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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救,那就動手吧。”衛紙月道,話音甫落,強光便掃了過來,本能的閉上眼,等了許久,強光也沒打在身上,睜開眼,那一紅一白已經消失在院落,在上方糾纏在一塊。

豔骨與衛紙月的身形都很快,快到只能看見殘影掠過,只能聽見砰砰砰的術法撞擊聲。

而另一邊,謝必安與木蘭也糾纏起來,術法之烈,讓院子內只剩打鬥聲。

“必安,放了木蘭吧。”我流景着謝必安的身影喊道,木蘭已經無力迴天,再打下去,只會加速她的死亡。

而謝必安聽見聲音,也在瞬間停了下來,身影落在範無救的身旁,而範無救守着酒青。

見他們三人都無恙,流景看向木蘭,停下來之後,她抱着辛夷坐在地上,辛夷魂體已經呈現半透明,木蘭身上更是斑斑血跡。

流景擡起腳步,走到木蘭面前,木蘭出於本能的抱緊已經沒有知覺的辛夷:“木蘭,吸收我的魂體,能救回你和辛夷嗎?”

此言一出,木蘭驚訝的擡起眸:“你說什麼傻話?”

“我知道,你知恩圖報,重情重義,辛夷只是個凡人,你卻能捨棄自己的性命救她。”

木蘭嘲笑:“你懂什麼!”

流景蹲下了身子,與她平視:“我的確什麼都不懂,我不懂你是妖去卻能這般維護是凡人的辛夷,但是我能懂你待曲暮的心。”

說到曲暮,木蘭的視線望了過去,曲暮也望着她,淚流滿面,木蘭見他哭,沒有預兆的,眼淚衝出眼眶,直流而下:“若是有機會,我多想我是個人,這樣就能一直陪着他,他老我也老,他死我也死,他說的沒錯,是我殘忍,明知自己是妖,還要禍害他。”

流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真氣往她身上輸送,可真氣出體,只是經過她身上,轉了一圈,沒有被她吸收就消失不見,木蘭看着流景,笑道:“沒用的,鎖魂玉是天地孕育的天物,即便是神仙,受了鎖魂玉的重創都難以恢復,何況我這個血統不純的妖。”

流景不死心,再運行了一遍,得到的是同樣的結果。

“你若真是有心,就將他們父子的記憶抹去吧,我不想我死了,還讓他們傷心害怕”木蘭的淚水落在辛夷身上,卻穿過辛夷的魂體,直接沒入草地。

是盡頭了嗎?對於她的要求,流景並沒有應答。

木蘭看着曲暮,懇求着:“老爺,我多想...多想你抱抱我...我馬上...馬上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木蘭說完這句話,辛夷已經化爲光點消失,魂飛魄散,這回真的是什麼都不剩了。

辛夷消失後,木蘭大哭着左手抱右手,像是在擁抱着辛夷。

曲少梓爬到木蘭身後,抱着她,一個勁的喊娘。

“梓兒,娘走後,你要聽話,柳璃這丫頭很好,你娶了她,娘也放心,若是以後你爹把娘忘了...忘了...你不要怪他,忘了也好,記着娘,會讓你傷心。”

本還花枝鮮豔的木蘭樹迅速凋零,一陣一陣的花雨落下,木蘭的本體要枯萎了。

木蘭擡起頭,望着燭光下的花雨,彷彿回到了那年,他少年意氣,在牆頭吟着詩句:“去年春恨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聽聞詞句,記憶就像被人翻了一頁,回到那天,木蘭花飄落如雨:“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木蘭聽後,歡喜的望向曲暮:“老爺,你還記得嗎?那年花落如雨,你說,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你還...記得嗎?”

曲暮飛奔而來,喊着記得記得,可木蘭終究聽不到了,在她問完這句,還沒有得到答案的時候,木蘭花落傾盆如雨,枝幹也瞬間乾涸。

原本還鮮豔的樹木,瞬間枯萎,花葉落了乾淨,在他們的發上,身上埋了厚厚一層。

曲暮抱着辛夷的屍體,臉貼着她的發心,一句一句說道:“記得,我都記得,當時你還笑我,說我賣弄文采,我卻一直沒告訴你,那天見得你,很漂亮...我還想,這是哪家閨女,如此大膽,可我後來回來,怎麼就不見你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一直在我身邊。”

“還有,我樂意被你禍害,可是也恨你傻,你好好活着不行嗎?非要跟我舉案齊眉。”

人也好,妖也好,最怕到了最後才幡然醒悟,那時候,什麼都遲了。

木蘭花香,沾了一身,流景起身,望向天空,豔骨與衛紙月還打鬥着,在流景飛身而上的時候,聽見曲暮說:“夫人,我說我記得,你聽到了嗎?”

