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隆,夜黑突然下起暴雨來。封慶昱眼皮直跳,心底總是不安穩。放下手中的筆,道:“青曼,你去把抱琴叫進來。”
封慶昱在小書房做功課的時候,除了夏青曼其他人都不可以入內。原以爲封慶昱喝了這麼多的酒,想必會直接倒頭就睡。
可封慶昱洗個澡喝了碗醒酒湯之後,便堅持到小書房完成每天的功課。抱琴勸他,功課不急一時,少一天又何妨。他卻道,若每次都總想着今天特殊,明日再補上,一次又一次那還如何成事。有一就有二,這樣的事不能開頭,且正是因爲今日荒廢才更應倍加刻苦。
夏青曼未曾想到從前一直玩玩鬧鬧的調皮小鬼,如今竟是這般自律認真。時間不僅讓這個小男孩年齡長了,更是讓其心智越發成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聞言,夏青曼放下手中的墨錠,退了出去喚來抱琴。
抱琴行了個禮,道:“少爺。”
“你方纔確實親眼見到二哥進了他的院子裡?”封慶昱道。
抱琴點點頭,“是,我回來的時候還讓紅兒在那看着,方纔紅兒稟告二少爺已經睡下了。”
“紅兒可是看到他真的睡下了?”
抱琴愣了愣,不明封慶昱爲何這般緊張,嘴上卻是道:“是二少爺身邊的思菊說的,紅兒這纔回來的。”
封慶昱未語便是揮手讓抱琴退下,抱琴剛走到門口,封慶昱又道:“你再派人去一趟,讓二哥身邊的人警醒點,把二哥給看住了。算了,還是你親自去吧,若是其他小丫頭去,那邊怕是不當一回事。”
抱琴錯愣,這下大下雨天的,又不是什麼大事何苦讓她這個大丫鬟去跑腿,也弄得太過了些。不由道:“現在外邊正下着大雨,二少爺必是不會出門的……”
“叫你去你就去!”封慶昱吼道。
抱琴和青曼頓時嚇了一跳,封慶昱自打開始好學向上,便是極少發脾氣。人前要麼一副謙和公子模樣,要麼像個小孩一樣活蹦亂跳,極少會是這般模樣。夏青曼也就在封慶昱看到封語姍和於熙私會時候見過他這般,可如今什麼事也沒有,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抱琴心裡委屈,卻不敢再說一句話,只是低頭應着。封慶昱望着外邊的大雨,看着抱琴纖細的身板,皺了皺眉又道:“罷了,你還是不用去了吧。”
抱琴以爲方纔自己不樂意,引來封慶昱不滿,趕緊道:“奴婢現在就去,方纔是奴婢造次了。”
封慶昱擺擺手,“讓沛春去吧,正好能看着些,今晚讓她守在那吧。”
這下抱琴和青曼都驚呆了,抱琴顫道:“這,這怕是不妥吧。”
弟弟把自己的丫鬟插到哥哥院裡,這算是怎麼一回事啊。
封慶昱正欲發作,夏青曼趕緊道:“少爺,我們知道您擔心二少爺,可莫說這般多麼不符合規矩,且沛春也不能離開您身邊啊。夫人說過沛春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您身邊的,就算您無事,沛春也會被責罰。還請九少爺念在沛春一直兢兢業業伴您左右的份上,饒了她吧。”
抱琴也連忙道:“是啊,少爺。若您實在不放心,我這就派人去盯着,若是那邊有何異動,及時來報,到時候再去做些什麼也不遲啊。”
封慶昱想了想,也覺得那般不妥,便是應了。抱琴和夏青曼頓時舒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抱琴提醒夏青曼小心伺候着些,便是退了下去。
封慶昱依然煩躁,提起筆腦袋卻是一片空白,心撲通撲通的跳得很快,不知爲何,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少爺,二少爺今日只是喝醉了,所以纔會那般,一覺醒來便是會無事的。”夏青曼不知兩人有何衝突,但是看封慶昱的臉色只怕是不好,便是安慰道。
封慶昱被雨聲擾得無法靜心,乾脆停了下來,喝了一口參茶,幽幽道:“青曼,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所有的事都太不對勁了。”
夏青曼道:“興許是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事,所以你纔會覺得這般,事情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不管如何,如今你羽翼尚未豐滿,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與其在這焦躁不安什麼都做不了,不如靜下心來充實自己,等你有了那個能力,想怎麼樣還不是你說的算。”
“你說得對,與其在這浪費光陰,不如做點實事。”封慶昱深吸了一口氣,做了個舒展動作,便是又投入到功課中去。
天邊閃電劃過,沒一會雷聲轟鳴,夏青曼嚇了一跳,封慶昱卻依然專注着,只皺了皺眉,便仿若未聞。
夏青曼佩服至極,看來明天她不會因爲功課完不成,連坐被罰了。
封慶昱的茶快沒了,夏青曼趕緊退了出去倒茶,便是看到三等丫鬟紅兒正焦急的在和抱琴說些什麼,抱琴臉色十分不好。
抱琴見到她,連忙招她過去,望了望小書房,低聲道:“少爺的功課可完成了?”
