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什麼?”我擡頭與她對視,臉上滿是不解的表情,她隨即又轉過頭去淡淡的說道:“洛家老爺去世之前,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的小兒子,洛地生現在是世上唯一活着的,知道句芒神像秘密的人。”
我的腦中搜尋着與少年會面時的一點一滴,他語重心長囑咐我的那句話,突顯在腦海中。我並沒有告訴她,因爲她的那句“世上唯一活着”的話,說明那句話她也是不知道的。我私下想來,這一點可能是我目前唯一掌握的比他們多一點的情報,這個絕不能輕易的被她給套了去。雖然我還不能窺探到那句話,是不是與她所說的句芒神像有關,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洛地生肯定沒有將那句話告訴過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用濃濃的疑惑口吻問她:“什麼句芒神像?”
過了許久她都沒有回答我,靜靜的坐在洞口,好像不想再說些什麼似的,我眼中的背影此刻就像是石化了一樣。我知道這是一種心理戰,雙方都在等待着對方露出馬腳,如果我現在繼續追問她有關句芒神像的事,則會被她牽着鼻子走。我當下表現出對神像的事毫不在意,轉而岔開話題問他關於寶哥的事。
“你知不知道我寶哥現在在哪裡?”
她又過了許久才低下頭回道:“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你寶哥,有些時候,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隨即她擡起頭朝着洞口的方向看去。“在這世上的有些人,天生就有屬於自己的使命,他們無法抗拒,不能改變,他們活着就是爲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別跟我扯那些我聽不懂的冠冕堂皇,我知道你們來這裡不是爲了尋我寶哥的下落,你們到底要來幹嘛?我又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你爲什麼一定要我陪你下來?我他媽在這整個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我一下子朝她問出一連串的問題,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
“知道的越多,揹負的就越多,很多人只有等自己知道了一切,才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命運,我願意用一切去換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我甚至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跟我說話,還是在那自言自語。我感覺和她說話很費力,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順着你的思路來,但是卻也讓你摸不透她的思路。我索性不再找她說話,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下來,我縮在狹小的石獸四蹄之下,根本動彈不得,頭部與坐在洞口的她,距離只有不到二十公分。這時間長了,壓抑的緊,身子骨不免也是難受的很,我剛要和她商量商量,能不能換我去洞口舒展一下筋骨。這時,卻只見她一下子站起來,面朝洞底望去,彈指間的功夫,一個銀晃晃的東西,迅速的躥了上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將其擎住。我朝她手中定睛看去,頓時心下一喜,掉落洞底的鐵棒不知怎麼的,突然就自己飛上來了,上面還拴着繩索。
她將鐵棒拉長抵在龕洞裡面的兩個側邊,然後拉緊繩子翻身一躍對我說道:“時機到了,我們該下去了。”說罷,便順着繩索朝洞底滑去。我挪出身子,將繩結鎖在限滑器上,也朝洞底跳去。我發現剛纔所在的那個龕洞下面還有兩個龕洞,之後就是光禿禿的崖壁了。
先前我在下面,可能是我下的慢影響了她的速度,現在換成她在下面,我發現她簡直是在順着繩子自由落體,眨巴眼的功夫,就已經消失在我頭頂礦燈的照明範圍之外了。我因爲限滑器的緣故,想快也快不起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朝洞底下探。
當繩索上九十米的米數標再次顯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朝下看去,繩子盡頭已然空空如也,只有光禿禿的繩子盪漾在黑暗中。繩索盡頭的下方,是一塊凸出在崖壁外面的大石塊,表面平滑,其大小放張桌子來場麻將應該是沒有問題。而石塊緊鄰着的崖壁上是一個巨大的洞口,比十個龕洞加在一起還要大,洞中還隱隱約約閃現着火光。
我緩緩的落在石塊上,打開限滑器上的鎖釦,我順着石塊邊緣,準備朝洞底看去,我想看看這洞底到底還有多遠。誰知那女人突然在洞裡朝我大聲的喊道:“別往下看。”她喊的很大聲,驚得我一怔,並且我能感覺到,她的語氣有些急促,這應該是從見到她到現在,聽見她第一次改變說話的語氣。
我不知道往下看會有什麼後果,但一個面對數以百計的山鯓襲擊,都不曾起過波瀾的人,現在卻爲了這件事,一改常態。我瞬間的思量過後,決定聽她的,不再往下面看,我進到洞中,發現在不遠處的地方,地上生着一個火堆,她正在和一個穿着黑色連帽大袍的人在一起。我頓時驚駭不已,在這離地兩百多米的地下洞穴中,看見早已滅絕的恐龍,都沒有看見一個同類來的震撼。我走上前去,朝黑袍人瞄起來,帽子裡面黑咕隆咚的,別說長相了,連個頭都看不見。隨即這黑袍人便轉身朝洞裡走去,我上到火堆跟前,看着朝深處漸行漸遠的黑色大袍問道:“他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洞裡?”
