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周震等四人又換了個地方開始辦公，收款的事情依然在繼續着，個別欠款金額較大的人他們會給予適當的減免，金額較小的他們不再是威逼利誘，而是各種苦口婆心地勸說。經過周震與其它同行溝通，他把新的業務方向也確定了。幕後金主的錢已經歸還了大部分，剩餘的資金開始做起了“正規生意”：市面上有很多貸款公司，在借款人借錢的時候利率會定在2.5-2.9分之間，但是會要求借款人購買保險，還會增加服務費，放款的時候再收取一定的還款保證金。這樣一來正好是打了個法律制度的擦邊球：法律對於借款利率有保護範圍，但是對於放貸人通過一些附加條款保證自己資金安全是沒有硬性規定的。
周震爲了讓張黎和垚靳羽能夠繼續跟着他幹，把他們四人的工資重新做了分配：現在開始的所有業務收入，除去公司的正常開支之外平分。他一再明確，這樣做只會是一個短時間內的韜光養晦，一旦風聲過後，繼續開始幹老本行。張黎和垚靳羽自然是點頭認可了，自從他們跟周震一起幹到現在，不僅出入有了豪車，而且存款已經快有100萬了。他們想多攢點錢，一次性買個好一點的大房子。
張黎跟垚靳羽那晚回家的路上又聊起了工作的事。
“我倒是覺得咱們運氣不錯。現在能夠名正言順地幹市面上很多公司做的貸款業務，也就算是漂白了，只要資金到位，這個事也不少賺。你說呢小羽？”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之前乾的事情雖說來錢快，但是風險大呀。以後啊，你把機器人用上，咱們勤快點，纔是真正的好日子，不比那些白領差。”
周震等四人有些意外的是，自從開始做這種正規貸款之後，意向客戶一下多了起來，很多客戶直接找上門來。一時間人手倒不夠用了……在衆多借款人當中，有一位30歲的男人，垚靳羽印象很深刻。
那一天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飯了，垚靳羽在辦公室無聊地玩着手機。她正玩得入迷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猛地回頭嚇得他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一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目光呆滯的***在他身後。
“你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大白天我以爲見鬼了。”垚靳羽氣憤地說道。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想貸款。”
垚靳羽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個男人一番，這就是標準的苦逼形象。爲了安全起見，她給張黎發了信息讓他早點上來，說是有人到公司來了。經過了解這個男人想貸款的金額是10萬元，名下有車有房。當垚靳羽問到名下負債的時候，男人支支吾吾地說：“房子有抵押貸款，車有按揭款，那個……信用卡有幾張……小貸有幾個。”
“您徵信報告上有逾期記錄嗎？”
男子使勁地搖了搖頭。
“可以做，您是從哪裡獲取我們公司信息的？”
爲了把目前這個事情做好，周震等人研究之後，除了正常的打電話之外，花了些錢在一些網站上投放了小廣告。每個客戶來了之後都會詢問一下，以確保後續廣告投放的精準度。
“網站上，那天在看電影的時候就彈出來你們的信息，有問題嗎？”男人有些不耐煩地迴應道。
垚靳羽把廣告投放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簡單溝通之後，垚靳羽把所需資料打印了一份交給了對方，並把貸款的情況做了說明。當聽到這種貸款利息2.5分，而且還要買保險、收手續費、留保證金的時候，男子顯然有些無奈。垚靳羽沒有做任何勸說，只是表明：市面上的貸款公司都大同小異，大家都是爲了生存。
垚靳羽話剛說完，男子連聲招呼都沒打便起身離開了。她沒有生氣，繼續玩起了手機。到公司來做貸款的人多了，形形**的都會有。有些人雖然欠了不少錢，但總是嘻嘻哈哈的；有些人欠得倒不多，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有些人一聽到利息就大呼小叫起來；有些人知道拿不到想象中的那麼多錢時，一臉的憤怒……對於今天這個男人，周震等四人並沒有很意外。這無非是衆多借款人當中的一位。
