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爺子這次挑人倒是把原來的編制都給補滿了,四個在樓裡伺候歸整的識字小子,三個伺候的丫鬟和兩個專門挑水打掃的婆子。
新來的丫鬟裡竟有之前培訓時同一屋的蔥芽,夏青曼初見時嚇了一跳。
“小妹!不,應該是青曼,我們又在一塊了。”顧媽媽剛走,蔥芽便是興奮的跳到夏青曼面前親熱道。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夏青曼不解道,蔥芽不是被分到廚房了嗎,藏書閣和廚房實在不搭嘎啊。
蔥芽挽着她的手臂笑道:“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見面了,都還沒來得及給你捎上好吃的呢。”
“確實挺想不到的。”夏青曼乾笑道。
蔥芽興奮的望着新的住處,連連讚道:“都是粗使丫鬟,這裡可比我之前住的那處好多了。”
藏書閣人員配齊,夏青曼就不好再混住了,便是與其他三人安排到專門的住處。雖說是四人間,屋子卻是比之前兩人間要好上不少,坐北朝南,光線通風都是極好的,配套的牀啊椅子櫃子也比從前好,怪不得水香住那兩人間還被人看做是被排擠貶到那的。
夏青曼原也是捨不得和水香分開,畢竟兩人住慣了,彼此習性也摸得差不多,兩人相處甚爲愉快,如今又要到新的環境適應總是不喜。只不過這也由不得她做主,再者水香也準備辭工回家準備嫁妝了。
若是其他丫鬟倒不會如此,一般就是婚禮那天擺個席面便算是成婚了。可水香老子和老孃都是得臉的,雖說之前有她姐姐那事使得兩人落了掛,卻也還是不差的。而水香嫁給的那愣小子,因他老孃一手絕活,方夫人便是恩典成婚後消了兩人奴籍放他倆出去,且提那小子做一旺鋪的二管事。
如他這般年輕便是做了管事的在府裡實屬不多,而那鋪子大管事就是這小子的爹,今後若是不出岔子接下大管事的差是鐵板上釘釘的。水香搖身一變便是成了良民還是管事娘子,有了極好的身份,夫婿是有前途的,又有國公府做靠山,實在是令人豔羨。
水香這活只要成婚了便是不可以再做這份工了,因此水香便是乾脆提前辭工在家準備嫁妝,省得佔個位置擋了人家的道,被人不知道怎麼背地詛咒呢。
除了蔥芽其他二人都是家生子,一個叫丁香一個叫含笑。丁香爲人靦腆,面相一副軟和溫柔模樣,而含笑人如其名,嘴角有兩個小酒窩,總是一副樂盈盈的模樣,倒是頗爲討巧。幾人都是□歲年紀,陸老爺子雖說放寬了條件,卻決不允許再有從前之事發生,因此只讓挑小丫頭,防範於未然。
如今的藏書閣不再如從前一般是個冷衙門,搖身一變成了熱門之地,因此夏青曼才十分驚詫,蔥芽是如何從一羣家生子中廝殺過來。要知道外邊買來的,因沒有根基背景,除非自身有過人的能耐,否則很難尋着好去處的。
這個蔥芽倒是個有些本事的,奈何夏青曼愣是沒看出哪裡出彩的,不似王碧靈一般掌握各項技能,爲人雖有些小心思卻也不是那心機深的。
夏青曼也就是這麼一想,心裡雖存了警惕卻也並未糾結於此,整日擔心着操心那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聽聞陸老爺子甚爲苛刻,是不是這樣啊?”蔥芽收拾好便是問道,另外兩人也豎起了耳朵。
夏青曼笑道:“陸老爺子爲人確實認真,但並非傳言中不好相處。只要手腳勤快些,莫要有那亂七八糟的心思,反倒比起許多管事還要開明,你們不用緊張。”
蔥芽撫了撫胸口,“那便是好,從知道要到這來便是開始擔心了呢。”
那兩個小丫頭也舒了口氣,沒有剛來時那般緊張。
夏青曼笑笑,“你們剛來,我這老人今晚做東,請你們吃點好的。”
平日只要捎些錢給廚房的管事,便是可以點菜,這雖說是廚房管事用公中食材賺私房錢的勾搭,可只要不是太過分,主子們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三個小丫頭眼睛都亮了起來,都是饞嘴年紀,誘惑力還是挺大的。
蔥芽嘆道:“你竟還能存錢請客,我每個月都花得光光的,如今還沒到月底我就只剩下幾個銅板了。升了三等丫鬟就是不同,出手這般闊綽。”
夏青曼點了點蔥芽的腦袋,“明明是你這下丫頭不會省錢,喜歡買那些小玩意。”
蔥芽嘟囔着道:“從前覺着這五百文錢挺多的,哪曉得用起來這般不禁花,我不過買了對耳環就不剩什麼了。”
夏青曼搖頭,纔多大年紀了就惦記着打扮,這些玩意最是費錢,只要有那心思再多錢都不夠花的。不是有句話,女人衣櫃裡永遠少件衣服,在梳妝打扮上,永遠是個無底洞。