“一個執行自己使命的人。”她說完,便也邁起步子朝洞裡走去,我就知道從她嘴裡根本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來,當下也就不再出聲,跟在她後面,兩個人一起,朝着黑袍子遠去的方向快速的跟過去。
洞穴頂部有很多嶙峋的鐘乳石垂下來,又細又尖,像大冬天雨後屋檐下的冰錐子。洞壁和腳下也是山石崢嶸、碎石林立,這一看便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當穿過連綿起伏的一大片碎石,行至洞穴的深處,只見一條地下暗河朝洞裡更深的地方彎沿而去。
眼看着前面是沒有路了,我們站在河岸邊,她從背後的箭囊中取出一箭,然後用打火機將箭頭點燃。這一箭是朝着半空中射去的,在不算低矮的洞穴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當箭頭的火苗消失在視線中時,極遠處的水面上卻亮起一處零星的火光。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條小小的漁船自水面上漂過來,漸漸的進入我頭頂礦燈的照射範圍。
但那條漁船最後卻停在了離河岸還有七八米的位置,怎麼也不肯往岸上靠近了。她這時朝着漁船說了一句我根本聽不懂的話,不,是根本聽不懂的語言,那是一種發聲非常怪異的語言,用的是喉音,有點類似與藏族的呼麥。漁船上是空的,沒有任何的人和物,自然也不可能會有任何的回聲去迴應她,但她卻在過了一會之後,轉而扭過頭來對我說道:“你身上有東西?”
我一驚,看着孤零零的漁船。“你是指?”
他指着我的胸口。“下來之前,那個叫穿山甲的人,給了你什麼東西?”
我將三寶血從領口中提出來,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說的是這個?”
“限界祭血!”她撇了一眼我手上的三寶血,我能看得出她的身子微微有些一怔。“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什麼血?”我眉頭一皺。“這個只是一隻大白貓的血,我媽親手給我做的,讓我隨身攜帶,說是能百邪不侵。”
她朝我伸過手來。“這個,你不能帶進去,得丟在這。”
我將三寶血往手心一攥。“那不行,我必須帶着它。”
僅僅只是一瞬間,彎刀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她的動作快過了我的眼睛。“沒有時間了,要命要血,只能選一樣。”她的語氣就像這地下暗河中的水一樣平靜,但是她的眼神和神情卻告訴我,她絕不是在開玩笑。她的彎刀應該是不會輕易出鞘的,被大歲用槍指着頭的時候,她都沒有出刀。
“人在東西就在,要殺要剮,隨你的便。”說完,我閉上了眼睛,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我料定她不敢動手,如果我對她沒有任何作用,她就不可能會強硬的非要帶我下來。她之所以拔刀相逼,也是因爲她必須要帶我上船,但是卻又不能帶上三寶血,所以在還沒有利用上我對她的價值以前,她絕不可能要我的命。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賭出性命,雖是極有把握,心中也難免悸動不已,我極力平復着心跳,給自己加大籌碼。一個敢殺,一個敢死,拼的就是誰更夠種,誰更能堅持。
“我只能說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自從這把彎刀跟了我,從來就沒有不舔血而入鞘過。”這是我大腦還有思維的最後之際,聽見的最後一句話,冰涼的金屬劃過我的咽喉,瞬間的氣短,奪走了我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