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嶺,宛湖,都是將軍治下土地,出身鷹嶺如何,出身宛湖又如何?先前伊格爾娜倡亂,附逆受罰的可也都是的鷹嶺人,我宛湖何曾叛過將軍?”薩伊夫·克蘇露的話語冰冷卻有力,衆將聞言皆有不悅之色。
“你不過是個宛湖邊收租子的,有何資格對軍務指手畫腳!”提圖斯又罵,跟着又有一衆軍官出言附和,頓時,會議室裡嘈雜一片。
“夠了!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拉山頭,搞黨爭,玩地域壟斷主義!你們倒好,竟然在我面前吵起來了。”夏普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怒喝,隨着兩聲巨響重疊迸發,會議室裡才安靜了點。
“軍團長大人,可否容我爲大家分析一下得失。”過了幾秒,薩伊夫恭敬地詢問夏普。
“你說吧。”
“好。我軍本次西征襲擾,出兵千五,如今僅收攏潰兵不到五十,餘下還有七百官兵淪爲俘虜,可見西路軍不負將軍所託,在極爲不利的情況下堅決抵抗,竟然戰死了接近一半才失敗,想必敵人在大戰中亦損失不小,甚至可以斷定比我軍還要大。即使用馬斯頓公主贖回俘虜,我軍依然損失了西路軍的一半,但如果壯士斷腕,我們卻也不過失去另一半。現在宛湖守軍實力尚在,哈巴德、西沃爾納、鐵力思三地敵後義士日益增多,再加上鷹嶺諸多堡壘、營寨裡可供抽調的兵力,我軍仍然有久戰之力,無須爲了補回軍力,放棄好不容易救回的烏爾法小姐。”
“落入敵手的七百俘虜皆是不死軍傳火營老兵,是從拉蒂亞乃至更早的時候變追隨大人的,老兵的價值是幾倍的新兵都不能比的!一旦大人拋棄了七百老兵俘虜,將士們又會作何感想,保民官你敢細思嗎?假如他們支撐不下去投降了敵人,對我們危害更大!”阿提亞鄭重進言,“我們必須考慮士氣。”
“士氣有了,民心呢?即使他們是老兵,也改變不了不死軍當下的窘境,至多彌補一些損失。但馬斯頓公主可以,先前無論是亞蘭這樣的血族諸侯國還是瑞瓦庫特這樣的人類軍鎮,還有已經淪陷的沃爾納地區,其間軍民皆對我軍征戰的名義保持疑惑態度,認爲將軍是尋藉口滿足個人私慾。如今馬斯頓公主已至我軍,我們已經把大義穩穩捏在手中,不但沃爾納復國活動得到了大大的激勵,西沃爾納血朽也會對大人的征戰羣起擁戴,亞蘭公國和瑞瓦庫特總督府想必也會一改往日冷淡,援助我們,鷹宛領內的潛在反對者更是沒了攻訐大人的藉口。這些政治、外交上的利益,可比七百老兵的價值高多了。”
“胡說八道!假如是你妹妹落在馬虜手裡,你還會那麼說嗎?”提圖斯怒氣衝衝地問。
“假如是我妹妹落在馬虜手裡,大人壓根不會猶豫。”薩伊夫冷冷地說。
“你可想清楚了,我軍處在三面包夾之中,缺得正是軍力,如果選擇了馬斯頓公主,我們軍力得不到補充,還會引起黒可汗忌憚,到時候擺在我們面前的便是三面圍攻的戰略劣勢了!”阿提亞的聲音和薩伊夫一般陰森,“選擇七百俘虜,我們好歹還有一點喘息之機。”
“事實上,面對三方敵人其中一路,我們根本不需要贖回七百老兵,面對三方齊攻,即使贖回了他們也無濟於事。吾聞黒可汗寵愛馬斯頓公主程度之深,連他同爲人馬、父兄兵權鼎盛的正妻都冷落了,馬斯頓公主既已落入將軍之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過我們的。但只要我們保住了海倫娜,西沃爾納的夏丹兵會被剿之不盡的叛亂牢牢釘住,動彈不得,瑞瓦庫特會爲我們死死盯着鐵力思的敵人,我們需要面對的只是已經給大人打斷了脊樑骨的哈巴德軍,即使黒可汗增兵,有亞蘭公國援助,我們也能應付,等拖了一段時間,黒可汗自然退兵。”
阿提亞猶豫再三,沒能再做出一句辯駁,提圖斯更是啞口無言,不死軍軍官們都神情憂鬱,然而無人說話。
“你們怎麼想?”過了一會兒,夏普問衆人。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中,與會者三三兩兩先後開口了:“我們贊成保民官的意見。”只有極少的幾個不死者軍軍官提出了反議。
“父親,你呢?”夏普問一直默不作聲的茹瓦普特·晴岸城。
“我也贊成保民官的意見。”
“……好吧,我明白了。我……做出決定了。散會。”
……
不久後,海倫娜的房間。
“……相信你也聽說了,我的軍隊在西邊戰敗了,扎木花拉抓了我的七百個手下,提出用他們交換你。”夏普背對着坐在牀邊的海倫娜,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庭院裡的葡萄藤,一動不動。
房間裡一片寂靜。
“所以你換嗎?”過了好久,海倫娜才輕聲地問,她的聲音柔和卻顫抖,似乎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掙扎,想問,又不敢問,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可惜還是中氣不足。
“七百朽慢官兵,哪怕是老兵,哪怕是從最開始便追隨我的人……比起你,價值也是大大不如。”
“那……你是決定留下我了?”海倫娜猶豫地問。
“我真的……很難過。我逃離埃蘭,初到鷹嶺時,正是盧修斯收留了我,他讓我獲得了輔兵的身份,可以合法地生活在鷹嶺。我掙不了錢,也是他時時接濟,我才能夠苟延殘喘到後來。”
“……他是你的好兄弟啊……”
“我一直是把他當我的大哥哥看的,他是那麼高大強壯,勇敢善戰,卻願意和我這樣一個武器都沒摸過幾次、身體瘦弱到皮包骨頭得像是猴子的人爲伍。鷹嶺民風彪悍,武力爲尊,沒有他的庇護,我怕是早已不堪欺辱,抑鬱而死。沒有他的協助,我也不可能一點點地學會戰鬥,不可能活着取回人馬的頭顱,也不可能在得到官職後迅速在軍中站穩腳跟,建立勢力……”
“……真是個好人,我本以爲他會介意處你之下。”
“他不在乎,哪怕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他都對我有朝一日會有所作爲深信不疑。此後四方征戰,他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呵呵,可是……在我得職之後,我再沒叫過他一聲大哥。說來慚愧,像我這種天生殘缺的人,對這種完美的同性,是有除不了、解不開的敵意的,哪怕他和我那麼要好。”
“……你後悔沒再叫他一聲大哥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