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本質是比武招親,但嘯月山莊並不至於掉份到把自己家小公主當做彩頭,誰第一嫁給誰,而是從表現好名次優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裡面選擇,對外宣稱也是普通的比武大會罷了。
嘯月山莊作爲嘯月羣島的土皇帝,基本上在這片地界等同於凡間諸侯王的地位,所以這場盛事也吸引了許多當地或附近修士趕來圍觀,人流不斷涌進,立刻就有人打起了歪腦筋。
當夏元熙來到一處狹窄的路口,發現早有兩個手持冬瓜大六棱紫銅錘的大漢守在那裡,旁邊遠遠已經圍了一圈人。
“憑什麼不讓我們過?這路又不是你家修的!”
“如此橫行霸道,你們就不怕被山莊維護秩序的衛士教訓?”
被擋在路口外的人們紛紛怒罵道。
“哐!”一聲巨響,是一位壯漢將雙手兩把銅錘用力一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當下就有幾個靠的近的修士雙耳流血,一聲悶哼,戰立已是搖搖欲墜。
“你們這羣窮鬼還想鬧事?先問過爺爺手上的鐵錘再說!一句話,十粒玄品靈珠,買爺爺高擡貴手給你們放行,不然的話……哼哼。”
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這時,天上正好有位巡邏修士路過,讓不少人重新煥發出希望的眼神。
“前輩,這邊!”
“您可總算來了啊,前輩!”
被一個個熱切的眼神仰望着,那人也不好直接就這麼“路過”了,於是按下飛劍,走上前來轉了圈:“何事喧譁?”
“上仙,我們兄弟二人都是附近的良民吶!”銅錘兄弟見人下菜碟的本事爐火純青,立刻換上一幅憨厚的笑容,“只是最近山莊盛事,這十里八鄉的閒漢地痞都趕了過來,我兄弟二人怕他們壞了貴莊的好事,才自發在這守着。上仙明察秋毫,萬萬不可聽信了奸人的一面之詞啊!”
銅錘兄弟惡人先告狀,立刻將周圍被他們阻着的人們誣賴爲流氓地痞,但對影響那修士判斷力起到絕對作用的,還是說話時一邊塞過去的小袋子。
“有點意思。”那巡邏修士掂了掂袋子,對這二人的上道行爲表示滿意,“你們悠着點,要是鬧大了,上面來人我可管不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就御劍走了。
嘯月山莊突然間抽出許多人來維護治安,連平時一些記名弟子也派了出去,這些人要麼水平稀鬆,要麼人品有問題,見有利可圖,哪有不被收買的?再加上二位少莊主一門心思爭權奪利,對山莊內務風氣不怎麼理會,也助長了這些人的氣焰。
見嘯月山莊的人不管,不少修士都唉聲嘆氣,準備原路返回。一個抱琵琶的老頭卻呆呆地迎着人羣向前靠攏。
“喂!老頭,你有靈珠嗎?別以爲倚老賣老,爺爺我就會可憐你!”銅錘修士惡狠狠威脅道,老頭似乎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兩個呼吸才意識到自己被勒索了,手嚇得一抖,琵琶掉在地上摔得邦一聲。
“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慈幼局,二位真是威風的很吶……”一旁的夏元熙慢悠悠說道。
“哪來的小娘皮?敢管大爺的閒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爺爺就喜歡欺負你們這些菜鳥,你奈我何?”銅錘大漢囂張地叫道。
然而這世界並不是誰嗓門大就牛逼的……
不一會,兩個不可一世的大漢就鼻青臉腫跪在地上扇自己耳光:“姑奶奶,是小的錯了,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夏元熙教訓完二人剛要走,突然感覺自己袖子被誰捉住了,回頭一看,是那個老年癡呆了一般的琵琶老頭。
“老丈什麼事?我現在非常繁忙啊……”
“孫女。”
“老丈你認錯人了,我這是第一次來嘯月羣島。”
“孫女。”
“老丈我是金丹修士,雖然看着年輕,但年紀已經很大了。”
“孫女。”
“啊啊啊啊啊!你煩不煩!”夏元熙咆哮了。
那老頭呆滯了片刻,抱着琵琶蹲到牆角,如泣如訴的斷腸哀音幾乎令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一直傳到夏元熙耳中。看那佝僂的背影,似乎乾瘦單薄的雙肩還在微微顫抖,怎一個慘字了得?
