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怎麼那幾個人還沒出來?莫非是周圍又出了新的扭曲空間,被他們偷偷逃走了?”邪鬼等得不耐煩了,轉頭問他兄長。
“那藥也快發作了,若是他們能夠瞞着我們溜出來,現在想必早就來搶奪解藥了,哪會不見蹤影?必定是其中出了什麼差子!”邪妖盯着不斷轉動的漩渦,手上連續掐訣算卦:“看不透,看不透啊……”
“又或者……真被他們發現了天邪上人的遺府?如果是那樣兇險的地方,倒也有可能全部交代在裡面了。若果真如此,該當如何是好?”邪鬼擔憂道。
“……不管怎麼說,都要等到這月結束,漩渦通道關閉。”邪妖一陣沉默後,下了定論。
就在這時,黑色水潭裡緩緩浮出了一個人影,個子矮小,做男童打扮,正是之前他們認爲死在冥河中的那位凝元菜鳥!而現在的她並未使用扇子,仍然不懼能溶解神魂的潭水,看來之前乃是留了手。
“哼哼,沒想到我邪妖終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睛!那日不小心讓你矇混過去了。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就天真的以爲我們早已離去,嘿嘿……這就是你自投羅網了!識相點快把儲物袋交出來!不然老夫便要讓你嚐嚐我這一門秘傳拷問魂魄的絕技!”
“原來不是你們啊……”感應告訴她眼前並非林家人,於是微微一笑:“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哼,小小凝元口氣還挺大,就是不知一會上刑時還有沒有這等硬氣!”邪鬼陰狠的眼睛散發出惡毒的光芒。
正常情況下凝元對上高出自己兩階的靈寂修士,還是配合默契的雙人兄弟組合,必然是跑都跑不掉,但是夏元熙只是好整以暇地負手,哂笑呵斥道:“反了你們了!左右聽令,給本城主砍了他們!”
邪妖、邪鬼二人聽得莫名其妙的,只覺得這小鬼莫不是頭殼壞去也?下一刻,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水面上如洪流般涌現了黑壓壓一大片鬼兵鬼將,它們陰森森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邪妖、邪鬼二人面泛土色,兩腿如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就直接被鬼怪形成的浪潮吞沒了。
“這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啊。”夏元熙感嘆。不過鬼卒鬼將們雖然帶着很威風,但確實也不適合出現在人界。或許大多數人拒絕不了成爲一城之主,關起門做土皇帝,座下五位金丹對自己俯首帖耳的快感,可是夏元熙卻是個閒不住的人,她覺得有對抗纔有刺激,如果對話全是“您說的沒錯。”“是,城主大人。”呆久了她十成十會瘋掉。
“好了好了,處理完就自己回去吧,我在人界還有點事要辦。”夏元熙揮揮手,讓鬼怪們回去了。
“城主不和我們一起嗎?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這麼多年不是城主也沒出現嘛?那你們又是怎麼過來的?”
好說歹說,總算安撫了它們,夏元熙就獨自前往天邪上人所提到林家後裔所呆的地方了。
崑崙門規要求,弟子凡是在人間行走時,非必要情況不得顯露法力,驚世駭俗。所以夏元熙便找個荒郊野外地方降落,作了小道童的打扮。
從側門咚咚敲了幾下,看見小廝探出頭來,夏元熙手握拂塵一個稽首:“貧道雲遊至此,有些口渴,不知主人家方不方便?”
那小廝知道皇城腳下高人多,見這童兒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也不推諉,當下便給夏元熙盛了一盞清水:“小道長慢用。”
正說着,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在大門前,上面滾下一個身材圓圓的胖子,被左右簇擁着從主門進入了,夏元熙得自天邪上人的靈光立刻有了反應。
“那位大人可是小哥家家主?”夏元熙向小廝打聽。
“小道長好眼力。看您口音也不像本地人,竟一眼就被您看出來了。”
那人腳步虛浮,看來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修道一途,對他而言並不適合,夏元熙就轉而打聽別人:“貴門少主可是不在家?按理說父親歸來,應當到門前迎接纔對……”
“小道長就別多問了,老爺總共就兩個骨血,一個少爺一個小姐,小姐在宮中聖眷正隆,而少爺……估計還在哪處花坊沒回來吧!”那小廝重重嘆了口氣。
一刻鐘之後,夏元熙就站在了當地有名的一個青樓外,她躍上柳樹枝向裡觀看,靈光立刻傳來了反應!透過窗櫺,只見裡面精赤着十餘條人影,竟是在開無遮大會!看來這個也不行,只有去那位林家小姐、當今的玉妃娘娘那碰碰運氣了。
三天後,夏元熙在城外三聖觀內隨手敲暈了個道童,隨即用王詡的面具變化了模樣。因爲這天玉妃娘娘要來觀內祈福,所以道士們都衣飾華麗,讓她略有些不習慣。
不一會,山上就來了大隊浩浩蕩蕩的車駕,其中一輛硃紅色繡有金色鳳鳥的馬車上,一位鵝黃宮裝的絕美女子由侍女攙扶而下,娉娉婷婷步入觀中,身姿儀態萬方。身後隨行捧着香爐、羽扇、華蓋等物品的隨行人員連綿不斷,足足走了一刻鐘。
“看起來資質倒是不錯,如無意外應該是她了,就是不知道個性怎樣?”夏元熙冷眼旁觀,作出了判斷。
神主位前,玉妃屏退了左右,甚至連主持的道長完成儀式後也被要求離開了。她在跪在蒲團上半響,終於嗚嗚咽咽哭泣起來:“若尊神有靈,請叫那狐狸精不得好死!……讓檀郎……有朝一日回心轉意,再回到我身邊……林玉韻日後必當爲尊神重塑金身……”
誒?夏元熙剛溜進來,就聽到這麼有衝擊性的話語。看得出這人是個個性堅韌的女子,一路來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心中悲痛欲絕,也保持了后妃的冷漠和優雅,只是激發志氣的方向不對啊……她立刻換成了崑崙弟子本來的模樣,從神主位後走了出來。
“什麼人!鬼鬼祟祟躲在後面做什麼?!”玉妃看見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柳眉倒豎呵斥道。
“我觀玉妃娘娘與我道有緣,特來接引。”
“道?有緣?你在胡說什麼鬼話?你剛纔聽見了吧?!來人!有刺客!把她捂住嘴,拖下去杖斃了!”
