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輕語現在住的房子七十多平,兩室一廳。
當時租這房子的時候,她經濟緊張,拒絕了洛凡不求回報,買所大房子給她和塗曉楓住的要求,堅持租下這間月租3000的中裝小樓。
塗輕語還清了債後,便將這所房子買了下來,也沒打算再換大的。
因爲手傷,做飯沾水都不方便,晚飯便由林婉白代勞。
塗輕語在旁給她打下手,遞遞她找不到的東西。
她發現林婉白做菜熟練不說,做出的東西也是色香味俱全。
“你這廚藝,都能做廚師了。”她由衷稱讚。
“可惜沒人欣賞。”林婉白苦笑了下,半真半假的,“我曾做菜給某個人吃,他嘗都沒嘗,就全部倒掉了,還說怕我下毒……”
“你可以做給白莫寒吃。”塗輕語靠在壁櫥上,“別看他瘦瘦高高的,其實很能吃,也挺會吃的。”
“他只喜歡吃你做的東西。”林婉白目光幽遠,像陷入回憶,“他曾說過,這世上食物只分兩種味道,你做的,和其他……”
塗輕語一窒,感覺這些話從林婉白口中轉述,要比白莫寒直接對自己說,更讓人心情複雜……感動,也有些臉熱。
晚飯三人一起吃,說說笑笑相處融洽。
塗曉楓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準備和姐姐說,可真見了塗輕語回來,又有林婉白在家裡,倒是不知該怎麼說了。
就這樣拖到了晚上,該去劇組了。
塗曉楓晚上的戲,是這個角色最重要的一場戲。
他所飾演的大學生回到旅館房間,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女朋友死在浴室中,望着那滿池鮮血,雙手捂臉,哭着跪在浴缸旁邊。
王導演當初入行是因爲真的熱愛電影,這些年見慣了娛樂圈的“事態炎涼”,仍保留着一份初心。
雖然沒拍過什麼有名的電影,一直掙扎在小成本恐怖片中,卻也十分有職業道德。
他覺得拍小成本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演員都是新人,沒什麼架子,很聽導演的話,也願意在狀態不行的情況下,一再調整重拍。
塗曉楓最近因爲很多事分心,NG次數比以前多了很多,今晚姐姐回來,讓他感覺安心不少。
他換上戲服,到完成佈景的浴室中,女主角全身血淋淋的一幕,讓他想到當初二哥自殺,很快便進入情緒。
沒等導演喊開始,塗曉楓已經眼圈含淚。
王導見狀忙喊了一聲: “action!”
最重要是抓住演員情緒!
然而就在此時,砰的一聲,無數煙花在同時升上天空,炸響的同時綻放出無數絢麗色彩,最後聚到一起,拼成一個漂亮的紅心,消失在星藍的夜空之中。
緊接着,鑼鼓齊鳴鞭炮聲聲,蓋過了導演特意用來疏導演員情緒的憂傷音樂。
鼓樂隊奏的是好日子,喜慶搞笑的音樂,伴隨着沒打到點子上的鼓點,烘托出前所有未有的歡樂氣氛。
劇組所有人都一臉懵逼,塗曉楓更是瞬間破功,眼淚憋回去了不說,還笑得直不起腰。
“我的天,這是誰家結婚……”
王導演氣呼呼的放下導筒,衝着聲源跑了過去。
離老遠便看見片場外圍一羣人烏泱泱的圍着,十多輛黑色矯車分散停着。
許初河坐在車上,正想給塗輕語打電話叫她出來,結果看煙花提前放了,頓時就惱了,“操?這他媽誰幹的事?”
耳邊又聽得喜慶音樂,他頓時臉色更黑,“他媽的不是說叫小提琴師嗎?怎麼放的是好日子,還是鼓樂隊!”
旁邊的虎子跟着皺眉,“許哥,你等等,我這就打電話問。”
他們一行人分成三夥,一部分人在離片場稍遠的西山山下,準備着放煙花。
另一部分人則在二十米開外,奏樂助興。
最後一部分在這裡,等着大嫂出來,大哥表白成功。
如今看來這種分劃有些不合理,就是找人時太費勁。
虎子接連打了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頭上已經開始冒汗,“許哥,你稍等,估計是音樂聲太大沒聽見……”
許晚河擡腿就給了虎子一腳,“出去找!還他媽坐這兒打電話!”
