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夏先生……”
蘭馨望着手中的小禮盒發呆,默默地念出了這個名字,出口之後覺得唐突和沒有原因,便又止住了自己的聲音。
晃神之際,她擡起頭來看殘夏的表情,雖然從表情裡讀不出什麼信息,卻又不明白他爲何突然疏離着退後了幾步,不再接近顯得很刻意。
“蘭。”
直到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蘭馨纔不再去在意這些小事情,她高興地轉過輪椅迎接走過來的蜻蛉:“蜻蛉先生。”
蜻蛉點點頭走到蘭馨的身邊,看到站在蘭馨身後的殘夏眉毛不經意地皺起,雖然因爲但這面具所以不會有人看清,但他還是刻意地放鬆了自己的表情:“在聊天?”
提問者望着殘夏,而殘夏卻只是但笑不語。
當然,蘭馨並看不到兩人的眼神交流,只是稍稍感覺到他們之間不對勁的氣息,見殘夏遲遲沒有回答,蘭馨就自己接了下去:“是的,我剛纔在和殘夏先生——”
聽到這裡,蜻蛉的目光突然地轉向了蘭馨,他重複道:“殘夏?”
蘭馨不明白自己的話爲什麼會被如此唐突地打斷,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突然接受一種來自於蜻蛉的審視的目光。現在的狀況讓她完全摸不着頭腦:“蜻蛉先生,你這是怎麼了?”
即使是自己這樣的提問,蘭馨也並沒有得到蜻蛉的答案,於是她變得更加的迷茫。她不明白此刻藏在蜻蛉眼底的情緒到底是什麼,原因又出在哪裡。
沒有一個人說話,周圍漸漸變得安靜起來。
尷尬,不安,焦急,懷疑,嘆息。
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攪動着空氣,讓人窒息。
“呀嘞呀嘞,看不下去了~小蘭蘭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咩?蜻蛉仔是吃飛醋了~~哎呀哎呀~你們兩個人太惡搞了~我不在這裡給你們添亂了還不行嗎?於是兔子先生這就要退出着粉撲撲的小鹿亂撞的場景了哦~拜拜~”
直到這個時候,原來一直站在一旁的殘夏突然地跳出來自說自話了一番就飛快地遠離他們走下了樓去。而停留在原地的兩個人只能望着他的背影遠去一時間的無語。
最後,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蘭馨,她仔細回味了一番殘夏臨走前說的那一堆話,然後突然就像想明白了一樣不自覺笑出聲來,惹得一旁的蜻蛉不高興了:“笑什麼?有這麼好笑嗎?”
一邊抱歉地對着面前的蜻蛉擺擺手,蘭馨一邊卻又笑個不停:“嗚呼呼~沒有啦!只是想到我剛纔也因爲覺得殘夏先生纔是最瞭解蜻蛉先生的人而吃了醋呢,再看看現在的蜻蛉先生,呃,總覺得殘夏先生好無辜,呵呵。”
沒有否認吃醋的事實,蜻蛉的臉上已經有點泛紅了:“怎、怎麼,誰說大S就不能吃醋啦~本大人吃醋的話會堂堂正正地承認的~本大人只喜歡你叫我的名字,不喜歡聽到你直呼別人的名字~女的就不舒服,男的就更不行了!說!爲什麼要叫那個大S的名字,嗯?”
止住笑容,蘭馨回答得很隨意:“呵呵,因爲昨天晚上殘夏先生說叫夏目太客氣了,於是讓我直呼名字的,剛纔雙熾先生也讓我改了稱呼呢。”
蜻蛉仔聽到答案以後有點急得跳腳了:“什麼?還有那個大S?”
——呃,這邊也是大S,那邊也是大S,蜻蛉先生你還真是……
“噗!”
一想到這裡,蘭馨又撲哧一聲噴笑出來。
“還笑!好啊,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S了,嗯?”
眼看着蜻蛉被逗急了,蘭馨這才停住取笑的表情,對着他擺擺手作罷:“好啦好啦不笑啦。蜻蛉先生要乾的事情都幹完了嗎?想要對她說的話是否有好好地傳達呢?”