花了銀子確實不同,席上的菜色味道要比平時好上不少,時間久了夏青曼從最初的填飽肚子即可,已經變爲挑剔菜的色香味了。
席上丁香和含笑依然有些拘謹,蔥芽卻是依如從前一般和她親近。
剛開始夏青曼還以爲是彼此不熟稔,所以纔會這般。後來才反應,原來是階級意識作祟。
如今的夏青曼是三等丫鬟,比她們幾個沒品級的粗使丫鬟要高。按慣例剛入的丫鬟一般都沒有等級,等幹了一年半載之後纔會評級。這評級與有等級的丫鬟有着莫大關係,若能幫說上幾句話,便是極爲容易的,反之亦然。
當然這不是絕對的,比如王碧靈他們一開始就是三等,而夏青曼因立了功也直接升了級。若是其他地方,走走後門興許還好升級,可陸老爺子是有名的嚴謹,作爲老人的夏青曼便是在其中起了關鍵作用。
夏青曼能在藏書閣留下,還這般快升級必是有過人之處,因此兩人來時家裡的老孃老子便是讓她們警醒着,莫要以爲是外邊買來的便是看輕了。
因此夏青曼雖說是和幾人同住,實際卻是高她們一等,雖未曾明言,但也算是她們的小領導了。
與領導有隔閡是無法避免的,夏青曼從小到大沒當過領導,連個小組長都沒當過,可一直被領導着明白這種心理。從前就不喜歡這般,跟老鼠見到貌似的,幹個什麼都怪怪的。如今自個成了小領導亦不希望如此,況且還是同一屋檐下下,幾乎十二個時辰都在一塊。
夏青曼便是直接道:“我們都是一樣的,那些虛的便是不要提了,大家和睦相處不用在意其他。”
可話雖說了,那兩人依然對她不是很親近,總有些謙讓模樣。比如打個水,明明她們在前愣是讓她先打等等,如何說也無用。
夏青曼只能嘆氣,倒也沒太當一回事,畢竟日久見人心,哪有一句話就隨隨便便把人給說通了。而蔥芽從一開始便是與她在一個屋,一個品級時候便認識,因此倒是沒這般生疏,親親熱熱的,該說的說該鬧的鬧,相處起來舒坦得多。
如此下來,夏青曼不由更喜歡跟蔥芽在一塊。
人員一齊,夏青曼便是不再這般忙得昏天暗地,陸成鬆也終於有個小管事的模樣。私底下沒少跟她感嘆,可算有種當管事的感覺了,從前就一灑掃奴才,比起前輩他實在是太幸福了。
夏青曼宅慣了也不喜歡往人前湊,從前是迫不得已,如今有了人手便是幹起後勤的活,除了灑掃平日專門負責燒水和分派紙張筆墨。
這活倒也輕省,因此便是又是有空讀書練字來,連陸成鬆都說如今她的字越發能看了。
“你就是青曼?”
夏青曼把茶水分派下去,剛轉身便是被人叫住,一看竟是那許久不見的封慶昱。
如今的封慶昱哪還有之前落水時候的狼狽,面若圓月,色若春曉之花,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身着金百蝶穿花暗藍劍袖,腳上踏着鹿皮靴,一雙眼睛黑溜黑溜的,充滿朝氣。
見夏青曼擡眼看他,下巴翹得更高了,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上,也不知要證明些什麼。
夏青曼忍住笑,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
“正是奴婢。”
封慶昱繞着夏青曼身邊走了幾步,嘟囔着嘴一臉不滿,“怎麼是這麼個模樣。”
旁邊的小廝卻是急了起來,“我的祖宗也,看完咱們趕緊回去吧,要是老夫人夫人知道我們到這來,非把我的皮扒了不可。”
那事發生之後並未像夏青曼所想的掀起軒然大波,而是就這般沒了消息,像是從未曾發生過一般,府裡更是沒幾個人知道她當晚救了封慶昱。若非手裡拿着賞錢,月錢確實加了,夏青曼還以爲什麼都沒發生過呢。
夏青曼猜想,約莫是這事實在不光彩,若是傳了出去會影響這個國公府的名聲。只可惜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那個真正害人兇手是誰,她可不認爲一個小廝便是有這麼大的膽子。按照慣常推理,理應是戚姨娘嫌疑最大,可是目前看她一點事都沒有,只聽說爲了祈福她倒是茹素清修了三個月。
若是與那事有關,可這懲罰實在輕,謀害嫡子,就算她是最受寵的貴妾也是不能姑息的。夏青曼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不關她的事,想不通便是早拋到腦後。
沒想到如今封慶昱竟是突然跳到她跟前,看這模樣還是專門來找她的,而且絕非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