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當休斯穿過樹林,繞過附近多刺的灌木叢時,一隻鳥從樹林上方鳴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從他上次記得聽到這樣的聲音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達格波特骯髒的街道上沒有多少鳴禽。

他可以稍後回憶;現在他要去打獵。還是他們在追捕他?這有點令人困惑…

植物的沙沙聲提醒大妖精馬爾薩斯在追他。休斯迅速回頭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除了活着的綠色植物和一層褪成紅色和金黃色的樹葉外,什麼也沒有。

他再也看不見達格點的異形石頭和低矮建築了。當大妖精感覺到一股看不見的重量離開他的肩膀時,他伸直了身體。回到大自然中,遠離人類自己創造的地方,感覺真好。

他用一隻帶爪子的手伸向自己的臉,摘下了微笑的面具。大妖精然後把它扔到一邊的灌木叢中,他可以在以後取回它。這不是戴面具的地方。當他的綠色棱角分明的臉暴露在世人面前時,爆發出一個大大的露齒微笑。

在野外,即使是在這一小塊孤立的土地上,事物也是不同的,更純粹。沒有什麼能阻止他或讓他質疑自己。他的思想可以自由馳騁,沒有束縛,也沒有因猶豫而產生的軟弱。

一根樹枝在他左邊折斷了,大妖精的綠色長耳朵在聽到聲音時抽動了一下。毫無疑問,這是馬爾薩斯和他的包。刺客們穿過樹林時製造了不少噪音,比休斯大得多。

這裡與其說是真正的森林,不如說是灌木叢。這些樹很小,分佈得很開,沒有真正的樹冠來遮擋光線。不過,這只是讓灌木叢變得更厚了。到處都有灌木叢和高大的植物供他藏身,直線行走很困難。

大妖精認爲刺客們不習慣更荒涼的地方,聽起來他是對的。他可以毫不費力地跟蹤他們,並且在他們之前溜得無影無蹤。

他甚至沒有試圖隱藏他的蹤跡,但他們似乎不能不管它。因此,他必須記得每隔一段時間製造一些噪音。不能讓人類相信他逃跑了。他需要他們跟着他。

他在和這些人類獵手玩一場微妙的遊戲。必須保持一種不穩定的平衡。要贏得並獲得他的獎品,休斯必須利用他們的本能,並按照自己的目的塑造他們的慾望。

他必須表現出虛弱和易受攻擊的樣子來吸引他們,但他不能讓他們靠得太近。他必須讓他們走進他的陷阱,並相信這是他們自己的主意。幸運的是,大多數人類都非常愚蠢。

當他走近一簇稀疏的白色樹皮樹時,大妖精聽到身後相當遠的灌木叢中有動靜。一秒鐘後,他聽到左邊看不見的地方樹葉沙沙作響。休斯花了一秒鐘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森林。

在這裡追蹤馬爾薩斯和他的人真的很容易。當他們穿過灌木叢時,他能聽到他們未經訓練的腳步聲嘎吱嘎吱地響着樹枝和樹葉。刺客們分散開來,但聽起來他們在草叢和灌木叢中搜尋他的蹤跡時,似乎在互相監視。

現在他的獵物遠遠落後於他的喜好。休斯咳嗽着,聲音很大,噼噼啪啪的,好像很痛苦,沒辦法。

他想讓他們認爲他受傷了,很脆弱,而不去想跟蹤他到這裡是多麼愚蠢的想法。他們越低估他,就越容易欺騙他們。雖然咳嗽不是真的假的,畢竟他剛剛從屋頂上摔下來。那很傷人。

一聲響亮的類似鼻音的聲音突然劃破了休斯身後的空氣。

“燃燈!”大妖精驚恐地尖叫着,趴在地上捂住了頭。

一支弩箭帶着鞭打的聲音劃破了綠蔭。接着,當炮彈深深扎進他前方几英尺的樹幹樹皮時,發出了一聲巨響。

當馬爾薩斯和他的人向前推進,穿過森林向休斯推進時,休斯後面的森林突然迴盪着植物的碰撞和折斷聲。該出發了!

受驚的大妖精跳了起來,朝樹林深處衝去。賀然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馬爾薩斯的身影從一叢灌木中衝了出來,憤怒地四處張望。休斯迅速躲到一棵樹後,消失在視線之外。

