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衙內碰頭會
被小嫦問得臉紅,樑豐只好“嗯”了一聲,表示承認。
爲了掩飾難堪,他只好異常熱情地過去跟大家打招呼,跟楊文廣、張輝、鄧聖一一擁抱,在每個人耳邊都低聲說一句“不許提紫英院。”那幾個都嘿嘿一笑,嗯嗯連聲表示收到。王英又把旁邊站着的兩個少年拉過來:“我告訴你們,這就是樑家哥哥,單手劈磚最是了得。人家來到東京,可是滿城行首都去拜見的,樑家哥哥畫得一手好畫,昨兒紫藤紅英已經送去裱了,過些時候你們去看,跟真人一模樣,這還是他喝醉了,要是清醒,嘿嘿,聽說寫得好字好詩詞,最是文武雙全,我最佩服他了!”
這王英四肢發達頭腦不靈光,介紹起人來夾七夾八,要不是那兩位早聽說了樑豐的名字,還真搞不清他到底要說什麼。
那兩個少年也大步過來跟樑豐見禮,楊文廣看王英人來瘋的樣子,知道他說不清楚,就過來介紹,年紀小一點的叫石寧,他不出名,他曾祖父出名,杯酒釋兵權的石守信,這石寧的爹石元孫如今襲了家裡衛國公的爵位,因此這個小子也人前人後被叫做小公爺;另一個也了不得,高懷德的曾孫子高雙印,他爹高廷贊,襲了渤海郡王爵,他也被叫做小世子。
樑豐對這倆位不熟,對他們的祖宗倒是如雷貫耳,因此也道久仰得緊。這四家都是武將,王德用和楊業家好像檔次要低一些,但歷來戰功赫赫,近年來的風頭反倒超過石、高兩家。石家還好說,從來魚肉一方沒人敢說話,因爲太祖趙匡胤下的金口,讓他家隨便貪污。高家就慘了,當年高懷德跟前太子趙德芳關係挺好,後來就不被太宗趙光義待見,高家這些年來只好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跟軍隊有啥聯繫,雖是王爺家,反而挺苦逼的。
四個軍中**,只有高雙印棄武從文,被他老子高廷贊逼着舞文弄墨,因此對樑豐的印象也就最好,很是熱情地拉手。那三位不耐煩,又喊又鬧要店家重新添加碗盞,要繼續喝酒賞燈。
就在幾個小子鬧得高興時,隔壁雅座出來一個人,僕人模樣,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躬身道:“幾位小爺請了,我家少爺正在裡間吃酒,煩勞幾位小爺講話低聲些,小的給幾位爺陪不是了!”說完又打躬作揖,也算是給了這幾個面子。
哪知道石寧就不依了:“你家少爺是誰?管天管地,還管得了爺們講話不成?讓他出來我瞧瞧!”聲音太大,瞪着眼珠子吼的,這一吼,還就真出來幾個人,當先一個年紀比他們大些,斜着眼睛掃了衆人一眼,滿是倨傲之色,仰天道:“告訴他們,我是誰。”
那僕人忙回頭對這哥幾位說道:“幾位小爺,這就是我家少爺,長洲吳公子,當朝丁相公的外侄子。”說完微微有些得意,等着對方的反應。
對方果然大吃一驚,王英第一個跳起來道:“他媽的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外侄子嗎,還敢來東京城裡撒野?信不信爺今天把你撂在這兒?”說完就要動手打人,石寧看見王英跳起來,也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這時高雙印一把拖住石寧喝道:“且慢動手。”兩人定住,看他有何話說。
高雙印轉頭對吳公子拱拱手道:“不知是丁相家親戚,失敬了。只是我們幾個兄弟在此觀燈飲酒,也無意冒犯兄臺,便請兄臺恕罪則個,我等不再高聲便是。”說完微微一笑,做個請的手勢。
