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皇宮之中依舊蕭索,再配上鋪天蓋地的孝布,更是添了幾分涼意。
舉國大喪,雖然裕王爺繼承大統的事情板上釘釘,只是在嘉靖帝出殯之前依舊是王爺的身份,披麻戴孝,在嘉靖帝靈前盡着孝道。
“王爺,您歇歇吧。”以徐階爲首的一衆內閣官員同樣一身孝服走到了已經連續跪了一天一夜的裕王身邊勸道。
“不用了,孤王要好好陪陪父皇,你們的差事也要辦的快些,諡號,大殮規格都要儘快商定下來。”裕王沙啞着嗓子說道。
“是,臣等儘快辦好。不過王爺,宮裡的邵真人和陶真人想來爲先皇祈福,你看這事……”說到這個徐階有些遲疑,嘉靖帝寵信術士,這兩人的官職比自己這個首輔還要高,現在還不清楚裕王對二人態度,實在是不好得罪。
一聽到這二人的姓名,裕王就覺得‘胸’中怒火滔天,正是這兩個人的胡言‘亂’語,才使得自己父子十餘年不能相見,這才短短相處幾日,父皇就走了,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孝道來沒來得及盡。
而如今他們竟然還敢冒出來,真是不知死活。裕王很冷一聲,吩咐道:“把他們看押起來,待父皇出殯之後再論處!”
徐階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其餘幾人也是心情‘激’動,這些憑着小把戲竊據高位的術士們終於要遭殃了!
“是,微臣這就去辦。”徐階恭敬的施了一禮,又帶着衆人走了出去。
皇上賓天,身爲臣子的沈崇名雖然沒有資格弔唁,卻也是一身黑紗罩在官袍外面,這時正坐在幾位‘女’子面前發着愁。
舉國大喪,朝廷是嚴禁婚嫁的,自己原本和父母商議在這段時日告假還鄉完成婚事的願望就落空了。
“這個,咱們的婚事只能延後了。”嘆了口氣,沈崇名擡頭對着面前的燕雨‘蒙’,小師妹和萬佳伊說道。
日久生情,將近一年的想處,萬大小姐終於恢復了大家閨秀的本‘色’,而沈崇名也對她頗有好感,原本是想着一塊把三人娶回家的,可是碰上這檔子事,計劃就徹底泡湯了。
三人中燕雨‘蒙’年歲最長,其餘兩人也都尊稱她爲姐姐,就見她微微一笑,“公子,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沒什麼的,婚期延後就是。”
看着其他兩人也點頭,沈崇名忍不住鬆了口氣,原本還怕她們爲了這件事情和自己置氣呢。
“如此就好。佳伊,你來京城也快一年了,萬伯伯多次來信催你回去,原本是想着年後咱們一同回去的,可是現在出了這事我也不能回去了,再過一段日子就先安排你和馨兒回去吧,省的萬伯伯總是牽掛。”沈崇名扭頭對着萬佳伊說道。
“嗯,可是崇名,你什麼時候回去呢?”萬佳伊也有些想念父母,可又有些捨不得離開沈崇名,守着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最晚今年年底吧,到時一定回去。”沈崇名承諾道,期滿一年,再過了年也就能成婚了,到時就不用守着幾個大美人光看吃不着了。
萬佳伊羞澀一笑,回去之後就是成婚的時候了。
嘉靖帝出殯,裕王爺登基,年號隆慶。因爲年初即位,在一衆大臣的強烈建議下,當年便更改了年號,爲隆慶元年。
新皇登基,自然要大賞羣臣,加官進爵在所難免,徐閣老的得意弟子張居正火速入閣辦差,就連沈崇名這裕王一黨中的小兵也獲益匪淺,小升一級提了個正五品的都察院通政司左參議的職銜,直接成爲了宋清揚的直屬上司,心中很是得意。
新帝即位,那也是事務繁多,不但國內的事情要忙,更要接受屬國的朝賀,當然敵人的挑釁也是要接着的。
朝廷的事情很好說,有徐階這位閣老一手‘操’持根本不用隆慶帝費心,甚至是不用其他閣臣費心。
“遵先皇遺訓,凡嘉靖年間因言獲罪的官員全部平反,生者官復原職,死者撫卹後人,還請皇上早日頒旨施行。”新帝登基的第一次大朝會,徐階第一個出列奏報道。
身旁的高拱一愣,滿臉不解的看向了同爲閣臣老鄉郭樸,悄聲問道:“郭大人,先皇遺訓你可聽說了?”