虎子連跑再顛的去了。
這時,王導演也過來,見到來人是許初河,一腔怒火都變成了恐懼,臉刷的白了。
說來他也算是倒黴,算這次已經是第三次見許初河。
黑社會爲了洗錢,常涉及娛樂圈。
他第一部電影,名義上是瑞山地產投資,其實錢全是黑道的。
製片人帶着大爺一樣的許初河第一次進組,挑了當時電影的女主角送去暖牀。
都是些惹不起的主。
“許哥今晚這麼有興致,可是看上組裡哪位主角了?用不用我去幫您叫出來?”王導演擦着汗道。
許初河打了塗輕語電話沒人接,估計是音樂聲太大沒聽到,便對王導道,“你去,把那個小助理給我叫出來!”
王導一哆嗦,陪着笑臉,“不知是哪位助理?”
電影的四位主角雖然都沒什麼名氣,卻也都請了隨身助理。
“就那個最好看的!”許初河把電話揣回兜裡。
“我馬上去叫!”王導演快步往回走,雖然沒弄明白到底是哪個,但也不敢再追問了。
許初河那可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
把四個都帶來,總是沒錯的。
走到一半,遇到塗輕語,王導突然明白了什麼。
上次這個小姑娘就被抓去過,估計許初河口中的助理,便是她了。
“王導,是誰放的音樂?你見到人了嗎?”塗輕語問。
她手機剛纔有陌生號碼來電話,聯繫到可笑的音樂和煙花,不知怎麼就想到許初河,便出來看看。
“是許哥。”王導演堆笑道,“他在外面等着你呢,塗小姐快些去吧。”
塗輕語出了片場,遠遠就看到許初河站在車旁抽菸,一邊指着身前的小弟,看樣子是在訓斥。
只是音樂聲太大,聽不清。
“許初河!”塗輕語大聲喊了一句。
許初河若有所覺,回過頭,一臉驚喜,“小白,你怎麼纔出來。”
他朝塗輕語跑過來,跑到一半時,想到這樣不夠爺們,硬生生停住了,還因爲慣性差點摔個前爬。
“……”塗輕語。
她只得朝他走過去,用能蓋住音樂的聲音問,“你這是幹嘛?”
“老子追你呢,這都看不出來?”許初河拽拽道,隱隱覺得有些彆扭,但沒談過戀愛的他不明白這種情緒叫害羞。
塗輕語一陣無語,“那你放好日子幹嘛?我還以爲你在慶祝我們昨天脫險成功呢。”
停了停,她又說,“再說我也不用你追,別浪費那沒用的時間,我不喜歡你。”
許初河氣得把菸頭扔在地上,往前逼近一步,“不喜歡老子你想喜歡誰?哪個男人有老子好?!”
“我喜歡誰沒必要非得告訴你,倒是你,放得音樂和煙花都影響劇組拍攝了,你快叫他們停下!”塗輕語大聲道。
放初河煩躁的揮了揮手,對身後的成子道,“虎子他媽的去西天了?不是叫他先停一停麼?怎麼還沒回來?”
“許哥,有點遠,虎子應該快到了,我去看看。”成子抹着汗跑出去。
此時,虎子氣喘吁吁才跑到樂隊的地點,氣得踹了帶頭的小弟一腳。
“我擦你媽!怎麼整個鼓樂隊來!不是說好要小提琴師麼?還他媽放好日子,結婚都沒這麼喜慶的!”
“啥……虎哥你大點聲……”那小弟捂着快被鼓樂震聾的耳朵。
虎子上去給了吹喇叭的一腳,“吹個**吹,就他媽在我旁邊吹要震死你大爺了,你個欠草的!”
喇叭師嚇得手一哆嗦,喇叭掉在地上。
旁邊的鼓手見此情景,畏縮縮的停住動作,眼巴巴盯着虎子看。
這下,聲音頓時小了很多。
“都他媽的給我停下!”隨着虎子一聲吼,音樂戛然而止。
塗輕語和許初河的耳邊終於清靜了,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他們就“喜歡”這件事進行深入討論,一輛吊車從不遠處開了過來,停在二人十米開外的地方。
吊欄升高至三十米,懸在塗輕語和許初河上方。
無數玫瑰從天空墜落,那一瞬間,場面堪稱壯觀。
如果是玫瑰花瓣,應該很漂亮,也挺浪漫。
然而那都是整支的玫瑰,還是沒剪刺的,一個不留神蹭到胳膊上就是一條血道,塗輕語左閃右躲不過,簡直和天上下刀子沒區別。
許初河也被蹭了兩下,火辣辣的疼,他忙脫下外套罩在塗輕語頭上,護着她跑出花雨範圍。
從片場跑出來的塗曉楓正好看到這一幕,遠遠看着,倒像是許初河將塗輕語護在懷裡。
兩人跑到車旁,塗輕語喘了兩口,有感而發,“真難得體會了一把天上下刀子的感覺……”
許初河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髒話掩飾情緒,“都他媽怪那幾個抽貨!”