過了兩天這個男人又來找垚靳羽了。這一次他的頭髮理了，鬍子也颳了，衣服也不再是皺皺巴巴的樣子。垚靳羽調侃道：“高先生，您今天的形象比上回可好多了。不管欠多少錢，形象都很重要，不然你出去借錢都沒人敢借給你。”男子只是微笑着點了點頭。垚靳羽把這個叫高翔的人提供的資料認真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遺漏。讓她有些意外的是他的信用卡有11張，小貸總共10個，雖然還款都是正常的，但數量顯然與之前描述的不符。垚靳羽表示出了疑問，高翔並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說記得不太清了。
垚靳羽也明白，欠款多的人按照前款規模分爲兩種，一種是欠幾筆大賬，天天在腦子裡盤桓；一種是欠了很多小的，只知道欠了不少，具體是哪的不會記得很清楚。高翔就屬於第二種。當她詢問起意向金額時，他提出的是20萬元。她覺得有些蹊蹺，便問道：“我記得您上次來的時候提出的金額是10萬元。您徵信報告所顯示的情況比您自己說得更嚴重一些，而且您線下的民間借貸這裡都體現不出來。怎麼會要求更高了呢？”
“雖然我欠款多，但你應該能看到，我的逾期記錄也就去年有過兩次，像我這種信譽還不錯的人，自然是想多爭取一些。”
垚靳羽思索了一陣說道：“如果我們可以借給您20萬，歸還期限是一個月。您有能力按時還款嗎？”
“啊，一個月呀。不都是12個月或者24個月麼，怎麼你們貸款的時間這麼短？”
垚靳羽輕輕揩掉被噴到臉上的口水，說道：“每個公司制度不同。我們對於資金的週轉率要求比較高。您可以再去諮詢下其它公司，期限長一些的貸款對於緩解您目前的壓力可能更有幫助一些。”
高翔很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點了一根菸向門外走去。垚靳羽提醒他包還沒有拿，他只是擺了擺手。高翔在門外一口一口地猛抽着煙，他在思考一個月的時間是否能夠把這筆錢還上。他有房、有車，但是都有貸款。公司經營情況不好，基本屬於停擺狀態，信用卡和小貸每個月要還好幾萬元進去。這個月還多了兩筆民間借貸要歸還，一下子就需要10多萬元。他在網上找了找能夠借錢的APP，但都額度都很低。這兩筆民間借貸已經拖了三個多月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還給對方，信用卡和小貸的錢也不能拖。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想到找這種能夠直接上門溝通的，金額或許能高一些。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對於10萬元額度已經很高興了，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他回家後思忖了幾天：這家貸款公司人也不多，應該剛開業不久，屬於那種資金多但是客戶少的公司，不如多爭取點，這樣他後面也就輕鬆了不少。他此刻很不爽的是這筆錢竟然只有一個月的使用期，而且對方並沒有完全答應。
高翔一連抽了好幾根菸，當最後一個菸頭被他踩滅的時候，他便下定決心幹這件事。他表明自己可以還，但希望小羽幫她多爭取點時間，把相關的手續費能夠減免一些。垚靳羽清楚：對於這種能夠討價還價的，往往是能夠還上錢的。她並沒有當場給出答覆，只是說要向公司領導彙報一下。高翔激動地握住垚靳羽的手，連聲道謝，好像這筆錢已經借到了似的。
垚靳羽迅速把手抽出並說道：“先生，您別激動。我只是說給公司申請，能否獲准還不確定。您先回去等我答覆可以嗎？”
高翔再次道謝後便離開了，他再一次看見了希望。他在回去的路上回想起了許多往事，也想起了無數個“起死回生”的時刻。他記得第一張信用卡是在上班第二年的時候辦的，那時候他非常重視信用卡的還款，每次使用完之後都會在賬單到期之前一個禮拜全額還進去。這張用了8年多的卡也是他信用卡中額度最高的一張。他在買房之後，裝修的錢不夠，用這張卡救急了，也因爲裝修又去辦了兩張信用卡。他原本計劃着等發了獎金就去把卡還掉，可是那一年他業績沒有完成，結果獎金只有幾千塊錢。這樣一來兩張卡的5萬多塊錢就算是一筆小債務了，中間過了一年孩子出生了，家庭開支也多了起來。他的工作沒有起色，未來似乎看不到希望，便毅然決然地辭職創業。剛開始的時候，公司倒是賺了些錢，後來接到了一個大項目，把賺的錢全墊進去了，結果項目進展得並不順利，最終虧了10多萬，幾乎把之前賺的全部虧了。他此時對於創業之初的決定產生了懷疑，也便開始尋找更適合的項目來做。這樣折騰了一年多時間，幾乎是沒賺錢。他無論賺錢與否，家庭開支總是免不了的，一年下來也需要將近10萬元。所謂坐吃山空，看着一天天癟下去的錢包，他心裡開始有些慌了，跟好多朋友聊過之後，大家都覺得他創業不成功都是因爲沒有車，門面不到位。衆人一頓紛說，總是各有各的理由，各個都是言辭鑿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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