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正是朕。當日聽了懷星老道的建議,總算是封龍成功吧。不過本就是他欠朕人情,如此一來,也算是兩清了……倒是熙妹妹這邊又結下了新的因果,從債主變成欠債的,真讓朕傷腦筋啊……”不知是不是龍蛇類特點,渤陽君行走之間水蛇腰極有韻律地擺動,搖曳生姿,若以花喻之,必然是牡丹國色天香,豔冠羣芳。
“舉手之勞,渤陽君無須在意。”夏元熙抱拳一禮。
“叫什麼渤陽君?好生見外。朕允許你叫朕本名甘持盈,心甘情願的‘甘’,‘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的‘持盈’。好人,你就說說,需要什麼朕都給你……就算是以身相許——”渤陽君甘持盈檀口微啓,一陣香風從朱脣輕輕送出,說不出的妖嬈旖旎。
夏元熙哪見過氣場這麼強的美豔大姐姐,虞龍旌在一旁拈鬚微笑,看樣子不打算插手,倒是玉重樓輕輕一咳:“封龍之恩,要是以身相許就能矇混過去,那天下龍君豈不是滿坑滿谷都是?”
“這只是額外附送的好處,朕見熙妹妹美貌可人,這才破例邀請,若換成和小肚雞腸又陰險狡詐的狐狸精春風一度,朕寧願退位。”甘持盈嫌棄一白眼。
“甘前輩……”玉重樓也是勃然變色。
“你這狐狸好生無禮,叫朕渤陽君。”
看着兩人是對上了,虞龍旌才慢吞吞開口:“聽聞渤陽丹海最近不甚太平,此事也有本門一些因果在裡面,不知渤陽君需要我等如何協助?”
“不過是些宵小鼠輩,不足掛齒。”甘持盈美目中殺機隱現,“朕已經給足了面子,放過他們三次,如今再度來犯,也算不上朕不講情面!”
“可是融華派也是上古門派之一,人多勢衆,渤陽君不可不防。”
“跳樑小醜,管他來多少酒囊飯袋,朕一人足矣!諸位來得正好,朕剛剛抓到一夥賊人待處置,還請隨朕一道觀禮。”甘持盈冷哼一聲,擺開長腿風風火火帶路了。
除了玉重樓有些悻悻然外,夏元熙和虞龍旌都是欣然從命。
龍宮地牢中,十幾名修士被串了琵琶骨,鎖在石壁上。他們知道拘役自己的是渤陽水君,於是紛紛破口大罵,無外乎要求早點放過他們,否則必定不會有好下場云云。
“你們殺了朕的傳令官蹈海散人方白泉滿門,掠奪珍寶靈植,人贓俱獲,還有什麼好說的?通通斬首。”甘持盈看了屬下整理呈上的罪狀,目光森寒。
既然稱號是蹈海散人,大概也是修煉人族道法,並能去除喉中橫骨,化形人身,口吐人言的妖修吧?這種修士除了出身與人族修士有異,其他並無區別,反倒與同族的尋常妖獸截然不同。雖然修真界對妖族修士有歧視,但好歹也承認人家的人權,不像靈獸妖怪之屬能隨意剝皮煉藥。
夏元熙側目看去,果然這羣人做的也委實太過分了,據狀子上說,這羣人殺死方白泉、掠奪完家產還不算,更把方白泉屍身用符籙秘法破去人形,露出虹翅旗魚真身,賣到處海島仙市的酒肆中作爲食材,簡直喪心病狂。這羣人食髓知味,揮霍完所得後再度找妖修下手,才被早有準備的甘持盈一舉擒獲。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魚妖仗着多活了年歲,私自霸佔大好的洞府,我等不過替天行道!”爲首那人見甘持盈對身邊的人類修士很是禮遇,再一看那崑崙道袍的款式,立刻想起那個傳聞。
“你這個大惡人!我爹爹好心請你們作客,你們竟然見財起意,殺了我爹爹!”捧狀子的蟹精身後跟了個少年,臉頰邊仍然帶着魚鰭,似乎還未完全變爲人形。他聽到那人的狡辯,聲嘶力竭地喊道。
“勝者爲王,有何可說的?你能變成這三腳貓的人形,想來也在世上活了百年,魚蝦貝類恐怕也吃了成千上萬,要是它們也都找你說理,你待如何?”那人
據說渤陽君的幕後東家是崑崙,跟一個提線木偶說話不如和真正的主人交涉,所以他一上來就是以人族大義壓上。
“你和她說話,看我幹嘛?”夏元熙對頻頻向自己側目的人類修士問道。
“你……”那人也沒想到這二愣子完全無視自己的暗示,但事已至此,他只得挑開了說亮話,“哼,我知道這背後一定是你們在搞鬼!但你們可要記得,自己是人族,和這些異類沆瀣一氣,也不怕丟了自己門派顏面!”
