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璃帶着丫鬟,與流景他們三個並排走在街市上,領着他們去找曲少梓。
從柳璃的口中流景知道,這位曲少爺喜歡與人鬥鳥,在南郡城裡有鳥王的稱號,如此便不難想象,這曲少梓是如何的好動頑皮了。
第一鳥樓前,卻見鬥鳥客手提精緻鳥籠,或進或出,擠滿門口,這第一鳥樓,高三層,富貴堂皇,門上更有對聯寫着,“養得鳥中鳥,留住春外春”。
鬥鳥的有富貴子弟,也有平民百姓,但是按照柳璃的話來說,三樓纔是這南郡城中富貴子弟待得地方,要找曲少梓,得上三樓。
一進樓閣,便聽見各式各樣的聲音,吵雜繞耳,有渾厚男聲,更有鳥類對啄的嘶鳴聲,一樓人羣混雜,推推嚷嚷,避免撞上,謝必安出於道義,護在柳璃身旁,流景走在前面,而範無救則是護着丫鬟。
上了二樓也纔好一些,到了三樓,就只剩下鳥的鳴叫聲,比之一二樓,三樓的擺設更顯精緻優雅,三樓並沒有設置門窗,而是直接織珠成簾,風至則鳴,如絎佩之聲,又見青瓷花瓶插着各色菊花,淡雅清香籠罩整個三樓。
三樓並不多人,十來個青少年,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在人羣之中坐定,錦衣玉帶,頭戴玉冠的美少年,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他,不僅僅是因爲他長相不凡的原因,更是因爲他的面容,和衛紙月有七八分相似,這美少年,眉宇間較之衛紙月,少幾分清淨,多幾分張狂。
卻見他右手託着茶杯,左手掀着杯蓋,眼帶戲謔的看着眼前的方桌,而那方桌上,放置了一個華美的鳥籠,籠內兩隻鳥快速的的互鬥着,這鳥的速度之快,分不清對方是白還是黑,聽那啾啾叫聲,便知它們鬥得慘烈。
“有趣,看不出來文文靜靜的衛姑娘會有這麼一個好鬥的弟弟。”範無救靠近流景的身側在其耳邊說道。
“且先看看。”流景低聲應道。
這十幾個青少年,都是意氣風發,看那兩隻鬥得慘烈的鳥就像身臨其境,一個個興致盎然,精神抖擻。
與曲少梓對斗的人身份想必也是不簡單,教之曲少梓的張狂,此人卻多了幾分邪性,年紀也比曲少梓大個幾歲。
見他繡金玉帶,玄袍雲袖,氣質非凡,年紀輕輕卻帶邪性,與那張狂的曲少梓是各有春秋。
那兩隻鳥也鬥到高潮,啾啾聲更是強烈,不一會,速度也慢了下來,這纔看清,這一黑一白竟是鵪鶉鳥。
那白的鵪鶉鳥長頸短尾,純潔如雪,就跟個小白鶴似得,而那黑鵪鶉,毛色全黑,短小精悍,那白的雖然速度快過它,可它伏在那,卻是精準無比,即便是不用鳥客互相喊互相加勁,它們也鬥得如火如荼。
互相追逐互不放開,即便是兩傷,也要拼個你死我活,那白的鬥不過便飛起來躲一躲,不一會,那黑的便落了下風,最後竟然奄奄一息趴在鳥籠內,而此時,鳥客表情變化,鳥的主人,也紛紛表露出來,曲少梓放下從開始見他便捧着的茶杯,交給一旁的侍童,微笑看着那青年:“封夔,你輸了。”
那叫封夔的青年見自己落敗,表情也只是一瞬的變化,稍即竟也是淡然的輕笑:“輸贏勝敗,常有的事。”
範無救也說話了:“這叫封夔的後生不錯。”
流景不想反駁他,才見一面怎知就不錯了?
曲少梓又道:“願賭服輸,今晚你記得把你昨夜搶來的姑娘送回去。”
範無救聽罷,一張俊臉萬千變化:“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就算你有聽到什麼那也是你的幻覺。”
“行了,我不說你眼瞎。”
範無救當即便苦着一張臉了!