好吧,也許那次他讓馬爾薩斯走得太近了。休斯很高興刺客只有一把弩…

“該死的那個混蛋要下地獄了!我以爲這次我們抓住他了,”馬爾薩斯憤怒地嘶嘶說道。

刺客大師站在休斯幾秒鐘前所在的地方旁邊,仇恨地盯着插在樹上的弩箭。

“要不要回頭?”他的一個手下問道,語氣中帶着一絲緊張。

“不,我們就在他後面,”馬爾薩斯生氣地回答。

“我仍然認爲這是一個陷阱,”另一個人回答說。

“這當然是個陷阱;我們知道,這並不重要。不要讓一小片灌木叢和樹木嚇到你,我們去追他,”馬爾薩斯命令他的手下。

休斯利用他們的討論溜到一邊,把他和他的追求者之間的距離。他真的需要好好保管那個十字弓。這是太多的百搭牌,被擊中可能會很痛。

大妖精蹲在灌木叢後面,眯着眼睛看着刺客。他們六個人說話的時候都靠得很近,但是現在他們又散開了。最右邊的那個拿着十字弓。

在馬爾薩斯干預之前,他沒有辦法指控那個人,甚至使用他的彈弓也會涉及危險的靠近和暴露自己。它也不能保證一下就把這個人打倒,而且它可能會說服馬爾薩斯轉身離開。

好吧,也許是時候開始了。他已經把他們引誘得夠深了。他只需要把所有東西都放好,這樣弓弩手就能先被幹掉。

大妖精慢慢站起來,躡手躡腳地遠離刺客。當他走得足夠遠,灌木叢和多葉的樹枝遮蔽了他時,他停了下來。然後他低下頭,選了一根相當大的樹枝,踩在上面。

樹枝在他的靴子下折斷了,一聲巨響在森林中迴盪。休斯已經躲到了一棵樹後。一秒鐘後,另一支弩箭劃破了綠蔭,劃破了他胸口片刻之前所在的地方。

休斯從地上爬起來,凝視着他用作盾牌的那棵樹。他驚訝地揚起一邊眉毛,看着這一槍有多準。那個刺客很擅長用十字弓。大妖精肯定先殺了那個人。

休斯急忙站起來,開始在森林裡狂奔。他完全沒有試圖對此保持沉默,而是專注於保持領先於他的追求者。在自己的腳步聲之下,他能聽到追趕者的聲音。同樣重要的是讓弓弩手忙於奔跑而沒有時間裝彈。

一棵樹枝黝黑下垂的大樹出現在休斯的左邊,他認出了它。他狡黠地笑着跑向它,然後撲倒在它旁邊的地上。他再次大聲咳嗽,然後戲劇性地嚎叫。

幾秒鐘後,馬爾薩斯和他的人從灌木叢中衝出來,看到了他。休斯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好像很痛,剛剛被絆倒了。大妖精已經扔掉了他的面具,但是他的兜帽還戴着。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這次我逮到你了!你現在逃不掉了,也沒有人會來救你,”馬爾薩斯得意洋洋地笑着。

休斯不理他,繞着樹走了一圈。每個刺客會走哪條路?

弓弩手開始裝彈時,咔嚓一聲,休斯的心漏跳了一拍。這裡的訣竅是準確預測刺客會做什麼。不過他需要小心,馬爾薩斯以前曾通過假裝太憤怒而無法正常思考愚弄過他。

馬爾薩斯用一連串快速的手勢向他的手下示意,休斯不懂。然而立刻,包括弓弩手在內的兩個刺客開始在左側盤旋。馬爾薩斯和其他三個人直奔休斯鎮。

大妖精轉身面對他們,拔出了他的劍。弓弩手舉起了武器,於是休斯快速後退了一步。這棵大樹粗糙的樹幹擋住了子彈,但是弓弩手和他的衛兵開始從側面包抄休斯,切斷他的退路,同時他們的其他同伴向孤獨的大妖精撲去。

休斯把它們放在了他想要的地方。

“匿名刺客到此爲止!當你死在我手裡,這將是我傳奇的又一篇章。你甚至不怎麼有挑戰性,儘管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幸運的傻瓜,在逃跑方面也不差,”馬爾薩斯在拔出自己的武器時吹噓道。

“事情並不總是像它們看起來的那樣,馬爾薩斯。也許你就是那個將要死去的人,”休斯回答道。

“我是達格點最棒的殺手,而你只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小怪物。沒有人能與我匹敵。我會非常樂意撕掉你臉上的兜帽,看看下面是什麼,”刺客領袖憤怒地迴應道。

休斯開始笑了,他不想聽起來像人類。他刺耳的惡意笑聲滾過刺客,他們驚訝地退縮。就連馬爾薩斯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愚蠢的人類,她不是一個男人,你從她那裡跑了。很快,你就會看到我的臉,然後你也會逃離我,”大妖精咯咯地笑着。

“射他!”馬爾薩斯不耐煩地咆哮着,但帶着一絲恐懼。他顯然被奇怪的笑聲嚇到了。

弓弩手瞄準了他的武器,並開始向左邁出一步,以便更好地瞄準休斯。大妖精靠在樹上,對他露齒一笑。刺客震驚地瞪着眼睛,對他在休斯兜帽下看到的一切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就在那時,長矛擊中了他的腹部。

長矛是一根長而鋒利的樹枝,被綁在一棵被強行壓彎的樹苗上。它被藏在灌木叢中,被刺客的腳碰到絆網而觸發。艾克曾教過他如何讓他們去獵鹿或野豬,但這對人類同樣有效。

十字弓從那人鬆鬆垮垮的手中掉落,落在地上。當他低頭看着插在他腸子裡的木矛時,他喘着氣,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

其餘的刺客困惑地張着嘴,試圖弄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就在這時,彈弓石砸進了站在弓弩手旁邊的刺客的額頭。

隨着一聲巨響,石頭劃破了他的皮肉,砸進了他的頭骨,鮮血直噴。

在兩個刺客的身體開始變形之前,休斯已經在燃燒長生不老藥,向前飛奔。大妖精又笑了,他跑向倒下的人的武器。

它成功了!已經有兩個人倒下了。謎題的第一部分已經就位,現在休斯要做的就是遵循計劃的其餘部分。他真是一個狡猾的超級天才!

