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辦法出去?”我歪着嘴巴,有些差異。“那你當時在洞裡怎麼不說?”
“那時候沒有,現在再回去就有了。”我看見他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當下也不知道,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也沒功夫細細問他,因爲他這話音剛落,火光一閃,孤零零的火把再也堅持不住,終於滅了。我包裡那個小手電,電力肯定是維持不了多久的,只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纔拿出來用。當下我們制定好方案,便起身扶着石壁,朝先前刻有記號的那道石門摸去。我們每過一道石門,我就再砍下一個缺口,然後兩個人沿着門邊一左一右順着牆壁摸着走,直到摸到另一道石門邊爲止。如果兩個人摸到的門邊是同一道石門,則說明這間石室就只有一條道,別無他路,只管往前走便是。
兩個人一路摸過來,也不知用了多長時間,伸手不見五指,像兩個黑瞎子似的,總之是身心疲憊,手指頭都摸出了繭來。最可怕的是,一切的功夫都是無用功,我們最終還是在一道石門邊,摸到了兩個豁口。
“完了,又繞回來了,根本就沒有你說的三門石室。”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說道。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吐沫。“他爺爺的,這下問題算嚴重了,都把俺弄糊塗了。”四周黑的我看不見他,他看不見我,我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從黑暗中飄過來。“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幫孫子明明知道這上面有鬼還不說,這分明就是想困死俺們。”
“怪誰呢,是我們自己要上來的。”我想起盤子聽說我們要上去時,臉上流露出的驚訝表情。想來也是,聽見有人想找死,誰能不驚訝!“現在怎麼辦?我們是一路摸過來的,這石室也就六面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三門石室,這點絕不會出錯。”
他尋着聲音捅了我一下:“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摸仔細了,別馬馬虎虎隨手摸摸,錯過了那道石門?”
“我……我就是再混,這性命攸關的大事,也不能有半點馬虎吧!”我沒好氣的頂道。
我聽見他好像是在抓頭皮。“那……難道撞上鬼了?”說完他將留下來的火把杆子拿出一根點了起來。
周圍又重新亮了起來,我眯着眼睛去適應亮起的火光。“你就扯吧,這鬼不出來吃人,迷糊我倆幹啥?沒事吃飽撐的?”
“鬼還用吃人?”他坐直了身子。“這鬼就喜歡迷糊人,沒事逗人玩兒。俺跟你說,想當年,俺去**那次……”
“行了行了!”我連忙打住他。“你還來勁兒了還,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功夫在這想當年。”我拍了拍揹包。“這要再想不出辦法出去,等這幾包壓縮餅乾和兩半壺水吃完喝完,我們到了陰曹地府裡,再去慢慢想當年吧。”
“俺沒跟你開玩笑。”他驟然收起嬉皮,一臉嚴肅。“俺們真的有可能是撞上鬼了,這在俺們下地的行當裡叫鬼打牆。”
“什麼鬼打牆,牆打鬼的,你……你別在這動搖軍心。”我嘴上說得不屑,心裡已經着實有些惶惶不安了。這農村長大的孩子,從小哪個不是在大人們鬼話連篇的故事裡過來的。在那種說鬼叨神的環境下耳濡目染,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這個問題,我相信不光是我,也困擾着絕大多數農村的孩子。
我看他一本正經的神情,背後不免冒起了冷汗。“不……會吧,難道真是……”我盯着他的臉,努力的想看出一絲一毫的玩笑成份。
“就算是真的遇上鬼了。”我喃喃道。
想來我們已經陷入了沒有原因可找的絕境,這個時候唯物主義精神不堅定的人,也只能這樣來解釋自己所未知的東西了。其實有些時候,人們口中所說的撞鬼,只是給自己所不能解釋的事件,找個臺階下罷了。我顫顫驚驚的又說道:“你可是……下地行當裡的一枝花,人送外號穿山甲,這鬼打牆的小把戲……應該難不住你吧。”
這種在一個地方始終轉圈,怎麼走也走不出去的故事,從小到大聽了不知多少。我爹就有一次在後山的一片竹林裡困了好幾天,最後餓的兩眼發花,昏了過去。家裡人發動全村人上山去找,最後找到了才救了回來,後來村裡的老人都說我爹是遇上了鬼打牆。
“這鬼打牆也分兩種情況。”他朝我樹起兩根手指。“一種是鬼怪做法,改變周圍環境來迷糊人,使人產生幻覺,把人引入事先設好的循環中,活活把人困死。”他頓了頓,嚥了一口口水繼續說道:“這第二種情況比第一種情況要可怕的多,也就是所謂的鬼上身。這鬼總在人們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上到人的體內,奪去人的意識,從而操控人不斷的往循環中走,而人自己卻渾然不知。”
“鬼上身!”我將用三寶血製成的辟邪琥珀掏出來。“它上得了你身,可上不了我身。你看,這是家傳的寶貝,遇鬼殺鬼的辟邪神器!”
