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親手倒了杯茶遞到沈臨雲手裡,柔柔的笑道:“老爺也不要怪她,就是寶珠身邊的大丫鬟,名字叫紅秀的。”
沈臨雲擡頭看向李寶珠身後,看到一個臉蛋圓圓,個子高挑的女孩。
紅秀長相原本便有些嬌憨,並不是柔媚型的美人,再加上她從小習武,行動間有些風風火火,看在沈臨雲眼裡,便是所謂“蠢笨”了。
他看向許氏,不悅道:“這個叫紅秀的,笨手笨腳怎麼被提拔做了一等丫鬟?”
“紅秀是寶珠丫頭的陪嫁,一共來了兩個,還有一個叫柳絮的看着倒好,就是這個……”許氏笑笑,“妾身之前說要幫寶珠調教這個紅秀,偏生寶珠寵着那丫頭可不就拌了幾句嘴……”
“縣主,阿澤母親幫你調教丫鬟,你怎麼能和她頂嘴呢?”沈臨雲喜歡的是乖巧柔順的美人,不喜歡刺頭兒,雖然看着兒媳清美如幽蘭,還是順口幫着自己妻子訓斥兒媳婦。
他不等寶珠說話,又道:“這丫頭我看着也不好,粗手粗腳的,你若是非要用她,就先留在這裡給阿澤母親調教一番,等好了再用。你手邊沒得用的丫頭,我那裡有幾個好的,明兒就挑了送給你。”
沈大老爺身邊所謂的好丫鬟有多好?個個嬌聲細語溫柔似水,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裡是能做事的。
那些丫鬟分明是他養着暖房使的吧。
李寶珠想着便覺得一陣惡寒,忙忙擺手:“謝謝父親的好意,只是紅秀是我用慣了的,平日裡她向來聰明機靈,今天只是偶爾的失手,還望父親母親不要再責罰。”
不提許氏怎麼咬牙切齒,單說沈老爺聽了兒媳婦的話,心裡便有些不悅,又聽許氏說:“這樣的丫鬟留在身邊可怎麼讓妾身安心?何況還要服侍阿澤呢,若將來有個小孫子也是這般冒冒失失的,那可怎麼好?”
要說沈大老爺最重視除了美人,其次便是子嗣。又見夫人溫柔如水,面容嬌媚,當即點頭附和道,“夫人說的是,就這麼辦吧,紅秀暫時留在梧桐苑裡,待會夫人重新派幾個丫鬟過去點絳院。”
許氏喜上眉梢,表情更加柔和,溫聲說:“老爺也乏了,我叫廚房再上些吃得來。”回頭看到李寶珠和紅秀還站在原地,不禁嫌惡道,“來人把紅秀帶下去,寶珠丫頭先回去吧,明兒一早再來!”
李寶珠如何能依,把紅秀留給許氏,許氏還不往死裡折騰她?
她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紅秀帶走。
“父親,您知道我出身貧寒……”李寶珠垂下頭低聲說道,再擡起來時眼裡已經含了淚珠,“以前日子困苦時,都是因爲有紅秀在一旁不離不棄的幫助扶持,我們姐弟才能熬過來……”
李寶珠說着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晶瑩的淚滴流過瑩白的臉頰,彙集在尖尖柔嫩的下巴上,紅紅的眼眶,被淚水浸溼的捲翹睫毛,讓她看着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可憐小獸。
向來以憐香惜玉聞名的沈大老爺看愣了。
他連看着美人皺眉都覺得心疼,何況看着嬌嬌弱弱的兒媳婦流眼淚?
“……父親,寶珠從來不是那等攀權附貴之人,紅秀跟着我這麼久,我待她如親姐妹一般,若因她犯了一點點無傷大雅的過錯,就把她攆走,這豈不是讓旁人寒心嗎?”
李寶珠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悄悄的掐了一把紅秀的胳膊,紅秀淬不及防受痛,又不敢叫出聲,頓時皺起了眉頭,嘴脣也緊緊抿住,看着倒有幾分受委屈的模樣。
紅秀當初在相思樓的時候,也是當作紅牌亮出去的,長相自然不會差,只不過她向來習慣以強悍一面示人,此時現出委屈的神情,反倒格外惹人憐愛。
沈臨雲老爺看到兒媳婦流淚的辯白時便已經心軟了,再看到紅秀特別的一面,這心裡啊,頓時軟的像團棉花,張口便想作罷。
許氏一看李寶珠主僕倆的樣子,便知要壞菜。
和沈臨雲生活了二十年,她還能不清楚自家男人是什麼性子?
連忙在沈臨雲開口前說道:“寶珠丫頭這是做什麼,哭哭啼啼的,倒好像我給你受了什麼委屈,好歹你也是聖上封的縣主,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說我落了皇家顏面?”
這時又聽到外面挑起簾子的聲音,丫鬟說道:“大公子來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身穿天青色錦袍,頭束白玉冠的沈少澤大步走進來。
他一眼看到李寶珠站在角落裡,眼眶通紅,臉上還掛着淚珠,瓊鼻尖上也有些發紅。
他先給沈臨雲和許氏見禮,放在背後的手卻握緊了。
把珠兒娶進門第一天,她竟然就受了委屈。
沈少澤壓抑着怒氣,冷淡的說:“不知珠兒有什麼錯處,惹得母親這麼生氣。”
“我何曾敢給壽寧縣主一點委屈呢!”許氏看到自己兒子這麼維護一個粗鄙的鄉下丫頭,心中就一陣陣的怒火升騰。
“公子不知道,夫人好心好意的特意叫人熬的燕窩粥給少夫人補身子,少夫人身邊的丫鬟卻故意給打了……”冬兒替許氏解釋。
沈少澤瞥一眼冬兒,冷冷的眼神看的冬兒心頭一寒,訥訥的住了口。自家這位大公子,對於不喜歡的人,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珠兒年紀小,母親還是不要過於苛責的好。”沈少澤一回來便聽春杏說少夫被夫人叫去將近兩個時辰,他水也沒喝一口連忙趕過來,誰知正好看到她默默流淚。
“父親母親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兒子便帶她回去了。”
沈少澤說着便要拉李寶珠離開,許氏大怒,不顧沈臨雲在前,喝道:“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李寶珠聽了心裡暗暗叫苦,她原本只是利用沈臨雲的弱點才故意示弱,看他的模樣就知道要鬆口了,誰知半路沈少澤突然回來……“夫人,此事作罷吧,我看紅秀那丫頭也不是故意如此,以後慢慢教着就是了。”沈臨雲見到自己夫人兇惡的模樣,不禁有些詫異。“不行!此事若作罷,我這個做婆婆的面子往哪擱!”許氏豁出去了,今天一定要把那加了料的燕窩讓李寶珠灌下,她咬牙說:“要麼現在就教好那丫頭,讓她當着我的面,重新把燕窩粥伺候給寶珠給!伺候好了便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