“媽的,到底是什麼!”大吃一驚的馬爾薩斯一邊咒罵一邊追趕大妖精。

這個人跑得很快,但沒有休斯快。他可能離倒下的同伴更近了,但驚訝也減緩了他的起跑。

休斯首先伸手拿起了武器。他轉過身,咧嘴一笑,瞄準了刺客大師。馬爾薩斯這次反應很快,閃避到一邊,但休斯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大妖精射殺了跟隨馬爾薩斯腳步的刺客。

已經落後三分了。當閃電刺穿他的胸部時,這個人痛苦地尖叫起來,一秒鐘後就倒下了。休斯迅速扯下弩上的弦。然後他直接把它扔向馬爾薩斯的指控表格。

刺客退縮了,用他的劍刃將飛行的武器擊到一邊。休斯跳到一邊,飛快地跑開了。馬爾薩斯最後兩個還站着的爪牙試圖截住他,切斷他的退路。

“不,不要追他。還有更多陷阱!”馬爾薩斯突然咆哮起來。

他披着斗篷的部下僵在原地,警惕地掃視着腳下的地面,同時一隻眼睛盯着休斯。他們不想被他的彈弓射得措手不及。

大妖精自己跑到灌木叢邊上,然後轉回來。他現在已經安全了。

馬爾薩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同伴的身邊。他看起來很平靜,但休斯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後面隱藏着憤怒。它逗樂了觀看的大妖精。他喜歡激怒馬爾薩斯。

刺客大師突然用一把飛刀朝休斯的頭上猛刺,但他很輕鬆地躲開了。他離得太遠,這樣的刀構不成太大的威脅。馬爾薩斯盯着休斯咆哮道。

“你認爲僅僅因爲你設法幹掉了幾個我的人,你就贏了嗎?沒有比這更遠離真相的了,無面者。只要我還活着,你的日子就屈指可數了,要殺死我,用尖尖的棍子做的陷阱是遠遠不夠的,”他憤怒地發出嘶嘶聲。

休斯又笑了。隱藏他是誰和他做了什麼的時間結束了。現在是時候散播美味的恐懼和恐慌了。

“我纔剛剛開始,傲慢的人。你不會活着離開這片森林的。你跟着我來到這裡真是太愚蠢了。還有,我叫休斯,我有一張臉,”大妖精傲慢地回答。

他咧嘴笑了笑,然後慢慢伸手拉下他的兜帽。當他的敵人第一次看到他綠色的皮膚、尖尖的耳朵、長長的鼻子和鋒利的鋸齒狀牙齒時,他們愣住了。當他們看到他非人的面孔時,休斯可以看到血從他們的臉頰流下。這讓他又笑了。

“科迪烏斯斗篷保護着我們。他不是人類,”其中一名刺客驚恐地低聲說道。

休斯向前走了一步,盯着最近的敵人的眼睛。那人瞪大眼睛,恐懼地盯着我。

“嗷,”大妖精一邊大叫,一邊向前踉蹌了一步。

那人尖叫一聲,向後摔倒,試圖蹣跚而去。休斯對這個愚蠢的人類暗笑着,舔了舔嘴脣,期待着將要發生的事情。

然後,他轉向仍然一動不動的馬爾薩斯,給了他一個簡短的鞠躬,然後步入灌木叢,不見了。

“很快……”大妖精一邊走開,一邊用詭異的聲音保證道。

當他躡手躡腳地穿過森林,圍着他的獵物打轉時,他興奮得發抖。人類還沒有移動。他們站在那裡幾秒鐘,什麼也沒說。

“我們不該來這裡。我們要被殺被吃了!”其中一個男人害怕地小聲說。

“閉嘴,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馬爾薩斯瞪着他的下屬對他說。

這個人害怕得發抖,不敢正視他老闆的眼睛。馬爾薩斯厭惡地哼了一聲。

“所以他不是人類;什麼也改變不了!這不會阻止我用我的劍砍下他的頭,它實際上解釋了很多,”馬爾薩斯驚呼。

“不過,有一點他是對的。我們不應該走進這片樹林,”最後一個人害怕地補充道。

馬爾薩斯陰沉地哼了一聲,一邊掃視着附近的綠色植物,尋找休斯的跡象。他看上去仍然有點蒼白和神經質。

“這絕對是一個錯誤,但我們還遠遠沒有完成。我不怕喜歡藏在灌木叢中的綠色小怪物,”刺客大師告訴他的手下,但從他們懷疑的表情來看,他們似乎對他的講話不太放心。

休斯從他的新藏身處看着一堆石頭和帶刺的植物,他笑了。馬爾薩斯顯然在撒謊。風中瀰漫着血腥和恐怖的味道,這些令人愉快的氣味只會越來越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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