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熙坐在金色大鳥上,這次九幽之行她殺了八人,他們身家都頗爲豐厚,也是時候消化一番。不一會,她就降落在了沐徽的歸元堂門前,信步走進其中。
“夏道友!多日不見,可擔心死我了……您有所不知,這每年黃泉會總會有幾個修士失蹤,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有事外出最好還是和老朽說一聲,若是有什麼狀況老朽也好託人去尋……”一見面,沐徽就絮絮叨叨說起來,這個煉丹成癡的老頭看來確實是擔心壞了,讓夏元熙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溫暖。不過她也不想讓老人家後怕,便沒有提及自己在九幽黃泉的驚險遭遇。
“出去雲遊一番,順便帶了點土產回來。”覓芳公子等八人慣於殺人奪寶,儲物袋中什麼都有,藥材他們不會加工,久而久之攢了不少,夏元熙把它們清理出來,一件件往外掏。
“這是……石蜜芝?!……哦哦!紫氣芸香!……帝女花?了不得了……怎麼會如此之多!?……”隨着夏元熙一點點把地面鋪滿,沐徽一邊發出陣陣驚歎,時而抓耳撓腮,顯然是心癢不已。
“這些就請沐老爺子小心收起來了。”
“這萬萬使不得!!!承蒙傳藝已是大大的恩情,怎敢再收如此貴重之物。”沐徽戀戀不捨地把目光移開,慌忙拒絕。
“這可不是白給的,沐老爺子上次給的五色烏王墨我用着甚好,這次還要勞煩您再弄點。小小薄禮罷了,要是拒收那我直接回崑崙去,以後也不敢上門了。”夏元熙臉一板,作勢就要走人,沐徽忙將她攔下,苦笑道:“行,那我就厚着臉皮卻之不恭了,請稍等幾天,老朽遣人去聯繫。”積少成多,這堆東西比起五色烏王墨來自然價值大大高過了,沐徽收下時都顯得極不好意思。
“妖女,給老子滾出來!”正在二人相談正歡時,屋外一陣大喝穿來,竟用上了類似佛門獅吼功類似的法門,而音波衝擊的方向顯然是歸元堂內!
此時店鋪裡只有夏元熙一位女性,沐徽臉色一變,嚯地站起來:“嘯月飛熊今日到我歸元堂前,是要準備踢館嗎?”
那聲音略微一滯:“這自是不敢,沐前輩醫治之恩,在下當涌泉相報,但是殺兄之仇不共戴天,今天只好得罪了!”
夏元熙自不是怕事的,她越過沐徽阻攔的身影,徑直走出門外,只見一個粗野漢子大馬金刀立在外面,見她出來有些怔怔的。
“妖女罵誰呢?”她眼睛一眯,神色不善地看過去。明明對方比自己修爲更低,但嘯月飛熊卻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你……你方纔進城,御使的可是赤霞金鳳釵?”明明是問句,那漢子一副牛眼,用肯定的表情盯着她。
“你說這個?”夏元熙把愛樂陰姬那得來的鳳釵拿出來。
“不錯!此物怎會在你手上?!”嘯月飛熊一看到東西,瞬間就激動起來。
“殺了原本的主人,自然就拿到了……怎麼?你要爲她報仇?約個地點吧,這裡打恐怕波及面太大了。”
那漢子彷彿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有嘴脣在不斷開合,斷斷續續有詞語從他乾澀的嘴脣中冒出來:“死了”、“大哥”、“不可能”、“妖女”……
“打又不打,你叫我出來做甚?大家都這麼忙……”夏元熙皺眉催促,話音剛落,嘯月飛熊“撲通”就跪下了,臉上竟是涕淚縱橫:“恩公在上!請受汪毅一拜!大哥……你看到了嗎?蒼天有眼啊……”
這……畫風不對吧……
原來,這個嘯月飛熊他哥以前被愛樂陰姬勾搭了去,好好一個鐵塔般的漢子,沒多久就被採戰之術吸成人幹了。而這種見不得人的死法連師門的祠堂都進不去,嘯月飛熊自然心中憋了一口氣,誓要讓愛樂陰姬血債血償,只是同階修士之間,除非雙方打定主意生死相拼,不然一方半途要走真心奈何不得,所以一直不能成功。現在聽說夏元熙把她殺掉了,簡直對嘯月飛熊來說如同恩人一般!當然,夏元熙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正在被他拖往“賞善罰惡門”的駐本城辦事處。
一進這個肅然的黑屋,嘯月飛熊就急急忙忙撲到貌似正在對賬的櫃檯前:“請幫我看看愛樂陰姬那妖女通緝榜還在否!”
櫃檯後那修士是個山羊鬍的慢性子,他理了理賬冊上剛剛被震上的灰塵,慢悠悠一頁頁翻着,急得嘯月飛熊抓耳撓腮,恨不得直接搶過來自己看。
“啊,有了有了……一月前已經伏誅,不知是哪位有德之士做的。”
“是這位小道友!請記上她名字!她……唔……對了,恩公,敢問尊姓大名?”
“不用謝,我叫雷鋒,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見。”夏元熙莫名被拖了很遠,原來是這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現在她連愛樂陰姬長什麼樣都忘記了,這貨對手下敗將的記憶更新就是這麼迅速!
