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雷雨停歇,定南國公府二少爺的院子裡卻慌亂一團,如臨大敵。
國公爺鐵青着臉坐在堂中,老夫人和方夫人坐立難安焦急不已。房裡時不時有丫頭進出,一盆盆血水看得人觸目驚心。
封慶昱挺直着身板僵硬的坐在椅子上,拳頭緊握,眉頭緊鎖,小臉蒼白。
夏青曼察覺出他的異樣,心中不由擔心不已,若封慶昌出了什麼事,只怕他堅持不住要倒下去。可這屋裡詭異般的寂靜,令人大氣都不敢出,她哪敢出聲勸說安慰。
大夫終於從屋裡走了出來,衆人匆忙向前詢問,大夫嘆了口氣搖搖頭,“傷勢太嚴重,怕是最多能熬過今晚,還請準備後事吧。”
話落,頓時炸了鍋。
封慶昱衝向前揪住大夫,吼道:“你個庸醫,胡說些什麼!我二哥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大夫也十分無奈,他經常來往國公府,從前府裡的主子們有什麼毛病都是尋的他,對府裡的人也頗爲熟悉。封慶昱這般無禮,他倒也理解,因此並未生氣。只道:“老夫才疏學淺,回天乏術。”
封慶昱像是要瘋了一般,“我不信,我二哥肯定會沒事的!青曼快給我去請大夫,全城的大夫都給我請來,我就不信無人能醫治。”
大夫搖搖頭,“九少爺,不是小老兒我誇口,若我說不能醫治的,京城裡必是不會有人說可以醫治,就算天外有天,也來不及了,有這功夫還是趕緊去看最後一眼吧。”
大夫所言非假,他的醫術十分高明,所以才經常被國公府請來,就連宮中的御醫也十分敬重他。
衆人一聽又是一陣慌亂哀嚎,老夫人直接軟了腿被從初扶到了椅子上,悲痛欲絕,“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老天怎麼可以這麼殘忍,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
方夫人直接傻了,木木的站在原地平日的凌厲渾然不在,只剩下悲痛傷心。
封慶昌雖說不成器,平日沒少爲他頭疼,可畢竟是自己第一個兒子,哪有不疼的,如今竟就這般沒了,沒了!
封慶昱的腦子嗡嗡響,沒想到今天還與他暢所欲言把酒言歡的哥哥,竟是一眨眼功夫就要沒了,心底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封慶昱似着了魔衝了進去,只見封慶昌躺在牀上,臉色慘白,頭上嚴嚴實實的包裹着。屋子已經被整理的一番,但是濃濃的血腥味依然充斥着整個屋子,身體已經被毯子蓋住,看不出身上的傷情如何。
方纔伺候的丫鬟道,封慶昌被送來的時候,滿身鮮血,無一處完好。說是騎馬的時候,馬被突然的雷聲驚到,頓時發了狂不僅把封慶昌摔下馬還在其身上亂踩。原本騎馬突然摔下便是受傷慘重,結果又被馬狂踩,送來的時候還有口氣都已是奇蹟。
大夫能爲他續命到現在,已是盡了最大的力,若是普通大夫早就沒了氣。
夏青曼見封慶昱就要衝上前去,一把攔住,怕擋不住又讓沛春趕緊攔着,封慶昱無法動彈,不由暴怒起來,“狗奴才,放開我,快放開我!”
屋裡的丫鬟齊刷刷的盯着,夏青曼眼睛瞪了過去,又紛紛低下了頭。
“少爺,我知道你心急,可如今二少爺已是這般,你更不能上前打擾,至少得等國公爺他們進來了再說。”夏青曼在他耳邊小聲道。
封慶昱轉頭掃向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靜了下來,只是表情依然恨恨的。
這時老夫人國公爺方夫人都涌了進來,瞧見封慶昌這般模樣,老夫人方夫人不由哭泣哀嚎起來,滿屋一片悲鳴,夏青曼也隨着大流低着頭佯作用衣袖拭淚。
方夫人似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往後一望,只見封大少站於人羣之後,不由指着他的鼻子厲聲道:“你在這做什麼!是不是看我兒死了沒有,告訴你,就算我兒死了,這世子之位也絕對不會有你的份!”
封大少尷尬不已,一臉悲痛道:“母親,二弟也是我兄弟,我只是……”
“滾!少在這假惺惺!我兒好端端的爲何會墜馬,必是你和那賤人謀害,你們以爲這樣就能接了世子之位了嗎,告訴你做夢!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絕對不會讓你們得逞!”方夫人嘶聲力竭嚎道。
國公爺呵斥道:“給我住口!”
方夫人怒急欲發作,身邊伺候的王碧靈連忙道:“夫人,還是趕緊看看二少爺吧。我想此時他必是最想您在身邊。”
方夫人閉上眼,心中刺痛,便是冷冷道:“你們都出去吧,昌兒不想被你們打擾。”
屋裡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封大少猶豫一番,也離開了。方夫人瞟了一眼國公爺又道:“你也走吧,莫要讓昌兒走得不安生。”
國公爺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是他的父親。”
方夫人悽然一笑,“父親?好一個父親,你可曾抱過他?你可知他最喜歡吃什麼,最喜歡玩什麼?除了罵他沒用罵他無能,你可曾正眼看過他?你連他的生辰都記不住,你也配稱做他的父親!”
