗,樟揹着樺的身體,一直逃到了這座文頭山上。
當時山上還有很多生靈,樟將樺的屍體埋在了文頭山。但是在那之後的每天夜裡,他都會夢到樺,夢到樺的鬼魂變成了厲鬼,無法投胎,每次都向他索命。
本來樟就對失手殺死樺感到內疚,這麼一來,他更覺得沒辦法獨活在世上,還不如死掉變成魂魄去給樺道歉,以求贖罪。
樟的性子剛烈,想到做到。他乾脆也一刀自殺在樺的墳前。
但是樟死掉之後,卻依然見不到樺。最後他才發現樺的魂魄居然被山上鍾馗廟給收去了。
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魂魄,無法和鍾馗對抗。於是他便附身在一隻山魈的身上,通過殺死山上的生靈來讓鍾馗廟缺少香火,減少靈氣,以便讓鍾馗法力降低,好救出樺的魂魄。
事情講述到現在,按說應該說完了。
但是我們每個人心中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問。
首先是樟和樺的身體裡爲什麼會沒有血?廖光明沉思了好一會,擡頭說道:“我想是這樣,不是樟和樺的身體裡沒有血,而是整個村子裡的人,體內都沒有血液。當然那個村長和後來的盧家除外。”
我們聽了這個就是一驚,“正常的人,體內怎麼會沒有血呢?”我問道。
廖光明點點頭:“沒錯,正常的人,體內肯定是有血的。那麼他們的體內沒有血,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他們不是正常人。”
“不是正常人?那是……”
“我在想,他們不是人,而是屍。”廖光明推斷道。
“屍?殭屍?萬木生那種?”我想到剛剛打過交道的萬木生,難道廖光明所說的盤龍崗的人居然都是殭屍?
“不是殭屍,應該是一種活屍。殭屍嚴格來說,是個死人。而活屍則是介於生死之間的一種存在。我所知的活屍,有語言,有思維,能正常的生活,但是另一方面他們的神經以及循環系統,都已經死掉了。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都是活屍,但是我不解的是,他們已經不需要靠進食來維持生命,而且他們也不具備了繁衍能力,爲什麼村長禪還會經常出去採購物資,甚至給他們帶回來女人結婚呢?”廖光明解釋了一下,也提出了他自己的疑問。
赫連雙一直在一旁聽着,這時她插嘴道:“那村長的意圖就很明顯了,按照我們刑偵的角度來說,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掩蓋真相。掩蓋什麼真相,應該就是廖大師所說的,他們都是活屍的這個真相。”
一旁的樟聽廖光明和赫連雙說完,急忙爭辯:“不對不對,你們說的太離譜了。我們怎麼可能是什麼活屍呢,我們每天都要進食,而且的確也有生出小孩子的啊。”
赫連雙擺擺手:“你們進食,也許就是做個樣子而已。你們又沒試過不進食的話,會不會死。”
樟聽了之後,一時無語,事實也的確如此。
赫連雙又接着說道:“我問你,你們說一直都在生孩子,那麼生孩子的是外來的女子,還是你們村子裡原來的女子?”
樟想了想:“凡是生出孩子的,都是外面來的女人。而且生完孩子的女人也都死了。”
赫連雙說道:“那不就是了。你們村子裡的人都是活屍,只有外面的女人才能生出孩子來。”
樟又說:“那也不對啊,剛纔大師不是說,我們都是活屍嗎?即便那女人是正常的,又怎麼會生出孩子來?”
廖光明說道:“那就只能說明一點,孩子的生父也是一個正常人。而在你們村子裡,必定是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的。”
“你是說……村長禪?”樟問道。
廖光明點點頭。
我看到樟都快崩潰了,他撓着山魈的毛髮,一副十分痛苦的樣子。
廖光明又說道:“其實你們村長隱瞞你們這件事,恐怕也未必是有什麼企圖。活屍之所以叫活屍,就是本人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每天還活的很滋潤,很舒服。這樣算起來,還算是半人半屍,如果一旦知道自己是個活屍,那就完全會失去思維,失去語言,失去思想,失去作爲人的一切。剛剛你不是說,生完孩子的女人就都死了嗎?這估計也是怕時間長了,村長怕她們發現你們是活屍的秘密,纔不得不殺死她們的。”
我咬了咬牙:“無論是什麼原因,這村長禪的手段也太過毒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