“我雖無賴可也講信用,告辭了,曲少爺。”封夔說罷,拱手做輯,轉身離開,他的侍童收起了那戰敗的鵪鶉,也慌慌張張的跟着去了。
一般鬥輸了的鳥沒什麼好下場,要麼死了要麼就是被吃了,想想也是可憐,流景暗自揚了手,一道暗光射向那黑鳥,卻見籠門忽然打開,原本還奄奄一息的鳥撲騰着飛了出去,轉眼便在衆人的驚訝聲中消失在了天空!
喧鬧聲過後“少梓哥哥,你又贏了!”一道清脆如黃鸝的聲音響起,卻見柳璃已走到了曲少梓的身邊。
曲少梓本帶着戲謔的眼神看見柳璃後,變成了寵溺:“你怎麼來了?”
柳璃與他親近,在衆人面前便不拘小節起來,拉着曲少梓的手就往流景他們這邊拖:“我帶了朋友來給你認識。”說話間,人已經到了面前。
曲少梓不過二九年紀,還未行冠禮,卻身材頎長,如瓊樹一枝。
“這幾位面生的很,你剛認識的?”也很簡潔利落。
被人點破,柳璃也訕笑起來:“其實是爹爹的客人。”
“柳叔叔是又談到什麼好生意了?這三位公子可不是池中之物!”還眼光銳利。
謝必安是沒什麼表情變化的,他一向也不會與人較真,範無救也早就縮到了謝必安身邊,只留流景一個獨對他:“曲少爺,久仰大名。”流景拜以一禮道。
曲少梓也還了一禮:“大名不敢當,久仰的怕也只是家父。”更口齒伶俐。
他這麼說其實也沒錯:“曲少爺聰慧。”
曲少梓沒想到流景這麼輕易就認了,一時間有些楞,反應過來後,竟直直的盯着流景將他打量:“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流景,另外兩位是在下的兄弟謝必安與範無救。”流景指着他們兩個應道。
曲少梓的目光有思索的意味:“謝必安範無救,真有意思的名字。”
若不是謝必安他們的相貌和是無常時差了十萬八千里,就他這一句有意無意的呢喃,流景也會認爲他知曉他們的身份。
陪笑一聲,算是轉移注意力:“長輩的意思罷了。”
“相逢便是有緣,正好今日我贏了比賽,不如讓我做一次東,請你們吃飯。”曲少梓道。
在陽間辦事,除了吃飯還是吃飯:“盛情難卻,我們兄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羣人又浩浩蕩蕩的去了思飲居,思飲居的小二哥一見流景他們,還跟着曲少梓和柳璃,表情是一陣一陣的變。
曲少梓點了思飲居的名菜,八個主菜一個湯霸佔了桌面,範無救看着一桌的酒菜咽咽口水,大約在想,真的好大手筆!
侍童和丫鬟在一旁爲我們斟酒,果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排場也大!
“我敬三位公子一杯。”曲少梓端起酒杯,恭恭敬敬道。
爲表誠意,流景三與謝必安範無救也端起了酒杯,就連柳璃也湊了一份,卻被曲少梓阻止了:“你喝什麼酒?小藍,給你家小姐上茶。”小藍是柳璃的丫鬟,柳璃雖然不願,可曲少梓發話,她也只好扁着嘴看着自己的酒被曲少梓抽走。
“多謝曲少爺款待。”見曲少梓這般照顧柳璃,流景與他們兄弟也是心照不宣。
美酒入喉,酒香馥郁,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恕我冒昧,不知三位公子來南郡城是爲了……?”曲少梓放下茶杯,淡淡問道。
流景也輕笑,態度卻誠懇:“聽聞南郡城曲暮曲老爺網羅天下奇珍異寶,我們兄弟正好有些興趣,又聽說古董大會即將到來,就想着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曲老爺。”
有的時候,一段話太真就容易讓人產生懷疑的念頭:“公子運氣是好的,碰上了柳叔叔,也就等於見着我半個父親了。”
“想來也是如此,而另一半...”我問:“是看我能否拿出讓你父親刮目相看的寶物嗎?”