夏青曼道:“還有不少呢,今天下午二少爺來尋少爺,少爺當時纔剛開個頭,方纔又一直惦記着二少爺,現在也纔剛提起筆沒多久。莫先生今日留的功課似乎又挺麻煩的,今晚怕是得熬夜才能完成了。”
抱琴聞言,臉色更差了。
夏青曼不由好奇,“發生什麼事了?姐姐的臉色怎麼這般差。”
抱琴一臉愁苦,“是二少爺,方纔紅兒回來說,二少爺如今已不在院中,似乎已經出門了。”
“什麼!這大雨天的怎麼就出門了,他們院裡的人怎麼沒攔住啊?”夏青曼驚道。
抱琴捂住她的嘴,望了望小書房,封慶昱提着筆皺着眉在那思考,並未聽見什麼,便是白了她一眼道:
“你小聲點,莫要讓少爺聽見了。二少爺想出門,誰又能攔得住啊。況且聽說是二少爺酒醒,說是覺得悶得慌,便是要出去走走,那時候還沒下雨,結果不知怎麼了,突然就衝出府去了。現在這麼大的雨也一直沒有回來,那邊的人如今急成一團。如今已經稟告給夫人,動靜鬧得太大,恐怕國公爺那邊也曉得了。”
夏青曼也傻了眼,封慶昌纔剛放出來,結果就鬧這麼一出,怕是國公爺必不會輕饒。“這事可大可小,若告訴少爺怕是功課必然完不成了,若是不告訴更是不成,這可如何是好。”
抱琴嘴裡發苦,封慶昱如今的性子執拗得很,若是知道必是要去查看一番,這麼一折騰不知要到什麼時候,那功課他又是非做不可,這樣一來,身體都給熬壞了。
“哎,我這不也在犯難嗎,又是大下雨天的,若是二少爺出了什麼事……呸呸,瞧我胡說些什麼呢,二少爺必定是不會有事的。”抱琴扇了自己一巴掌。
沒事纔怪呢,國公爺若是知道非狠罰他一頓,要是牽出今日與封慶昱一起喝酒之事,那才更加麻煩。
夏青曼嘆了口氣道:“要不還是告訴少爺吧,功課倒還不要緊,我想莫先生也不是那般刻板之人,也不會太過責怪的。可若是二少爺那邊真的有個什麼,少爺不能提前得知,怕是更糟糕。”
抱琴也明白這理,只總想兩全其美所以纔拿不定主意,現在知道不成只能稟告給封慶昱。
封慶昱聞言,手中的筆頓時給折斷了。
抱琴和夏青曼嚇了一跳,抱琴連忙道:“夫人已經派人去尋了,想必很快就會找到,只是這大下雨天的,容易走岔,所以才慢了些。”
封慶昱兩眼迷離,不知想到何處,久久才道:“你方纔說他出門散步,結果不知爲何突然衝出府去,他去哪裡散步了?”
抱琴微微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硬着頭皮道:“我,我這就去問問紅兒。”
封慶昱厲聲道:“你把紅兒給我叫來。”
小書房裡氣氛凝重,紅兒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奴婢也不知到底去了何處,那時二少爺院裡正忙亂,壓根沒空理我,我是抓了小丫頭才問出個點來。而且似乎都封了口,所以那小丫頭也不敢說得明白,只說是出府了。我後來又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是先在府裡晃悠了一會,然後不知怎麼就突然衝出府去,似乎……似乎……”
“別支支吾吾的,似乎什麼!”封慶昱不耐煩的吼道。
“二少爺似乎衝去的時候,十分生氣,就跟今天離開我們摘星苑一樣。”紅兒低聲說道。她隱瞞了一些,不知誰傳的,都說是二少爺今日在摘星苑裡受了氣,所以酒醒了,纔會出府尋地發泄去了。
封慶昱眉頭緊鎖,從只紙片語中聽出了點貓膩來,心中的不安和恐慌越來越加重了。
“你現在就過去給我盯着,若有什麼動靜趕緊回報。等一下,抱琴,你再讓個機靈點的丫頭同去,那裡務必留有一個人一直盯着。”
“是。”
“少爺,要不您現在到夫人那去看看?現在不算很晚,聽聞夫人也極爲厭惡雷雨天氣,今日少爺也未曾見到夫人,正好前去陪一陪夫人。”夏青曼道,封慶昱一臉嚴肅,讓她也覺得似乎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不如去方夫人那等着,省得越等越來越心慌。
封慶昱想了想,便是同意了。哪曉得,還正在換適合雨天出行衣服時,方夫人院裡的一個丫鬟狼狽的奔到了摘星苑,拋下一個大炸彈。
二少爺墜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