郭樸也是一陣皺眉,搖頭道:“沒有,當日咱們是隨着徐閣老一同進宮的,那時先皇已經歸天,沒曾聽到過有遺訓這事啊。”
高拱眼睛一眯,心中難免有些生氣,徐大人這事可是做得不對,姑且不說假傳遺訓欺君罔上的罪名吧,這樣的大事起碼也得在內閣大家一同商量一下,哪裡能自己就絕做出決斷呢。
郭樸也是滿臉的不高興,他可是比高拱早入閣,平日裡和徐階關係還不錯,沒曾想到新皇剛剛即位,他就想着大權獨攬了,着實有些過分了。
“二位大人,許些小事何必介懷,徐大人也是爲朝廷着想啊。”右側的老閣臣李‘春’芳小聲勸道。
李‘春’芳的資歷比徐階都要老,只不過這位老爺子一直奉行中庸之道,雖立足內閣近二十年不到,卻沒什麼威望,作爲閣臣,只不過乾的卻是和事佬的差事而已,很少有人將他放在眼中。
話雖如此,朝堂之上郭樸倒是沒心思反駁他,車頭瞥了一眼高拱身側沉默不語的張居正,怒哼一聲不再說話。
這邊抱怨着,龍椅之上的隆慶帝倒是點頭應允。朝堂衆臣的一見,不由喜出望外,凡是有資格站在朝堂上的官員,那個不是爲官十數載,那些應驗獲罪的的官員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今一朝得反,可謂是天大的喜事。
徐階回首入列,感受着朝堂衆臣投來的感‘激’目光,不由面‘露’一絲的得‘色’,這一招收買人心之舉,大獲成功了。
高拱和郭樸對視一眼,心中怒氣更盛。
朝堂的事情這也就告一段落,可是邊界的事情卻是讓人‘操’心不已,就算這樣,事情的發展方向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嚴陣以待的北邊沒出問題,倒是南邊快馬奏報趕到,安南小國犯邊啦!
安南國不大,原本也是天朝屬國。可是這些人反反覆覆,兵力強盛就不承認這份關係了,更是要出兵挑釁顯示自己的強大。不過面對天朝這樣的巨無霸結果可想而知,每次都是慘淡收場,再派出使臣進貢呈遞降表,照樣還是屬國的身份。
這樣的小國和北疆的俺答比起來自然沒人會在意,只是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挑了這麼一個節骨眼上搗蛋,這可是讓新即位的皇上大爲惱怒。
“‘混’賬,小小安南也敢犯邊,簡直不知死活!”面對着幾位閣臣,隆慶帝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憤怒。
“皇上息怒,區區安南不足掛齒,只需派一員大將平定便是。”徐階開口勸道,在內閣當差這麼多年,啥事沒見過啊,一個小‘毛’孩子搗‘亂’實在是犯不上生氣,打打屁股他們就聽話了。
“對,你們快些拿出章程來,三天之內要把徵南大將軍的人選以及徵南大軍兵力部署全部拿出來,即刻發兵南下擊退安南‘亂’軍,有可能的話,多抓些戰俘回來,朕倒要看看這些‘毛’猴子長什麼模樣!”隆慶帝氣勢洶洶的說着。
“皇上,這大將的人選不用商議了,微臣現在就可以推舉一人。”徐階開口笑道。
“哦,何人?”這些年裕王雖然有自己的不少班底,可是軍隊之事一直沒有‘插’手,怕的就是被人扣個圖謀造反的名頭,所以對將領們也不是很熟悉。
“錦衣衛指揮使,成國公朱希忠。”徐階笑着說出了名字,看着其他人一臉的不解,解釋道:“國公爺雖是錦衣衛指揮使,可只是兼了個閒差,前些年身體健朗的時候可是京衛都指揮使,早先更是出任過大同總兵,麾下舊將遍及軍中。此次出兵安南,不需要什麼猛將,要的只是爲將者德高望重以使得南方諸將同心協力,打敗安南不是問題。”
“呵呵,徐愛卿好見識,就讓成國公掛帥出征。”這話說得隆慶的很滿意,小小的安南,不用什麼‘精’兵強將,只需出動當地衛所兵丁就能拿下。
看着隆慶帝應允,徐階謙虛一笑,越來越受器重了,呵呵。
他是高興了,因爲前幾天朝會遺訓一事還有些心裡不痛快的高拱和郭樸卻是更加憤怒,皇上明明讓大家共同商議此事,憑什麼你徐階就獨斷專行,朝中有威望的宿將多得是,又不單單他朱希忠一個人。
不過雖然不服氣,但是既然隆慶帝應允了,那自然也不能出言反對了。
“皇上,這大將雖然有了,可是我朝出兵作戰,一直都有監軍一名的,這個差事也很重要,不知道皇上‘欲’以何人出任。”高拱拱手說道,絕對不能讓徐階達到大權獨攬的目的。
“高大人,監軍一職可有可無,成國公數代忠良,派人去監軍不甚妥當。”徐階立刻出言反對,對於高拱他向來是十分忌憚的,比起自己來,皇上是更加信任他的,要是壓不住他,自己的首輔之位遲早都得拱手讓他。
“徐大人,祖宗法度,相信成國公會理解的。而且這次也是一個練兵的好機會,正好多排出些將領官員接受錘鍊,也好戰事頻繁時派上用場。”高拱毫不退讓,兩句話就把徐階駁了回去。
“呵呵,高愛卿言之有理,這個監軍是一定要派遣的,沈崇名現在不是在都察院當差嘛,以前又在兵部供職過,讓他去最合適了。”都察院的低階官員們隆慶帝就知道一個沈崇名,立刻就把這個差事委派給了他。
高拱一噎,沒曾想到爲了爭一口氣竟然把自己的學生給搭進去了。正如徐階方纔所言,這監軍一職的責任就是爲了監視主將,在軍中時刻非常憎恨的角‘色’,通常都是要揹負罵名的。
而這次掛帥的又是錦衣衛指揮使,這下沈崇名的日子可就難過了。很想挽回一下,可是聽着隆慶帝開始討論別的事情,高拱也只能作罷,崇名,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