“你長這麼大是沒追過人吧?”塗輕語想,好日子,玫瑰花刺雨,除了最開始的煙花,真沒一樣正常的。
“喜歡老子的排成排,老子纔不用追!”許初河嘴硬道。
“誰喜歡你了!”堪堪跑來的塗曉楓只聽到這一句,憤憤將許初河一把推開,“你誰啊!幹什麼抱我姐,把你的髒手拿開!”
話落忙把姐姐扯到身後護着,免得被人佔便宜。
“你他媽的是誰,活膩了吧!”許初河何時被這樣對待過,擼起袖子就要上。
身後的小弟也跟着蠢蠢欲動起來。
“這是我弟弟!”塗輕語忙道。
許初河把手放下,愛屋及烏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小白的弟弟,以後也會是他的弟弟,雖然現在看着挺討厭,但早晚都要是一家人的。
“姐,他是誰啊?”塗曉楓轉頭問姐姐。
“等會兒再和你說,你先退後,我有兩句話說。”塗輕語把他往旁邊拉了拉。
塗曉楓不情不願的讓開。
塗輕語和許初河面對面,“我再重申一遍,我真不可能喜歡上你,你別弄這些沒有用的了。”
“……”原來這就是被拒絕的滋味,許初河咬牙切齒,覺得有點點心酸。
但也是一點點而已。
以前被沈驍那個老王八打得半死扔到雪地裡,他寧是用爬的爬到醫院,保住了這條命。
現在不過是追個女人,怎麼也不會有當初困難。
“你喜不喜歡是你的事,老子願意追是老子的事,你管不着!”許初河仍舊拽拽的語氣。
塗曉楓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我姐是我二哥的,你沒戲,再追也沒戲!”
許初河錯愕的看了他一眼,“什麼哥?”
“跟你沒關係。”塗輕語打斷塗曉楓繼續說下去,拉着他往回走。
許初河沒有攔着。
今天的事件件失算,鬧得挺烏龍,走就走吧,對着也是尷尬。
塗輕語走了兩步,突然想到林一諾,停下,轉身問許初河,“上次你說的二十三號街縱火,不瞞你說,那次事件也有我的家人被牽連,如果方便的話,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
許初河怔了怔,脫口道,“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就告訴你。”
“不說算了。”塗輕語纔不會受人這種威脅,轉身離開。
許初河也覺得這樣挺不爺們的,威脅利誘什麼的,別說塗輕語不同意,就是同意了也覺得沒意思。
他以前是半強迫過不少人,現在卻突然覺得那樣無趣,他只想要小白的心甘情願。
“剛纔開玩笑的。”許初河叫住塗輕語,“那件事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今天不太方便,我一會還有事。”
塗輕語點點頭,“那改天我請你吃飯。”
許初河一聽就樂了,眉開眼笑的,“行,那說好了。”
說完,又掃了掃她手臂被劃傷的地方,有些心疼道,“你胳膊都破了,回去記得上藥。”
“用不着你關心,我會保護我姐!”塗曉楓像只炸毛的刺蝟,惡狠狠的瞪着許初河。
許初河纔不理他,反身鑽進車裡。
“姐!”塗曉楓氣得直跺腳,“你怎麼會認識那種人?看着好像黑社會啊!還有紋身!你不是最喜歡二哥了麼!”
“別說的我像移情別戀了似的行麼!”塗輕語拍了他額頭一下,“我剛纔不是都告訴他我不喜歡他了麼。”
“你就不該見他!”塗曉楓氣呼呼道。
“我不見他,他在外面吹拉彈唱的,你能拍得好戲?”
“……”塗曉楓窒了窒。
塗輕語自己其實也有事情需要許初河幫忙。
林一諾和二十三號的事,白莫寒打定主意不說,每次問到都會轉移話題。
即便是她問出結果,肯定也是經過“加工”的,不如找許初河,那個人說的,絕對是真相。
另一方面,她也很懷疑林一諾的突然失蹤。
如果真是出國散心,爲什麼要關電話?爲什麼一次都不聯繫自己?