“哎哎……夏道友慢着,第一次完成通緝,還請收下這個。”一個黑牌子被準確無誤地丟到她懷中,那山羊鬍解釋道:“按照幾位委託人給出的報酬,你可以前往清芳劍派收取丹華清露十滴,到文蓮山陳家得到日炎晶一方……唉,懶得唸了,以下省略。在下推薦將報酬記在門派名下,這樣夏道友回崑崙,直接去善功堂就能得到同等價值的善功值,需要什麼再用點數交換即可,這是隻有正道古修門派纔有的待遇吶……”
被輕易道出來歷,夏元熙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你是誰?”
“鄙派‘賞善罰惡門’,也是古修門派之一,夏道友慢走~以後多來照顧鄙派生意。”山羊鬍子笑眯眯回道。
“那既然能記在門派名下,難道是?會有排行?”
“夏道友真是聰慧!確實有這麼個說法。貴派雖然名次不低,但是自從玄微真人深居簡出,就基本全靠‘斷諸邪’懷真神君撐着……”
懷真神君?列缺?那不是褚照青的師尊嗎?門派英名竟然要靠分神的老前輩一人,真是不爽……夏元熙並不是見微知著,她只是對實力排名這種東西感興趣而已,所以才隨口問道,一聽自己十分自豪的門派僅在中游,那還了得?!立刻倒回去拍着桌子追問:“還有些什麼任務?我看看!‘蝠音生’曲顧?這個早被我砍了!‘覓芳公子’李煙樹?這個也是我幹掉的!……”
一條條看過去,之前殺死的八人竟無一不是惡貫滿盈之輩,“惡丐”廖靈奇乃是乞兒出身,心中自卑又自傲,修道之後也做乞丐打扮,時常上門索要山珍海味,不給或言語得罪他便滅人滿門;“活屍”譚飛爲修煉幽魂碧火曾滅掉數個凡人小城,更有幾位修士慘遭拘魂;“蝠音生”曲顧因嫉妒同門被逐出門牆,生平最恨擁有音樂才華之人,見之必定百般折磨至死……
待到夏元熙口述完,並拿出他們的成名法寶爲證,崑崙的數值“蹭蹭蹭”就上去了好多!十分有成就感!只是一旁的嘯月飛熊從震驚到崇敬的神情讓她瘮的慌……這趟夏元熙也算是大開眼界,竟然還有記錄邪修惡行,收委託方報酬發佈任務,並從中抽成的門派,真是奇哉怪也。據說這門派當中連看門掃地的去凡間都是一等一的訟師,全派上下專門研究善惡之道和各種刑律,連崑崙的《青律》也有他們的人蔘與過制定。
想起崑崙,她還真的十分想念那個白雪皚皚,遺世獨立的玄天玉虛宮,總覺得好久都沒有回去了,這就是“家”的感覺吧?甩甩頭,她跨上赤霞金鳳釵幻化的金色大鳥,向歸元堂飛去。
“沐老爺子,還有件事要麻煩您,我大概馬上就要回門派了,這些東西勞煩幫我賣掉,如果有可能的話,換成庚金劫雷或者戊土冥雷菁華形成的雷珠最好。”新到手的法寶總會讓人花時間祭煉,許多人捨本逐末,不注重自己實力,卻熱衷追求外物幫助,往往一件法寶用了兩年,復又得隴望蜀,再購買更好的,其實自身進步微乎其微。夏元熙覺得還是提升修爲更靠譜,所以她將繳獲的法寶,以及九幽黃泉的到的一些冥界花、陰泉珍珠、幽魂水晶之類材料分出部分,交給沐徽,讓他幫忙出售。想了想,她又取出雲膽天香丸的手串,也一併放進去了。
“咦,老朽沒認錯的話,那是雲膽天香丸吧?小友自己不是沒服用嗎?真的要全賣掉?”這東西讓不少女修趨之若鶩,所以沐徽見夏元熙並不感冒的樣子,也有幾分驚奇。
“吃了這個會一身香味,萬一遇到需要隱匿的時候,豈不是提醒別人?我是劍修,以後鬥法的機會多得很,還是算了。”
陽光之下,少女的身形被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色,沐徽看得出,她並不是口是心非,而是真正的覺得自己不需要這東西。作爲醫道高手,沐徽當然知道,夏元熙真實年齡也不到二十歲,只不過,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讓她生就了這般堅韌剛直的性情?
“成就不可限量啊……”第一次,沐徽覺得自己有些羨慕劍修們快意恩仇的生活了。
十天後,夏元熙踏上了回往崑崙的歸途。而她留給沐徽委託售賣的東西,在賞善罰惡門八個任務的同時宣告結束下,更爲崑崙新銳的名頭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不少人爭相爲了看中的法寶一擲千金,並在私下裡推測,這位連誅八惡的少女究竟是怎樣的天縱之才?
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愁,也有人因爲這些東西心情鬱結。
唐詩如已經被家中軟禁半個月了,現在,這位心高氣傲的唐家小姐蓬頭垢面,神色呆滯。這時,一位僕役將一枚黝黑的丹藥呈到她面前:“小姐,這是家主花重金特意爲您準備的。”
她慘然一笑:“之前我怎樣相求都求不來,怎的現在來得這樣容易……我知道,他買下這個只想將女兒賣個好價錢!賣給個一臉褶子都能夾死蒼蠅的‘前輩’!呵呵……那可是我從小就叫爺爺的人啊……”
僕役低頭不語。
唐詩如奪過藥丸一口嚥下,淚水奪眶而出:“我就看着,他能用賣女兒給人當小妾換來的東西……修成個怎樣的大能?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