那吳公子見高雙印是個識相的,傲氣一笑道:“那就有勞了。”轉頭就要回到雅間。
這邊石寧不幹了,跳起來就罵道:“直娘賊,還真以爲自己是個阿物啦,敢和你石爺爺這般口氣說話,作死吧你。”說完抄起一條凳子又要撲過去。
樑豐觀燈遇到他們,本來歡歡喜喜,此時小嫦在側,也不欲惹事,急忙使個眼色,便和張揮、鄧聖等一起拉住王英、石寧勸解。楊文廣只是滿臉怒色,站着不動,高雙印回頭瞪住石寧喝道:“不許惹事。”那石寧好像有些怕高雙印,訕訕地放下凳子,嘴裡兀自罵個不休。
那吳公子本來自覺得是宰相親戚,旁人都不敢惹,哪料到這幾個少爺根本就不買賬,自己這邊人數也少,又都是些酒色之人,一見幾位滿身的精力,也自虛了三分,還真怕打起來吃了眼前虧。看到對方有人勸住,也想趕緊找個臺階下去。便假裝不耐煩皺眉道:“此間太吵鬧,咱們換個地方,讓這廝幾個下作人呱噪便是。”身邊衆人齊聲諾諾,跟着這吳公子下樓去了。
樑豐、高雙印這才鬆了口氣。高雙印真怕剛纔打將起來,這裡正是東華門口,官家此時想必還在城樓觀燈。朝廷如今重文壓武,本來就對滿朝武將都是防範之心,這要是惹了事,又恰好是這幾家,面子上不說,怕是心裡更要暗暗防範,到時候日子就更加難過。因此一力勸阻,纔沒生出事來。
眼見那吳公子等人下樓去了,大家又重新入座,王英石寧兀自咒罵不休,說道要不是雙印哥哥攔住,定要逮住這球囊的一頓好打。一個丁相公家親戚又如何,便是丁相公的兒子也不懼他。
樑豐見他二人越說越怒,生怕他們酒後發瘋再去生事,便好言勸告,又扯些話題,大家才漸漸湊趣暢聊起來。約莫喝了幾盞,人多嘴雜,先前幾個就喝了許多的,這時候大都爭相說話,確實吵鬧非常。只有鄧聖、高雙印、樑豐幾人還算清醒,樑豐見小嫦在旁邊坐得無聊,心中不忍,便起身告辭,並誠心相邀大家隔日去家裡做客,有一個算一個,人人都要來。
石寧和王英不依,非要拉着樑豐再吃幾盞,張揮此時已經爛醉,趴在桌上講不了話了,只有高雙印理解樑豐,笑道:“那麼樑兄只管請便,改日兄弟們上門叨擾就是,我們略坐一坐也就要走了。”鄧聖也笑着起身相送。
樑豐抱拳團團唱了個喏,小嫦也跟着福了一福,衆人還禮,紫藤紅英也朝他二人還禮,樑豐便牽了小嫦下樓而去。
纔出門走得兩三步,停在酒樓門口辨別方向,忽然又有一個人跑到面前,打躬請安道:“樑公子好,小的馮安,見過樑公子。”
樑豐一怔,細看認出,原來是馮拯家的僕人馮安。笑道:“馮管事好,今兒也有空出來逛燈麼?”馮安還未搭話,就看見馮程焯披了一件貂毛大氅施施然走過來笑道:“呵呵,玉田兄別來無恙?可有好幾日不見你了,正想着過兩天去拜訪你呢。”說完又向小嫦看了一眼。樑豐急忙還禮,開個玩笑道:“馮兄好,相府門高啊,不敢輕易造訪。倒是馮兄要來寒舍,樑豐隨時掃榻相迎,不亦樂乎!”
馮家早收到了王曾的帖子,知道樑豐算是應了這門親事,一家人俱都高興。如今馮程焯也以樑豐大舅子自居了,老遠看見,怎能不來打個招呼?當看到小嫦時,猜到這多半就是那個襄州行首了,若是平常見了人家女眷,是不好問的。這回卻因爲樑豐已經算是自家人了,就開口問道:“這位是?”
樑豐雖然答應了馮家,但潛意識裡還沒生成覺悟,順嘴答道:“這是我的娘子小嫦。”小嫦不知是誰,見是郎君朋友,趕忙行禮。馮程焯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愉。怎麼是你的娘子呢?你娘子該是我妹妹啊!但也不好發作,只好笑笑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