林家大哥和林母這兩年對她照顧頗多,對於他們的慘死,塗輕語心裡也很不甘,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夠爲大家討回公道。
更何況,害他們的那個人,曾經也害過自己,和自己的……
塗輕語閉上眼睛,等心情平復。
“走吧……”她拉塗曉楓回去。
經過許初河這麼一鬧,劇組所有人都對塗輕語高看了一眼,隱隱有些討好。
雖然原來也很不錯,但現在兩極分化更明顯,連宵夜的盒飯,塗輕語都和別人的菜不一樣。
凌晨四點,塗曉楓下了戲,王導演過去告訴他,還有一週就能拍完他的戲份。
“這麼快……”塗曉楓有些戀戀不捨,這是他第一部戲。
王導演笑了,“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兩人正說到興處,一輛黑色緩緩矯車開進來,在不遠處停下。
塗輕語以爲又是許初河,然而車門打開,卻是林婉白從車上下來。
王導演頓時鬆口氣。
“婉白姐……”塗曉楓叫了一聲,隨後便愣住。
他眼睛眨不眨盯着隨後下車的男人,從上到下,從下到上,驚愕不止。
彷彿時間都在那一刻停止。
“這麼看我幹嘛?不認識了?”白莫寒朝他笑了笑,伸出雙臂示意。
“二哥。”塗曉楓撲過去,緊緊抱住白莫寒不放,“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的……”
活脫脫像個被拋棄的小媳婦兒。
“三年不見,你長高了。”白莫寒親暱的摸摸他的頭,笑得溫和俊雅。
“我一米七八了……”塗曉楓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覺得在衆人面前這樣挺不成熟的,然而雀躍的心情卻止不住。
“二哥,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他眼巴巴的問。
“恩。”白莫寒點點頭,幫他整了整襯衫,“還沒吃早飯吧?我們邊吃邊說?”
“好!”塗曉楓歡呼一聲,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下拉上塗輕語,“姐,快點快點,我們去和二哥吃飯。”
劇組一衆人等看着塗輕語被強硬的按進車裡,塗曉楓則像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鑽進去後拍拍身邊的座位,朝白莫寒招呼道,“二哥快上車。”
白莫寒寵溺的笑了笑,跟着上去。
車門關上,衆人一片驚呼。
男人衣冠楚楚,身姿挺拔,初下車時薄脣微抿,一副高冷禁慾的氣場。
對上塗曉楓,卻是另一番表情,桃花眼含情含笑,豔紅色的硃砂痣點綴在眼角,縱是在娛樂圈也是少見的美貌。
有一半人認出那是白莫寒,不知道的,則羨慕塗曉楓有這樣的好哥哥,只看那車,就知道價值不菲。
王導演努力回想自己和塗曉楓的相處,慶幸沒對他有過什麼苟待。
……
車上,塗曉楓活脫脫變成了話嘮,問東問西個不停,說得口乾舌燥。
林婉白見他那副開心的樣子,都有些受到感染。
知道塗曉楓喜歡吃甜食,白莫寒選了一間港式茶餐廳。
點菜的時候,塗輕語和林婉白結伴去洗手間。
塗曉楓終於停下嘰嘰喳喳。
“二哥,你還是喜歡姐的吧?”他眼巴巴看着白莫寒,“我看到你和什麼一個明星的緋聞了,不是真的對不對?”
“當然不是真的。”白莫寒笑了笑,把菜單遞給他,“我最喜歡的人永遠就只有姐一個,你不是最清楚嗎?”
“恩恩!”塗曉楓點點頭,心裡壓的大石終於放下。
娛樂圈就那樣,最喜歡亂寫了,他就知道自家二哥最專情,無論過去多少年。
正高興着,對面白莫寒突然嘆了口氣,“雖然我還和從前一樣,姐卻不怎麼喜歡我了……”
“誰說的?”塗曉楓瞪圓眼睛。
連立在一旁等着點菜的服務生都有些驚訝,忍不住看了白莫寒一眼。
這樣英俊的男人,竟也有人不喜歡?
“來的路上,姐都沒和我說過話……”白莫寒表情無辜,帶點可憐相,“我希望姐搬去我那裡住,也被她拒絕了,本來還想和你們回去看看姥姥和姥爺,但她總是說忙,說要陪着你……”
塗曉楓這才知道原來二哥早就見了姐姐,怪不得姐姐見到二哥時那麼淡定呢。
同時也很鄙視姐姐這種辜負二哥心意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