國公爺惱羞成怒,“你給我住口!”
方夫人不依不饒,“你嫌棄他給你丟臉,嫌棄他因他你被嗤笑,如今何你的意了,他不會再丟你的臉,再不會讓你生氣,難道最後這一刻,你就不能發發慈悲讓他順心一會,莫要在人世間最後一刻出現在他面前。”
國公爺被嗆得兩眼發紅,“方月華!”
方夫人端端正正施了個禮,“求國公爺成全。”
國公爺未曾見過方夫人這般,他只見過她凌厲見過她的跋扈和囂張見過她的粗鄙,卻從未看到她這樣冷靜異常得可怕,頓時背脊直髮涼。
老夫人放開封慶昌的手,被從初扶了起來,顫顫抖抖的好似瞬間老了十歲,“翔兒,就讓月華陪陪昌兒吧。”
國公爺心中不虞,可看老夫人已是這副模樣,便是甩袖離去,走到門口又對着牀邊的封慶昱道:“你,給我出來。”
封慶昱手緊握,忍住淚,輕聲在封慶昌耳邊道:“哥,我出去一下,你要好好的,回頭我們再一起聊天。只要你醒來,你想要的我都想法子尋給你,包括你說的那個丫頭。”
只可惜封慶昌依然慘白着臉,毫無動靜。
方夫人摸了摸封慶昱的頭,“昱兒,先讓爲娘陪陪你哥哥,你哥哥最是喜歡聽娘講故事呢。你放心有爲娘在,必不會讓你們哥兩受委屈。”
“是。”
封慶昱深深的看了牀上人一眼,壓住欲滴的淚,轉身離去。
封慶昱的腳剛踏入正廳,國公爺厲聲道。
“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封慶昱擡眼看了國公爺一眼,並未作聲。國公爺眉頭一皺,方纔屋裡詭異氣氛讓他心底發慌,如今見封慶昱這般越發惱怒。
國公爺又道:“我聽聞今日昌兒在你那喝了酒?後來你兩發生爭執,使得昌兒負氣而出,是不是!”
封慶昱淡淡道:“父親,你這時候與我說這些究竟是何意?”
“我只問你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國公爺頓時被噎住,“你——好,你很好!”
封慶昱皺了皺眉,卻並未言語。
國公爺見此氣急,“我最後問你一句,昌兒的馬被人動了手腳,是不是你做的!”
封慶昱腦中轟的一聲炸開了,方纔的淡然全部不見,“什麼!二哥的馬被動了手腳!誰!到底是誰做的!”
“你會不知這事?”
封慶昱仿若嚴冬被潑了冰水,裡外全冷透了,不可置信道:“父親,你這是何意,難道你是懷疑我害了我二哥?父親!二哥可是我親哥哥,我怎麼會害他?我爲什麼要害他!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衊我,難道我在你心中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國公爺也覺方纔之舉確實不妥,只是心中煩亂,總覺得什麼在改變,一時腦中混沌纔會說出那些話,見封慶昱這般,不由氣弱了許多。
“我只不過是問問,衆人都說昌兒從你那負了氣所以才衝出了府,結果正好馬又被動了手腳,所以……”
“所以你就懷疑我做的?!父親,你,你——”封慶昱一口氣沒喘上來,頓時直直往後倒去。平日封慶昱極少沾酒,今日爲了陪封慶昌灌了不少,原本就十分睏倦,可爲了功課,應是強忍下來,封慶昌出事更又讓他受到極大的打擊,如今被這麼一傷再也撐不住。
“九少爺!”沛春眼疾手快把人接住,纔沒讓封慶昱磕到腦袋。
大廳裡又是一片混亂,夏青曼掐着封慶昱的人中,又灑了點茶水,封慶昱這才醒來,雙眼迷離,十分脆弱。
國公爺見此有些不知所措,底氣不足道:“昱兒,我並非是懷疑你,只不過想把事情弄清楚罷了,否則也不會大庭廣衆之下問你這些,你不用多慮。”
封慶昱滿嘴盡是苦味,已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的閉上眼睛,任由人擺佈。
老夫人因年事已高又受此打擊無法支撐方纔已離去,無人緩解氣氛。國公爺見到封慶昱這般心底有些慌亂,封大少位置尷尬更不好說些什麼,低着頭儘量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點,國公爺知道尋他無望,便是假咳了一聲,一副關心模樣。
“昱兒,既然你不舒服就先下去休息一會吧。”
封慶昱這才睜開眼,搖了搖頭又閉上了眼,癱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大廳裡靜得嚇人,直到方夫人出來,國公爺終於鬆了口氣,迎上前去,“昌兒行了沒有?”
方夫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朝着封慶昱走去,“昱兒,你去陪陪你哥哥吧。從小你哥兩感情最好,他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是第一個想到你,如今必是最是想你陪在他身邊。”
封慶昱點點頭,方纔虛弱不在,快步走進了屋子。
國公爺還想說些什麼,方夫人宛若未見,直接繞開了他,開始麻利的安排後事起來,他的兒子就算是走了,也得走得風風光光。
今夜,整個國公府將是個不眠之夜。
作者有話要說:提示:我這裡的排名都是按照家族來的,並且男女分開
所以國公爺其實沒那麼多兒子女兒
國公爺爲嘛這麼二百五,等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