“那你說我應該怎樣?”夏元熙平靜的問。
“自然是放了我等,就算兩派之間有什麼仇怨,改日再另行約戰即可。否則你們靠了異族外援,我縱然死了,也心有不服!”那人見有戲,忙擺出一幅英雄磊落視死如歸的模樣。
“很好,放了他。”夏元熙對甘持盈說道。
“陛下……”那妖修少年看起來都快哭了。
“按她說的做。”甘持盈面無表情命令。
“是。”兩旁的夜叉除下他琵琶骨上的釘子,讓他回覆了自由。
“崑崙不愧是光明磊落的名門正派,在下陳致均,承蒙道上朋友看得起,喚一聲‘落雁狂刀’,謝過道友高義,你我有緣再見。”那人整整衣衫,傲然一禮。
這位自稱陳致均的正是融華派一位客卿長老,踏入步虛境已有百餘年。這些日子融華派擴張很快,在它輻射範圍內的成名散修好多都加入其中,以客卿身份爲融華派效力,陳致均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號稱落雁狂刀,除了一口成名法寶汲風刀外,落雁卻是雁過拔毛的隱喻,也是因爲他早年喜歡做些劫寶殺人的買賣。近幾年雖有所收斂,但融華派前不久曾暗示可以對附近妖修下手,陳致均也樂得重操舊業。
他背後有靠山,反而比年少輕狂時候做的更加張揚,想着有人默許,自己等於奉命劫掠,誰敢多說一句廢話?沒想到沒幹上幾票,落在龍君手裡。他自思,這回死定了,好歹不能墮了威風,於是假裝的倒是硬氣。
沒想到崑崙的人倒是跑來了,好在融華派現在沒和人家撕破臉,他也就樂得用人族統一戰線的道德大旗,逼崑崙的人站在自己這邊。
反正這些大門派最好面子,高帽子一戴就捨不得摘,如此一來正好自己脫身。
這樣做效果卻是不錯。陳致均自以爲得計,想着以後要是兩派真成爲敵對,倒可以讓她死得痛快點。
“慢着。”夏元熙叫住他。
“何事指教?”
“持盈姐,法寶還他。”
“啊……這怎麼好意思?”陳致均接過被沒收的汲風刀,喜出望外,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有重新拿到它的一天。
“我叫夏元熙,道號玄璣,崑崙第三代弟子。”
“閣下大恩,陳某自然銘記於心。”
“不必客氣,我只是告訴你,殺你的人是誰。”夏元熙伸展雙手,從虛空中拔出兩口純白飛劍。
“神威崑崙弟子,你竟然卑鄙到以多欺少?”陳致均既驚又怒,他琵琶骨解放後,真氣能正常運轉,能探查到在場所有人的深淺。
其中,夏元熙和他同是步虛,看樣子不過是剛步入此境的新丁,不足爲慮。可是別的幾人就很可怕了,像她身後桃花眼的美青年神光圓融內斂,定然是元嬰已久的老怪;另一個很有書卷氣長髯道士深不可測,想來更在前者之上;龍君本人據坊間傳聞有渡劫修爲……這三人無論哪個都能輕易碾死他,他自然要據理力爭一番。
“你的對手自始至終只有我,要是我死了傷了,他們也會把你立送出境,不會向你尋仇。”夏元熙橫劍一指,意思是讓他趕緊出手。
“好!我就來領教閣下的高招!”陳致均驚慌散去,但憤怒卻主宰了他。
這個小丫頭,竟然敢這麼狂?就憑她,也敢攔自己這個成名兩百多年的“落雁狂刀”?
“小丫頭!你要爲你的狂妄付出代價!”陳致均猙獰一笑,汲風刀掀起漫天狂風,甚至排開了包圍水晶宮的海水,在中央製造出一個漩渦的真空無風帶。
但這絕不意味着中央的平靜。
汲風刀材質乃一塊特殊的天外隕石,灌注真元后就能化作真空刀刃,號稱割裂一切,無堅不摧。
而周圍的風力不過是真空刀扭曲空氣氣場造成的外在體現罷了,他這法寶使來,常常平地生颶風,周圍參天古木盡折,場面十分震撼。
不過甘持盈只是把手一招,岌岌可危的牢房內就恢復平靜,哪怕香案上纖細的線香柱頭灰也穩如磐石,似乎利刃般刮過牢房的颶風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幻象罷了。
這泥鰍手段真是駭人!陳致均心中擂鼓,不過他是那種越到恐懼時候越能發揮潛力的類型,立刻打定主意要以夏元熙爲突破口,最好能劫持她跑出去,再不然戰勝她,用道德壓崑崙信守諾言也很有希望。
“你定然要站在妖族那邊殘害同道?陳某今天和你勢不兩立!”他不忘記用語言擾亂夏元熙心神,一邊使出十二萬分的力氣,把汲風刀催動到了極致,希望一舉將夏元熙擒獲或格殺。
然並卵。
兩道白光,如絲如線,一前一後。
第一劍斬斷汲風刀,第二劍滅其神魂。
太華雷音劍經過元磁神雷的強化,已經正式跨入上品靈器範疇,距離仙器只差一階,也就是琴劍十三徽在曲風竹以死祭劍前的水平。
這意味着,距離太華雷音劍產生虛體劍靈,也不過是一步之遙。
這樣等級的飛劍,隨便碾壓陳致均,連神魂都滅了。
“我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和人渣成了同一種族。”夏元熙對着陳致均睜大眼睛倒下的空殼屍體,涼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