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冬夜的手像滾燙的誓言, 你閃爍的眼像脆弱的信念。
——《致青春》
和蜻蛉告別後一個一個地探訪曾經的友人沉睡着的地方,歌留多、野薔薇、渡狸、雙熾。說來奇怪,雖然他們現在都又活了過來, 他們都正活着, 擁有嶄新的生活和生命。可是她卻想要與那時的他們相互問候, 這是那時的她沒有做到的, 所以現在, 當她有能力的時候,她便一項一項把它們補上。
最後,她來到殘夏的碑前, 沒有動作,也不言語, 只是發呆。舉目遠望眼前一片蒼茫, 她陪着殘夏, 像是要坐到天荒。
桜時就這樣在有他們在的墓園裡呆了一天,回到源之森林的時候已是夜晚。
還沒有等她走到悟之源的大門, 就聽到那裡傳來的驚懼呼喚聲。
“凜凜蝶小姐你不要嚇我!你快點醒醒!凜凜蝶小姐凜凜蝶小姐!凜凜蝶!!”
這聲音無疑是雙熾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桜時也知道必定是在她離開的這一天裡發生了大事。加快腳步,桜時幾乎是一路飛奔着跑到聲源處那裡。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鮮紅色的背景, 桜時幾乎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眼睛。離桜時沒有幾步遠的地方, 黑江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顯然已經失去了知覺。再靠近大門一點的地方, 雙熾正緊擁着一個女孩兒跪坐在地上, 他懷裡的那個女孩兒正是凜凜蝶,此時此刻, 深紅色的液體已經沾滿了她的衣裳。而雙熾的狀況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腦袋上鮮血還在不斷地往外流,一滴一滴染紅了他右邊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
用力地晃晃腦袋不敢多想,桜時上前去抱起黑江,一面探着她的鼻息一面對雙熾喊道:“雙熾你傻了嗎?!喊她的名字有什麼用!快叫救護車啊!”
聽到突然闖入耳朵的聲音,雙熾一瞬的迷茫,他順着聲音擡頭望過去,竟然看見十年不見的桜時鳶。
——這一定是在做夢吧?
還沒來得及讓他多想,桜時急躁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還愣着幹嘛?難道你想讓她死嗎?!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快啊!”
聽從聲音的命令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準備撥通電話,在這期間雙熾不時愣愣地看着桜時把黑江也拖到這邊來,然後迅速掏出手帕按在了自己頭上,緊接着,他懷裡奄奄一息的女孩兒就被她搶走,他卻沒有抵抗。
手指顫抖得厲害,雙熾嘗試了幾次卻還是沒能成功把電話打出去。他想過要出聲去叫桜時的名字,卻被她先一步制止,她狠狠地喊上一句“閉嘴,沒看見我在忙嗎?!”就成功地讓他噤聲。然後在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努力一次的時候手上的通訊設備已經被某人搶走了,他猛地擡頭,看着桜時快速地按鍵撥號,在電話接通的下一刻就流利地報出了悟之源家的地址,最後又把手機扔回到他身邊的草地。
等到桜時處理好眼前的一切,雖然還對目前的狀況一頭霧水,可她也根本不敢去想院子裡會是怎樣的情況。於是她只能以更快的速度爲雙熾包紮好頭部嚇人的傷口,囑咐他在這裡等待救護車後便要往院子裡衝。
剛跑出去沒幾步,身後雙熾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他們都在裡面,百鬼夜行的傢伙也在!鳶你千萬要小心!”
腳步微頓,桜時偏過腦袋匆匆對他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放心吧,這次由我來保護你們。”
——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什麼都幫不上忙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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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索地給□□上膛快速地衝進院子裡,眼前卻只剩一片戰後的狼藉,越往裡走越是沒有動靜,桜時不禁懷疑:他們到底是在哪裡?
搜索完最後一間屋子卻仍是一無所獲,只剩下一個地方還沒找。心臟彷彿遞提到了嗓子眼,她頭也不回地就像千年櫻那裡跑去。
來到目的地的桜時最先看到的便是殘夏,一眼望過去大家都站在那裡。沒有敵人表情卻依然嚴肅,大家似乎在爲了什麼認真的苦惱。
殘夏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不遠處有人靠近,他只是聽思紋解釋着已經從桜時那裡聽到過一遍的關於千年櫻的事情,然後陷入了自己的思考。擡頭望着這棵櫻樹,他當然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在意的女孩兒已經沒有再沉睡在那裡,可他此刻並沒有所謂的擔心,反而是懷着幾分慶幸。他很慶幸她在這危險的時候遠離了他們的戰場。不用受到傷害,不再受到波及,這比什麼都好。
再次開口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那麼就讓我回到過去吧,用那棵櫻樹。”
迴應他的是大家震驚的表情,殘夏的答案顯然是得不到周圍衆人的同意。可是殘夏並不在乎,他有自己的理由可以說服他們。
“我是最適合的人選呢。對於無論轉世重生多少次都能看到前世的我來說,這和一直活着是沒有差別的。”
這只是爭論的開端。
大家因爲殘夏的發言開始爭先恐後地表示自己要藉助千年櫻回到過去的決心,誰都不肯讓步和放棄。而桜時鳶就這麼一直的靜靜站在最遠處,站在最遠處觀看這場爭論,像是一場鬧劇。
她默默地看着,默默地聽着,明白了事件的始終,全身卻像是卸掉了最後的力氣。
——剛纔還誇口向雙熾承諾過什麼?哈。現在看來真是讓心笑掉大牙。我哪裡變了呢?無論怎麼樣,他們都不曾把我納進自己的圈裡,一句話就可以將我拒之千里。
當她看見蜻蛉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摸上那棵只有她才能接近觸碰的櫻樹,當她聽見蜻蛉略帶嘲諷的笑聲響起,當她聽到他說:“在你們起內訌的時候搶先行動的我,還真是個抖S啊。”
心臟無法抑制地扭曲糾結在一起。
痛?她已經感覺不到了。
用盡全力朝他的方向奔去,桜時藉着衝勁兒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夠了,夠了,夠了!真是受夠了!