“娘娘不必驚慌,我已佈下禁聲結界,外面的人是聽不到的。”
“……你……真的是仙人?聽到我的祈求來幫我的嗎?”玉妃左等右等不見人來,這才相信女童所言屬實。她小心翼翼察言觀色,見對方並沒有因爲她剛纔下的命令慍怒,所以大着膽子問。
“跟你的請求沒關係,只是單純想要接引你去修道而已。”
“這是要去哪?我還能在皇城附近嗎?”
“不,那是海外很遙遠的地方。”
“大概要多少年我才能修成正果?或者和仙童一樣道行?”
“不知道,每人天賦秉性不同,所以不可知。有人幾年即可,有人要用幾十年……也有人或許連門都入不了。”
“!!!幾十年!那時候檀郎說不定都駕崩了!我便是修成仙又有何用?!”
“那種無關緊要的人,請無視就好。現在,回到我們本來的問題……”
“不,你不懂……”玉妃慘然一笑,“那時他還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我推掉大好的婚事就爲等他,他告訴我登基後必當立我爲後……我纏着父親,讓我們這一系堅定不移地站到他身邊,結果怎樣?最後他竟然娶了他表妹?!他是待我家不薄,可是我爹得了榮華富貴,他穩坐龍廷抱得美人歸,而我又得到什麼?!不過是個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鑄就的冷宮罷了!現在告訴我放下一切去修道……我怎能甘心?”
“這個簡單,我傳你一招半式,不出一年,絕對有讓他死的不明不白的能力,到時大仇得報再上山也不遲……”
“不!他不能死……我要讓他徹底愛上我!然後像他對我做的一樣,踐踏他的真心!讓他悔不該當初!”玉妃神色狠厲,狀若癲狂:“我要讓那狐狸精知道,他不過是一時迷了心竅而已……”
“這種花心大蘿蔔你還留着過年麼?”夏元熙不能理解,爲什麼有人對這種虛無縹緲的愛情執念如此深,而且是對方早就移情別戀的情況。
“仙人不問世事,怎麼會知道我等凡人的苦痛?我十年的青春年華都被他佔據,你要讓我怎樣才能放得下?!”
“你今後將會有比十年更多的時間……算了……”眼看玉妃始終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感覺,夏元熙心知說服不了她,於是取出一一串烏沉沉的手串,扯斷繩子,從中間摘下一顆蠶豆大的珠子,頓時滿室生香,沁人心脾,這就是讓無數女修心心念唸的雲膽天香丸!不僅有養顏的功效,更讓服用者身帶異香。她當時覺得氣味不錯,便煉製了一爐當手串。
“這一丸藥並不能助你長生不死,但是卻可以讓你容顏永駐,或許能幫助你實現願望。”玉妃熱切地伸出手,正要接過。只是那女童卻動作頓了頓,問她:“只是以後你生育了兒女,我需要帶走一個。”
宮闈之中,爲了爭寵、陷害對手,許多嬪妃們不惜殘害自己的骨肉,送出去一個並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她幾乎立刻答道:“能隨仙人修行,是天大的福分,豈有不願之理?”然後接過藥丸,毫不遲疑地吞下。
不一會,她感覺到自己身體一陣清涼,舉手投足之間,馥郁的芬芳如影隨形。摸摸臉頰,這幾年暗生的細紋也不見了,輕盈的肢體好像回到了少女時期!她急不可耐攬過銅鏡,看着自己比巔峰時期更加容光煥發的明豔臉龐,幾乎喜極而泣。
“檀郎,你想看嗎?現在我是怎樣的風采?不知道幾年後那狐狸精又老又醜的時候……你還會不會同樣寵她?呵呵呵……”空曠的大殿中,玉妃的笑聲迴盪,她突然想起,還沒有向那位神秘仙童致謝,於是收聲四下環顧,卻哪還有夏元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