他湊過來拿在手裡仔細把看了一番:“這裡面紅黑紅黑的是什麼玩意兒?”
我將這辟邪琥珀的來歷以及三寶和我大嬸那段故事說給了他聽。他聽後兩眼放光,盯着琥珀直流口水。我早看穿了他的陰謀,若不是手快,將其收了起來,險些就被他奪了去。
“你大嬸他爹不是得罪了什麼惡鬼,就是被什麼冤鬼給纏上了。她爹是山人,自有驅鬼辟邪的門道,山人這門子又是傳男不傳女,你大嬸必是不懂其中的門道。那鬼纏不上她爹,最後只得上了你大嬸的身子。經年累月你大嬸的元氣早已被其吞噬殆盡了。後來這鬼不敵三寶血的靈氣,被其驅走,你大嬸本已只剩皮囊的身子,一下子沒了支撐,自然活不久。”他說着又朝我胸口看了看。“這種好東西戴在你身上真是浪費了,不如就讓給俺吧。”說罷就要伸手過來搶。
“別啊!不行俺出錢,你賣給俺也行,你出個價……”
“不給,也不賣。”我連忙捂緊胸口。“我答應我媽,我在它就在,這東西絕不離身。”
他看我實在不依,雖是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罷。當下終於又安靜了下來,兩人又開始商討起這鬼打牆的問題。
“如果這三寶血果真如此靈驗,那上身一說自然是不用考慮了,現在也就只剩打牆這一種可能了。”他說道。
“你就說如何破解吧。”我焦急的回道。這寸草不生,烏漆墨黑的石室,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突然耳邊傳來一絲微微的氣動。“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幹掉施術者。”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只有嘴脣微動,並沒有發出聲音。
我一驚,也學着他用脣語說道:“你的意思是幹掉那個鬼?可咱們都看不見它,怎麼跟它幹。”
“這鬼離人不會太遠,一般是趴在人的背上,但我們有三寶血,它應該會與俺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將我拉過去在我耳邊一通耳語,塞給我一個手指大小的東西。我接了東西,點點頭便起身摸黑朝石門鑽去,一連穿過十來間石室才停下。我打開手電,取下三寶血,將其藏在一處隱蔽的石頭縫隙裡,就又悄悄的折返回去。
我摸着牆壁,心想連鬼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都搬出來了,也算我們被這石室環宮折騰的沒了招。但凡能找到其他一絲一毫能說得過去的解釋,也不至於要想到鬼怪作祟這個層面上來。
當我躡手躡腳的走到離他所在的那間石室還隔一間的時候,在門邊探出頭來,只露出一隻眼睛。兩道石門雖不處在同一條直線上,但也有所重疊,我的視線可以穿過兩道石門重疊的部分,觀察他所在的那間石室。
他面對着我坐在地上,面前的地上插着燃燒的火把杆子,裝着悠然自得的樣子品着他的烈酒,然後將後背完全交給了我。
我將東西拿出來,那是用眼藥水的小瓶子盛起來的透明液體。我按他的吩咐,朝眼裡滴了一滴,也沒感到有什麼不適,只是氣味有些大,有點老家臭醃菜的味道。我屏氣凝神,用滴了“眼藥水”的那隻左眼死死盯着他的身後。
時間過的很慢,脖子都酸了,感覺眼睛又有些乾澀,我怕沒了效果,就又滴了一滴繼續盯。周遭靜的可怕,甚至連火把杆子上的火苗在空氣中閃爍時發出的“噗、噗”聲,離得這麼遠我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長時間用眼過度,我不斷的眨着眼睛,努力的抵消着漸漸模糊的視線。就在這時,我突然繃緊神經,感覺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
就在他身後的黑暗中,一具黑影鬼鬼祟祟的慢慢靠近了過來。光線有限,只能看出一個勾勒在黑暗中的輪廓,就在他身後的石門外。
我屏住呼吸,氣氛一下子詭異到了極點。就在這輪廓漸漸清晰,馬上就要成爲具體畫面的時候,那道黑影停在大歲身後的石門外,突然不動了。它就像知道我的意圖似的,停在那裡,絲毫沒有鑽過石門的打算。它應該和我一樣都在盯着大歲,我不知道同時被人和鬼盯着是什麼感覺,但看大歲的神情,應該還沒有發現身後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