擡起頭面對錶情驚詫的衆人,桜時鳶第一次如此放聲大笑,似是格外的開心。
“哈哈哈哈哈哈!我放棄了!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我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了。”
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她環視着衆人,一點點掃過周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眼神悽哀,露出絕望的色彩。
“爲什麼無論我怎麼追趕,你們都不願意停下腳步來等等我呢?爲什麼無論我怎麼努力,你們都要這樣一味地拒絕我呢?哈哈,你們該不會以爲這就是所謂的保護吧?你們有沒有想過被隔離在外的我的心情呢?
“即使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們還是不接受我啊。”
她的目光一寸寸移動,最後落在被自己推倒在地的蜻蛉身上。
“還有你。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前世的你?呵呵。
“呵呵,怎麼樣都好啦。
“吶,我問你。爲什麼你總是這個樣子狡猾地讓我措手不及呢?你總是這樣,讓我等你然後不說再見的走掉。把我轉手扔給別人從來不問我的感想。
“你總是這樣,給我希望又讓我絕望。
“你這次,又想着把我一個人孤零零留在這裡,對嗎?做出這個決定的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話說到這裡,她的眼眸深的像一灘水,望進他的眸裡。她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一瞬的掙扎,卻故意裝作沒有察覺。因爲一切已經沒有意義,被傷害了那麼多次的心,要怎樣,才能完美地再組合在一起?
翻手讓櫻花飛舞,迷亂衆人的眼睛。
桜時站在這飛舞花瓣的中心,露出淡淡笑容,讓他們看着自己一點點消融在這風景裡。
——若是要藉助櫻來晚會過去的時光的話,除了我,還會有誰更合適呢?
要問爲什麼的話,因爲我的時間早就已經被停止了啊。
想讓你後悔。想讓你反省。想讓你也體會自己曾感受過的深不見底的絕望。
“那麼這一次,就讓我來把你扔下吧。”
“蘭!”
“蘭馨!”
“蘭醬!”
“小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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桜時遊走在千年櫻所包含的萬千時光裡,時間像是倒置的沙漏一粒一粒回溯,一幕一幕令人傷心的過去重複展現在眼前像是電影。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話語,甚至是熟悉的感覺。
內心裡的傷疤一次又一次的被揭開,鮮血淋漓。
——“蘭,我回來了。蘭,是我。青鬼院蜻蛉。”
呵,騙子。
——“女人,你讓我心亂。這很有趣,可是我不喜歡。還有,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我蜻蛉。我不允許你這樣叫我。”
夠了,我不聽。
——“阿鳶,我決定要把頭髮留長。因爲那樣,就會更像你。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看到永恆。”
——“可以帶你一起走嗎?和我一起,去到這個世界能夠實現願望的地方。讓我來守護你,夏目殘夏。所以,願意和我走嗎?”
是啊,我還沒有和殘夏告別,我沒有把他帶到幸福的花園,也沒有和他一同見證他曾承諾的永恆。我又一次辜負了他。
這是我的罪。
——“蘭馨,他會回來的。我們只需要再等一段時間。再等等。我陪你一起等。不騙你。”
殘夏,不要再騙我,他不會回來了。
我當時真傻啊,爲什麼會那麼輕易地就相信呢?那一定是因爲是你。
——“蘭,再等等我。等一切都結束,我就會回來娶你。我會爲你舉辦一個全世界最美麗、最幸福的婚禮,我們會得到所有友人的祝福。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擁有所有的內容。”
夠了。
——“蘭,相信我,等我來娶你,我的愛人。”
夠了!夠了!!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睜開眼睛,那人就站在那裡。
長髮,面具,眼神好奇關切卻透着不可掩飾的疏離。
——呵,現在已經是這種表情了啊。
是不是已經懶得再騙我了?是不是已經知道,即使騙我,也不會再有用了?
爲什麼非要離開我呢?就這麼想要死掉嗎?
你就這麼想看着我一人在深淵裡掙扎?
踉蹌着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她笑得邪魅。
“既然你這麼想要去送死的話,不如就死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