“我知道了……請允許我和您同行,總行了吧……”
老頭像是等她這句話很久了,立刻神速收好琵琶,沒事人一般跟在她後面。
“我總感覺我好像被人耍了……”夏元熙陰仄仄嘀咕。
然而老頭裝作沒聽見。
不得不說,這個老丈還是很精明的,夏元熙一路上,又遇到了幾波設卡勒索的流氓修士,都被她一一教訓一頓,等來到嘯月山莊,卻發現一直跟着她的琵琶老頭已經不知去向。
“搞什麼?是被人流衝散了?”她自言自語。
不過那個老丈大智若愚,鬼精着呢,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夏元熙踏上階梯,門口的兩個知客弟子上前一步,抱拳一禮:“這位仙子請問有何貴幹?”
介於這幾天特殊時間,山莊接待的都是男性佔絕大多數,僅有的女仙多半都是隨同友人而來,像夏元熙這樣一個人獨自行走的例子簡直少之又少。
“帖子。”夏元熙遞給他。
“劍湖宮楚明逸少俠?!可是我記得他是男修……”
“我是崑崙弟子,道號玄璣,楚明逸來不了,託我代勞。這是他的手書,麻煩你呈給上面管事的。”
夏元熙遞過去書信,卻發現那二人不接。
“玄璣道長?崑崙那位女劍仙夏前輩?”
“不會吧?今天竟然看到真人了?”
知客弟子愕然,口中唸唸有詞。
“怎麼?”
“不,沒怎麼……晚輩馬上、馬上就給您呈上去。”
遠遠的,還有兩人不斷討論的聲音傳來。
“傳說中玄璣道長是個女童,可是剛剛這位明明是妙齡少女啊!”
“傳言還說她和雲蹤劍楚前輩水火不容呢!你看楚前輩連出席都叫她代勞,足見二人關係不錯,傳聞並不可信。”
“不過,就算如此,玄璣道長今年不過一百來歲,卻已經金丹之身,威震四海。我不求能與她比肩,只求再過四十年,等我到她那歲數,能夠突破靈寂我都笑歪了……”
夏元熙一幅得道高人波瀾不驚的樣子,其實心中早就暗爽了。
哦呵呵呵,敬畏我吧!
正得意間,她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窺視她,於是一雙吊梢眼循感覺到的視線焦點一路追蹤,發現在遠處的閣樓上,一個黑衣護衛在那裡。
這服裝和身上標識,看起來應該是嘯月山莊的影衛?
剛剛的視線是他在審視自己?總覺得不太像……
僅僅一個靈寂的影衛,並不足以發出讓她有些忌憚的目光……算了,大概是她多心了吧。
正好傳訊的知客弟子飛奔回來,傳來少莊主接決定親自見她的消息,夏元熙也沒有繼續刨根究底,於是跟着他向莊內走去。
閣樓上,唐揚對着隱藏在柱子後面的左丘伯玉說道:“她過去了。”
“果然是她!”
那聲音,唐揚聽出了十分明顯的咬牙切齒味道,是什麼讓一個元嬰修士對比自己低兩階的晚輩如此深惡痛絕?
看看性別,一男一女,唐揚似乎明白了什麼。
“左丘前輩,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斟酌着開口,心中十分擔心這位喜怒無常的魔頭因爲自己的感情問題坑了隊友。
“……你懂什麼?!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胡思亂想我就殺了你。”
唐揚噤若寒蟬,心中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哎……真是禍從口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