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叔塔講禪,一般在晚飯過後一個時辰開始,通常不過兩柱香的功夫,不過像今日這般早早的散場,卻是頭一回。衆人喧囂着從保叔塔退開,向錢塘門涌去,成千上萬的人比肩接踵、鼎沸人聲,就像是一股黑壓壓的洪潮,吵醒了寂靜的夜。
白素貞與小青一道,前往蘭陵巷王府,找王夫人商議些事,許仙沒有隨他們而去,而是兀自的跑到西湖孤山白堤上溜達了兩圈,直到保叔塔附近的人大多散去了,這才順着路,走向錢塘門。
方纔王夫人曾邀請許仙與白素貞一道去王府,但卻被許仙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並非許仙坐懷不亂、見色不動心,實在是——實在是舌頭被凍麻木了,嘴脣也都腫了老高,將他自以爲很是英俊瀟灑的臉面全都給毀了,他這才拒絕了王夫人的好意。
羅漢梵音陣,確確實實是個厲害的陣法。許仙置身陣中,也曾被陣法迷惑,眼前也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幻象。不過許仙在上輩子就知曉白素貞是個蛇妖,是以雖然震驚,卻也沒有太多的驚駭,仍舊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初吻”送與了白素貞。
本以爲像白素貞這樣的美人,佔一點便宜,就足夠他的了。誰知道這魂銷的,沒有一丁點的享受,反而把他渾身都給凍僵了,就像是置身在了一口巨大冰窖之中,手腳、胸腔甚至小都被冰封了。
這些倒也沒有什麼,畢竟以白素貞的修爲,隨手之中就能夠把嚴寒給驅逐了,許仙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他與白素貞檀口相交的嘴脣,此時卻仍舊沒有消腫,而且他方纔伸入白素貞口腔的舌頭,更是被冰凍成了麻木狀,雖然消去了冰封狀態,卻渾然沒有了知覺。
沒有品嚐到絲毫佳人的味道,雙手也沒有攀上佳人的酥胸,許仙沒有佔到絲毫的便宜,反而丟去了初吻、性感的舌頭失去只覺、淡淡的嘴脣成了香腸——
許仙很想很想大哭一場。
不過他在西湖溜了半圈之後,嘴巴的紅腫就消去了不少,畢竟他的身體好歹也是匹力境了,這樣的傷害對他來說並非十分嚴重。
衆人聽過了法海講壇,便大多各回各家、睡覺去了,他們大多是些平凡人,只能夠靠着自己雙手養活自己、家人,不像許仙一樣被女人養着。
錢塘門是個熱鬧的集市,白天如此,夜晚也是如此,即便剛經過法海講壇仍是如此。那些小商小販們紛紛推着車子,將攤位擺在一旁,扯着喉嚨吆喝,生怕別人聽不到。
“磨喝樂,磨喝樂……”
“燈籠、白蠟……”
“乞巧果,乞巧果子,新鮮的乞巧果子拉……”
許仙走在街道上,望着街道兩旁的商販,見他們多數都是買些精巧燈籠、乞巧果、書法畫卷等等之類,不過他卻被一個人吆喝的“磨喝樂”吸引住了,他向一旁的一個小販走去,想要看看這“磨喝樂”到底是什麼東西。
“小哥,來看看吧,精巧的磨喝樂,家傳絕技,又有禪師開光護法,絕對物超所值。”小販見許仙上前,忙笑着招呼道。
“這‘磨喝樂’,不就是一個個小泥偶嘛。”許仙蹲下身子,伸手捏了捏攤位上的“磨喝樂”,嘟囔道。
那些泥偶,都是一個胖小子的模樣,或者手捧蓮葉,或者仰天大笑,或者斜臥打趣,看上去倒也是精巧別緻。尤其是其上染的那些塗料,將胖小子憨態可掬的形態都勾勒的栩栩如生。
“小哥不懂了吧,”那小販嘿嘿笑道:“磨喝樂是從西土傳來的,相傳是佛祖釋迦摩尼的兒子,就是這個可愛的小男孩,可以用來供奉牛郎織女。不僅可以乞巧,更能多子多福。這些磨喝樂都被淨慈寺的法師們開了光,可靈驗了。”
“多子多福?”許仙笑了笑,擡頭問道:“多少錢?我要兩個。”
“一共十文錢。”小販咧嘴笑道。
許仙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了十枚銅板交與小販,而後從攤位裡挑出了兩個“磨喝樂”,便快步向寶和堂趕去。林雲若不能夠走來玩耍,每天只能呆在院落中,甚至連她的生母林夫人都不能見上兩面,許仙對她頗感到有些同情,便生出了想法,要逗她一逗。
許仙回到院落時,院落內燭火通明。
林雲若並沒有休息,而是在月光下襬放了一張桌子,其上放置着些茶、水果、桂圓紅棗等祭品;並且又從院落中的花圃中採了幾朵花,束紅紙,插在花瓶中,瓶子前又擺放着一小香爐,而林雲若正虔誠的手持三炷香,對着香爐微微閉合着眼睛,似在許願。
乞巧節許願,這事許仙也知道。是以見林雲若此番作爲,並沒有出言打擾,而是靜靜的在一旁站着。
林雲若許罷願,將炷香插在香爐之中,這纔對許仙說道:“怎麼不回去睡,在這裡看着幹嘛?”
“我也準備許願。”許仙煞有其事道。
“別搗亂,沒你什麼事。”林雲若微有些不滿,說道。
許仙沒有說話,而是走到香桌跟前,將手中的那兩個磨喝樂放在香爐跟前,說道:“我的願望就是,今年有兩個兒子。”
“磨喝樂?”林雲若柳葉眉豎直,對許仙的作爲極爲不滿,嗔惱道:“今天是女子許願,你再搗亂,我真的要生氣了。”
說罷,她朝前邁出一步,伸手將桌面上的兩個小泥偶抓在手中,一把又丟給了許仙,並且把他狠狠的向一旁推開了數丈遠。
“推我幹嘛,我在許願呢。”許仙接過磨喝樂,一臉無辜的望着林雲若說道。
女人可以許願,爲什麼男人不行?
明顯的性別歧視嘛。
許仙忿忿不平。
“你給我回去。”林雲若臉色默然,伸手指着許仙房間,冷道。
“其實,我是想陪你一起過七夕——”
“不稀罕。”林雲若臉色默然,彷彿與許仙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那這兩個磨喝樂——”
“不關我事。”
“哎!”許仙搖頭嘆氣,無比落寞的向一旁走去,並且嘟囔道:“未婚妻也是妻,爲什麼就不能一起過節呢?人家牛郎織女還一年見一次——不對,是一年抱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