蜻蛉望着女孩兒,卻遲遲沒有開口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久久的凝視着女孩兒,心裡突然感激起那個S/M不明的上帝:感謝你送她來我身邊。
一陣風吹過來,揚起蘭馨黑色的頭髮,卻沒能夠遮住她望向蜻蛉的那雙透亮的眼睛。
在這些兩人朝夕相處的日子裡,蘭馨的頭髮也不知不覺長長了一些,劃在風裡的弧度看在蜻蛉的眼裡格外的漂亮。
——在這些烏黑的髮絲上是否能夠記錄我們共享的時光呢?我們兩個人的。
毫無預兆地擡起手去撫摸她飄揚在風中的發,蜻蛉淡淡地開口:“蘭,把頭髮留長吧。”
伸手抓住蜻蛉撫摸她頭髮的那隻手,蘭馨感受着他手心裡的溫暖和殘留在他指腹的薄繭,那是歲月留給他的痕跡。
將臉頰附上去輕輕摩挲,蘭馨爲他願意陪自己度過以後的時光而感到幸福和感激:“嗯,既然蜻蛉先生這麼說的話,那蘭馨就把它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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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坐上車之後,蜻蛉和蘭馨就沒有過多的言語,像是有心事一般,他們只是交握着雙手坐在一起。
復健回來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雨絲一層一層刷過車窗,像是幕布一樣把車內和車外隔離成兩個世界。
透過被雨水沖刷的車窗向外望去,蘭馨看到路上行人匆匆忙忙路過自己,又或者說是自己飛速的向前而使他們向後掠去,她仔細地看卻看不清他們的表情。越是費盡心思先要看清那些細微的東西反倒只能瞅見車窗上細細密密的雨滴。就像今早殘夏面對她時的表情,微笑着,反而不如真實的表情讓她感到親近,蜻蛉走過來時他刻意退開的距離在蘭馨看來實在是非常僵硬。
還有那句在陽臺上的玩笑話——“會被殺死的哦。”這句話總是不斷地在蘭馨的腦海回放,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殘夏只是爲了捉弄自己的動機。
那是一句忠告,雖然漫不經心,可是蘭馨就是如此確定。
“蜻蛉先生,我有事——”
“蘭馨,我有事——”
同時開口的兩人,轉身就撞上對方有話想說的眼睛。
蜻蛉似乎對這種巧合感到愉悅和滿意,他擡起手摸摸蘭馨的腦袋:“你先說。”
此時的蜻蛉臉上沒有戴面具,這是蘭馨和他的約定——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去掉所有僞裝和距離。
蘭馨很清楚地看到此刻蜻蛉臉上溫柔的表情,這是最近在蜻蛉臉上很容易看到的表情:笑容柔和了臉龐的棱角,溫潤的眉眼裡像是可以擠出金黃的蜂蜜。
——他只對自己露出的,如此寵溺的表情。
汽車因爲紅燈而突然的停頓讓蘭馨回了神,這時她才又重新聽到耳邊淅淅瀝瀝的雨絲敲打玻璃的聲音。不好意思地側過臉掩飾自己走神後害羞的表情,蘭馨輕咳一聲,說道:“蜻蛉先生,我覺得您應該去看一下殘夏先生。”
“殘夏?”重複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蜻蛉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原因無他,他不喜歡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名字如此高頻率地出現在她的嘴裡,尤其是在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卻提到其他人的名字,殘夏。
可是,蘭馨顯然沒有感覺到蜻蛉此時的心思,她只是點點頭繼續道:“是的,您應該去看看他,他受了很重的傷,而且今天早上的他,唔,或許由我來說不太合適,今天早上的殘夏先生好像有點不正常,像是,在躲我們?”
“呃。”聽到蘭馨做出如此猜測,蜻蛉心裡突然尷尬起來,因爲他知道殘夏刻意躲避的原因,那原因就是自己,可是,“等等,蘭你說殘夏他受傷了?”
面對蜻蛉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蘭馨一時也是不知如何反應,只是條件反射的點點頭:“嗯,流了好多血,雖然我已經暫時爲他包紮過了,可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再去醫院做處理。”
臉色暗了下來,蜻蛉繼續追問:“什麼時候的事?”
蘭馨看到這個樣子的蜻蛉,心裡這才反應過來事情的嚴重性,可是她又疑惑,這些事情爲什麼蜻蛉先生都不知道呢?
嘴巴先於腦袋行動,蘭馨的疑問脫口而出:“誒?蜻蛉先生不知道嗎?就是昨天晚上啊,在您讓他接我復健回來以後,殘夏先生把我送回房子,他,呃,爲了確認我是否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好幾次都看了我的心。”
說到這裡,蘭馨變得有些遲疑,她不知道這些話殘夏是否會不高興讓蜻蛉知道,可是啊,蜻蛉先生是有必要知道的,蘭馨這麼堅信,於是,她要搖腦袋驅逐心裡多餘的顧慮,又對上那雙嚴肅的眼睛:“總之,殘夏先生用了好多次能力,然後,他突然就倒了下去,右眼流了好多血,我在蜻蛉先生的房間裡找到了急救箱幫他綁紮好,讓他在您的房間裡休息。本來是想等您回來就告訴您的,可是,呃,我不知怎麼的就睡着了。蜻蛉先生你回來的時候沒有見到殘夏先生嗎?”
——見到了,怎麼可能沒有見到。我還自以爲是地警告了他。
心裡在打鼓,胸腔有一處突然不自然的收縮,揪得蜻蛉生疼。此刻的蜻蛉覺得不可思議,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自己密友的消息會如此的被自己忽略乃至心意也被踐踏。可是現在呈現在他面前的這個事實讓他的心冷了半截。
直到這時他才恍然想起昨天燈光下殘夏蒼白的臉旁和殘留在脣邊勉強的笑意。
——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呢?明明是那麼明顯的不能忽視的東西。
“蜻蛉大人,妖館到了。”
車子正好在這時停下,妖館已經矗立在面前。
推開車門蜻蛉毫不猶豫地向妖館奔去,只留下自己急迫的聲音配合着雨滴傳向車裡:“蘭,抱歉,我現在有急事要處理,剛纔想說的事改天再說。”
斗篷翻飛,外面還飄着雨,面具也被遺漏在車廂的座位上,蘭馨默默注視着遠去的身影微笑:“好的,蜻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