曲少梓笑:“公子既然如此問,想必是胸有成竹了。”
謝必安和範無救看着流景和曲少梓一言一語互相試探來往,也不插話。
“即便是胸有成竹,也想認識認識曲公子,聽聞曲公子年少享名,聰明穎慧,冠絕南郡城。”
曲少梓也打起馬虎眼:“虛名而已,倒是公子,爲見家父,知曉曲家多少?”
流景笑了笑:“一點點。”就是不知道纔來查。
曲少梓又端起了酒杯,流景他們又再迎上:“再敬諸位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公子是看上家父哪件寶物了?如此大費心機”曲少梓開門見山道。
算得上至寶了吧:“那寶物有點貴重,倘若我見到你父親了,你便知曉。”
曲少梓修長的手指轉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流景,這人也不過是比他大個兩三歲,何以如此深沉,一來一往都像打在棉花上,白費了力氣,曲少梓笑着,端起酒杯自飲,有趣有趣:“那我拭目以待了。”
聞他一言,流景也輕笑:“來,我敬曲公子。”
“有勞”侍童添了酒,他再飲下,這一來二去間,一壺酒也光了,曲少梓沒過癮,又讓侍童再去加酒。
“不知公子打算在南郡城待多久?”曲少梓問道。
“弄清寶物便回去了。”
曲少梓的手搭在桌上,指尖畫着圓,面目清朗:“這麼說便是沒有具體日程了。”
範無救見流景喝了不少,貼心的給他斟了杯茶:“越快越好吧。”流景將範無救端到眼前的茶飲下,果然舒服了些,說這話是想着他也得挑個時間回去露個臉,免得酒青起疑。
“不知公子是哪裡人士?若有機會,我也想拜訪拜訪。”曲少梓見他眉間籠了酒意,想着他們兩個的確喝了不少。
難怪豔骨都能醉,這陽間的酒就是不一樣,不過他小小年紀怎就這麼能喝?至今都一臉風輕雲淡的:“路途遙遠,不去也罷。”
曲少梓輕笑:“天下是何地方?腳步到達不了的?”
流景也認真:“不是到達不了,是太費時間,公子是生意人,應當知道花時間的事都得不償失。”
曲少梓舉杯,欲飲將飲,嘴邊一抹笑:“因人因事而論罷了。”
流景也笑:“公子好見解。”又敬他一杯。
這對酌間,又一壺酒下肚,儘管喝了不少茶,腦袋還是有了昏脹,肚子也是鼓鼓的。
等到流景差不多醉了,日頭的餘暉沿着窗口照進,塵埃在光中飛揚,樓宇在餘暉中輝煌
“我與公子倒是一見如故,這不知不覺竟喝到日暮了!”桌上的菜換了兩遍,這一不小心就待了大半天。
曲少梓此時多少也有醉意,雙頰佈滿暈紅,說話的力氣也是輕了不少:“呵,快意人生總是要過得快些。”
流景起身,朝他拱手道:“美酒雖好,不宜多飲,今日已盡興,下次再聚。”
他也搖晃着站起來,笑道:“下次便是你請了。”
“當然,無救,你送曲少爺回去吧。”看他渾身無力扶着桌,也知他醉的差不多,當然,流景也好不到哪去。
“多謝。”曲少梓道,範無救也上去扶他離開。
出了思飲居,流景與曲少梓兵分兩路,分頭而走,謝必安在流景身旁,頎長的身子筆直的走着。
“你喝太多了。”一天了,他也才說這句話。
流景打了個酒嗝,揉着眉心,無力道:“哪裡曉得他這麼能喝。”
柳璃倒是神清氣爽,只是和他們坐在一塊,身上多少帶了酒味:“少梓哥哥的酒量很好的,很少有人能這麼跟他喝,能把他喝醉的,流景公子你是第一個。”
怎麼說流景也是地府三大酒鬼之一,若是喝不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那就真的是丟臉丟到陽間來了。
四個人回了柳府,柳卿相夫婦還未回來,謝必安見流景頭腦都不清醒,就讓他回房休息,他自己跟他們周旋。
流景回房簡單清理了下才上牀休息,剛躺下不久,聽到範無救的聲音,見他回來了,終於安心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