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角焚的香嫋嫋的散發着煙氣,陽光柔和的從窗子裡照進來,空氣裡的塵土清晰可見。
幾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盯着齊文鳶,臉上的表情不時的變化着。
齊敬詩一臉愁容,心裡倒抽了一口涼氣。雖與女兒不甚親厚,卻也不想她就此香消玉殞。
女兒雖無所指,言語裡分明說的那狠心的歹人便是自己的嬌妻。
難道真是她下的毒手麼,齊敬詩難以置信的看了眼旁邊的柳若棠。
見她的目光遊離,神色極度不自然,齊敬詩的疑心更起。
可自小與表妹一起長大,表妹的性子他太瞭解,她是個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善良的人,又怎麼會下次毒手。
定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他必須弄清楚。
這一路,曲折迂迴,險象環生。
齊文鳶現在想來還是心有餘悸,她娓娓動聽講述着一路上的經歷,青龍幫襲擊那一節更是添油加醋。
齊仲樑一陣自責,自己的漠不關心,竟差點釀成大禍。
如雪呢。時至今日只怕會更恨自己,他的嘴角漾起一抹苦澀的無奈。
柳若棠早就急了眼,生怕青龍幫那幾個人會供出幕後黑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饒是她定力過人,今日被齊文鳶當面戳穿,也不禁手腳冰涼,不知所措。
見丈夫不時的瞥自己幾眼,心下更是驚慌,一不小心竟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杯滾落在地,瞬間碎裂,青綠的茶水,淌溼了一片。
屋內一下子寂靜無聲,幾雙眼睛,齊齊的盯着她看。
齊文鳶倒是覺得好笑,這還沒怎麼着呢。就要露出馬腳了。
虧她還以爲這柳氏是名品演技,就這抗壓能力,還不一上臺就蔫了。
“姨娘,你沒事吧?仔細傷了手。”齊文鳶佯裝關切的問道。
柳若棠趕緊搖搖頭。她真是沒想到齊文鳶如此牙尖嘴利,明明是她句句中傷,居然還能沒事人似的表示關心。
齊仲樑忍着心頭的疑問,柔聲問道:“若棠,從早上到現在,你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
妻子的表現,全然不似往常,他微蹙了下眉頭,心中混亂成一片。
“老爺,妾身想鳶姐兒這一趟出去。可消吃了不少苦,不辦個風風光光的接風宴,我這做孃的心裡過意不去。”
柳若棠看着齊仲樑,目光裡滿是柔情。
齊仲樑心頭一動,心頭的懷疑。全然散去,讚許道:“若棠,難得你有這份心。”
頓了頓,他又看了看齊文鳶,輕聲相詢:“鳶兒,你意下如何?”
“姨娘美意,鳶兒又怎麼好拒絕。那可勞煩姨娘了。”
齊文鳶朝柳若棠微微一笑,起身福了福身子。
春桃春杏向來不喜歡這個二夫人,總覺得她蠻橫跋扈,不可一世。
自家小姐和夫人如此的處境,她肯定也脫不了干係。且不說會從中作梗,推波助瀾那必是會的。
剛到齊府。這位夫人就表現出了不小的敵意,今天竟要好心好意的幫小姐辦接風宴,二人心頭都是一驚。
但轉念一想,也覺得十分開心,自家小姐回鳳翔來那次。齊府上下不聞不問,她們至今還覺得憤憤不平。
這次辦個風風光光的接風宴,那原也是應該的。
“姨娘,老爺。鳶兒這次回來還沒去拜見老祖宗,心下很是惦念,這就告辭了。”
齊文鳶向柳若棠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起身便告辭。
既然柳若棠這次好心的要辦什麼接風宴,自己當然要前去助助興,可得讓她終身難忘。
齊文鳶輕挑了下眉毛,狡黠一笑。帶着春桃春杏,踩着陽光浮動的影子,尋老祖宗去了。
縷縷青煙繚繞在紅木的屋樑上,香火紅紅的火光掩映在黑暗的屋裡,明滅可見。
一尊彌勒,端坐在佛堂中央。坦胸露乳,兀自笑着,慈懷天下。
殿前鋪的蒲團上,一個老婦正跪拜在上面,右手轉動佛珠,閉眼祈禱。
只見她面容祥和,眉目間盡是誠懇之色。
“老祖宗,鳶兒看你來了。”
人還未到,聲先到,聽下人說,老祖宗在佛堂裡燒香,齊文鳶蹦跳着一路跑過去。
那老婦聞聲,微微睜開雙眼。從蒲團上起來,轉身看見齊文鳶,臉上馬上堆滿了笑容。
齊文鳶連忙跑過去,一頭紮在老祖宗懷裡,用頭蹭着她的下巴。
“鳶兒,你這一去,可讓我擔心壞了,瞧你都瘦了。”
老祖宗拿手小心的摩挲着齊文鳶的面龐,滿臉疼惜的說道。
感覺到真心實意的憐愛,齊文鳶心頭一動,俯在她懷裡,乖巧一笑,說道:“那可是鳶兒的不對了。”
“你這個小淘氣,這麼大的事兒,也不知道給老祖宗知會一聲,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好?”
