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去接雪情的侍衛來報,雪情與小如昨日午時已經離去,走得甚是匆匆,不曾留下隻言片語。護衛之人當時以爲是公主偶爾出遊,也未放在心上,見一夜未回,方纔着忙,但宮中亂成一團,一時聯繫不上顏遠風,只得罷了。
我再想不出雪情會跑去哪裡,但她既不在宮中,即便淪落在外,也未必會悽慘到哪裡去,便顧不得再尋找她。
這時,母親已經醒來,卻微微的發燒,顏遠風去探她,沉吟良久,到底還是將棄京撤離的話說了。
“那麼,便撤了罷……”母親吐了幾個字,失神地瞪着飄拂着的帳幔,喃喃道:“還有什麼……舍不了的?”
我知道母親失了弟弟,心下灰心到極點,一時無法視事,只得自己和着顏遠風、劉隨等一起查點願出宮妃嬪數量,又檢查各自的行李收拾狀況。
果然,大部分宮妃宮嬪並不願離去,也有父母或親戚在京城的,要求出宮暫避,細細算來,隨我們出逃成功的機率,只怕比他們自謀生路更要前途未卜。我也懶得請示母親,直接準了,並厚加賞賜,令各自逃生。
也虧得在顏遠風協助下,將大部分京中侍衛調配過來,駐紮皇宮之中,以至大難倏至,人心惶惶,倒也雖忙不亂。只不知明日我們都走了,宮中會悽落到何等地步了。
夕姑姑已爲我將物品收拾妥當,只帶了極少的生活用品,卻備了大量的食物捆於車上,另將值錢的金珠玉飾包了兩大包,和我說道:“出了宮廷,但要有錢,沒有買不到的。”
我點了頭,又去瞧惜夢爲母親準備的衣飾及日常用品,足夠了裝上五六馬車了,不覺惱火,轉而問道:“你以爲是搬家,還是出外遊玩麼?帶那麼多物品,還能走嗎?”
惜夢垂淚道:“娘娘的性子素來嬌貴,吃穿用度受了委屈,只怕更要悶悶不樂了。”
看她滿臉的護主情切,我一時無語,遂把夕姑姑叫來,讓她幫着重新收拾,凡是貴重的大件,即便是父皇所賜,也盡取下,衣物只留了幾套時令衣裳,其餘的全都裝箱封存於昭陽殿庫房之中,希望有機會再回來取走。另叫劉隨將庫房中的名貴字畫古董擇了些帶走,算來這些物事若能變換爲家產,也足夠我和母親在外祖家一世逍遙了。
至於大燕王朝,我望向天空,苦笑。
天降鳳瑞,可興邦國,卻興不了大燕,旺不了大燕。
夕陽西下,將漫天陰霾染就了淒厲猙獰的金紅鑲邊,如同夏日雨季吞吐的蛇狀閃電。
子夜,北方城樓烽煙又起,原來安氏連夜趕至京中,已在城外五里處紮下營來。朝中有僅餘的幾名武將正帶了戍衛安排佈防,並向皇宮告急,言語之中,亦有請太后避賊鋒芒之意。
我安排一千餘人駐守宮中,並告知侍衛統領,如遇安氏或瀏王軍隊侵入宮中,只要得到敵軍不傷宮中生靈的承諾,便可繳械投誠;另外八百鐵騎,俱是母后與顏遠風的親信,則金戈鐵馬,護着我和母后宮人,浩浩蕩蕩馳出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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