身體騰在半空,豔骨與衛紙月的身形穿梭的很快,流景凝足了眼力,才能瞅到一點縫隙,等這縫隙出來的時候,捏了術法迅速闖了進去,來到衛紙月的身邊,拉開了她:“紙月,你快走。”

“流景...”衛紙月還不明不白,身體卻被流景的術法強硬帶離。

“你是我朋友,我不會讓你有個萬一,辛夷和木蘭死了,你走吧,回去你該回去的地方。”流景快速念口訣,術法形成後帶着衛紙月如閃電般飛離。

“流景,我會讓你再找我的。”變故發生,衛紙月的功力本就在流景之上,她使術法,根本不用念決,流景捏的術法竟然被她強硬的改變方向,飛向地下昏迷的酒青,謝必安與範無救挺身相擋,一束強大的氣浪向他們衝去,等強光散去,酒青已不在地上。

流景一驚,看着衛紙月化光離去的地方急急道:“紙月...”

“要救回酒青,就來找我。”遙遠的聲音傳來落入耳畔,流景頓時後悔自己衝動救下她。

而此時,下弦月從烏雲中走出,光輝灑下,照在枯萎的木蘭樹上,照亮了一地的木蘭花。

辛夷的屍體在曲暮的懷裡化成了灰燼,二十多年前她就死了,這些年的維持,都是因爲木蘭的關係,如今木蘭魂飛魄散,再沒有功力維持,和她們一樣,屍體也歸於天地。

豔骨的身影從空中緩緩落下,謝必安和範無救走到了他的身後:“大人,我們也該回去了。”謝必安道。

豔骨看向了流景:“流景,你做何打算?”

木蘭的心願是消去他們父子的記憶,流景望向他們父子,一個失魂落魄,一個呆若木雞。

嘆口氣,走到尚還清醒的曲少梓身旁,輕聲問道:“少梓,我...”

曲少梓知道流景意欲何爲,擡起淚痕斑駁的臉,啞着聲音反問道:“你是不是真要這麼殘忍,娘已經死了,你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流景揚起的手頓時落了下去,黯然道:“對不起。”

曲少梓冷笑一聲:“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早知道娘是妖,卻沒有守好她,是我無能,怪不得你。”

心頭忽然惆悵,默了默,流景道:“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了你就要走了嗎?”他的聲音帶着沉痛。

“我已經死了,地府纔是我該待的地方。”流景道,蹲下身子想扶他,卻被他推開拒絕了。

“既然如此不勞煩你了,這段路,我還走得回去。”他固執的起來,背上曲暮,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個少年,初見他時,張揚意氣,如今離開,卻像經歷滄桑,老了十年。

“走吧。”曲少梓離開後,豔骨說道。

走出院子時,流景回眸看了眼那棵木蘭,若是能看見辛夷與木蘭眼中的景象,今夜之前,這棵木蘭樹會有多少故事?

離開地府不過十來日,流景卻感覺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回來了這裡,看見滿眼煙霧,看見灰色樓臺,這顆剛經歷過生離死別的心纔有些着落。

十來日不見狐禾,今夜見着了,儘管他依舊板着臉,流景卻忽然發現,自己挺想他。

而今夜回來,流景多少懂得他爲何這般排斥人間,不知道現在若是跟他聊聊,會不會讓他改觀。

月華樓內,光影依舊,紅蓮盛開,荼蘼飄旋,狐禾沏了茶,在正廳等着,見豔骨回來,起身相迎,在豔骨面前站了好會,才說道:“你動了真氣。”

豔骨點點頭,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謝必安與範無救隔桌而坐,流景隨意挑了個位置,靠着茶近些。

流景正想自己倒杯喝喝,手還沒伸出去,茶壺就給狐禾端走了,先給豔骨倒一杯,再給謝必安範無救倒一杯,最後直接把他給忽略了。

果然有點想他了都是見鬼。

衛紙月打的那一掌,胸口到現在都疼,這該死的狐禾,長得人模人樣,幹出的事卻這麼畜生,流景巴巴想着。

“跟衛紙月動了手。”豔骨啜了口茶,淡淡應道。

狐禾在椅子上坐下,說道:“衛紙月偷走了結魄燈。”

豔骨好像對這事一點都不在乎:“找了五百年才找到,也難爲她們母女了。”

什麼結魄燈什麼五百年?誰跟誰又是母女,流景想難道就沒一個鬼覺得應該跟他先解釋解釋,別讓他聽不懂嗎?

“但此事畢竟嚴重,一旦木溪的魄再度被結成,五百年前的事就避免不了再發生。”

五百年前能讓他們這般在意的事,只有那場神魔大戰。

流景正眼巴巴的望着謝必安和範無救,希望他們能注意到自己,倒是沒讓他們先注意,狐禾卻先看了過來,揚起脣,似笑非笑:“必安,真的怕的話,就先把某些拖後腿的解決掉吧。”

他雖然在笑,可那雙眸子卻冰冷的直看的流景後背毛骨悚然:“狐禾,你說就說,不必這樣看着我,我膽子小。”

“呵...你膽子小?這世間,我倒是找不出第二個有你流景公子這般膽大的人了。”

見他皮笑肉不笑,流景也只好尷尬笑道:“承蒙誇獎,呵呵呵。”

狐禾當即收起笑瞪了眼過來。

豔骨放下茶杯,淡淡道:“此事不着急,必安和無救看好他就行了。”

謝必安和範無救明瞭的點點頭,端起茶杯喝茶。

可憐了流景,至始至終沒聽懂,還被人嫌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