老祖宗輕輕的颳了一下齊文鳶的鼻子,佯裝發怒道。
老人心尖子軟,念及這個孫女在外面受了多年的苦,她的心裡就是一陣愧疚。
當年雖然心有不忍,她還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許了把齊文鳶送走這件事情。
以致,這幾年來,每每思之,她都十分懊悔,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
但站在她的角度,家門名聲自然比得過私情,
眼見這孫女恢復正常之後,愈發的聰明伶俐,她心中自是喜愛更甚。
“姨娘說要給鳶兒辦個接風宴,鳶兒不好拂逆長輩的意思,就答應了。但轉念一想,這總歸算是件不小的事情,特地來問問您的意見?”
齊文鳶適時的開了口,臉上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老祖宗心頭一驚,雖然近些年來她不問世事,但是也知道柳若棠向來與莫如雪不合。只是年輕一輩的事,她也不便多管。
見柳若棠突然要給鳶兒辦接風宴,心頭十分欣慰,能重歸於好那可真是件好事。
“那自然也是應該的,鳶兒,你出門這一趟功勞可是不小。”
言辭中滿是嘉獎之意,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曾散去。
齊文鳶抓着老祖宗的手,很是欣悅的說道:“還是老祖宗最疼鳶兒了。鳶兒是想,過幾日孃親的病就可見痊癒了,剛好趁這個機會熱鬧熱鬧,到時候鳶兒請個戲班子來給老祖宗唱大戲好不好?”
老年人的心思,齊文鳶也是明白一些,除了喝茶,拜佛,就數看戲了。
果然不出所料,老祖宗十分欣悅,淡淡一笑道:“你這鬼丫頭,剛好,我也想看戲散散心。”
春桃春杏都是一愣,不知道小姐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可沒聽說過她喜歡看戲啊,難不成摔了一跤連性子也變了麼。
但見齊文鳶神態自若,笑容滿面,似乎是發自內心的,也就放下心來。
見目的已經達到,齊文鳶心滿意足的告別了老祖宗,回到自己的住處。
午膳吃得極是清淡,青菜,豆腐之類的,依然是春桃親自下的廚。
許久沒吃過好好的一頓飯,她吃得倒是很開心,不時的誇獎幾句。
春桃春杏心裡都十分欣慰,作爲貼身侍婢,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看自家小姐活的開心。
這幾日的連續奔波,齊文鳶早就覺得疲乏了,剛用過膳,就老實不客氣的在牀上躺着睡下了。
直到傍晚時分,小滿才喊她起來。齊文鳶走的這幾日,小滿早就擔心壞了,見齊文鳶安然無恙的回來,拉着齊文鳶就是問長問短。
齊文鳶無暇回答,她一起牀,就急着出門。
小滿無奈,只好感嘆一下小姐的倔脾氣,一路小心跟着往街上去了。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的灑在周圍的建築物上,給鳳翔城增添了幾分朦朧和暖意。
齊文鳶現在出來,目的很明確,找到一家可靠的戲班。
她聽雲秀提起過幾次,說是鳳翔城裡有一家戲班,遠近聞名,但具體位置也不清楚。
因爲這間叫德雲的戲班名聲在外,沿路上聽過的人,倒也不少。
三問兩問之下,便也打聽到了那戲班的所在。
這家戲班歷史很悠久,相傳最早是出現在漢朝,由一個叫張舟的人一手創辦。
張舟自小生活清苦,父親早亡,母親含辛茹苦的將他一手養大。
有一天,他生活的小村子裡,有一個戲班子途經,見他頗有慧根,就把他收在門下爲徒。
等到後來,張舟長大,接過師父衣鉢,更是將這戲班辦的風生水起。
他把戲班取名叫德雲,德乃品德之高尚,雲則暗含流雲之不盡,合起來的意思就是高尚的品德像流雲一樣源源不盡。
德雲社這百年來,秉承這一原則,扶貧救困,從不爲富貴而折腰,芳名一直流傳在外。
經過戰亂,改朝換代,德雲社一直欣欣向榮,如今在這太平盛世,更是興旺發達。
只是有一條,德雲社從不爲達官貴人家表演。像齊府這樣的世家,從以前到現在,從沒得到德雲社的垂青。
齊文鳶皺了皺眉頭,迎着擁擠的人潮,思緒未定。
她已經想過很多對策,大不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纔不相信這世上有鐵石心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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