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年紀雖然不大,但卻是個心細如髮的人,天生的敏弱讓她深刻的感受到這個遠道而來的姐姐不喜歡她,雖然嘴上沒有說,但她也能感受得到這個姐姐對她的討厭。她也不想在錦書跟前討沒趣,等到夜裡歸寢時,她便提出和錦衣換房間,錦書卻一句話也沒說。
等到祖母入土安葬,又做了兩場法事,等到第二日下午,程家人都回了城。
程錦繡也不與錦書一道乘車了,而是擠到了陽氏的轎子上。陽氏出門的轎子遠不及張夫人那般排場,只是一頂普通的四人小轎而已,錦繡擠了進去,更顯得逼仄、侷促。
“我說你怎麼呢?哭喪着一張臉,不去那邊的車裡坐着,和我擠一起做什麼?”陽氏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女兒。
“我是個識趣的人,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陽氏見女兒一副可憐兮兮,受足了委屈的樣子,疑惑道:“誰給你不痛快了?膽子肥了不成?”
錦繡一頭鑽進了母親的懷裡,可憐巴巴的說道:“娘,這個新來的姐姐不喜歡我,可能還討厭我,我不想和她在一塊兒。”
“她討厭你?”陽氏詫異。
錦繡帶着哭腔道:“是啊,她嘴上雖然不說,但我心裡卻是知道的。娘,我實在和她親近不起來,人家都甩臉子了,我怎麼好意思再厚着臉皮貼上去。”
陽氏見女兒如此覺得怪可憐的,摟着女兒的脖子道:“她自小沒娘,又是在外祖家長大的,所以不和我們家不親近。據說她外祖溺愛得很,肯定是一副刁蠻任性的脾氣,所以你爹爹不喜歡她。原來還以爲你和她親近一些,對你將來有好處,如此看來她不領情的話,你也別往身邊湊。和錦衣、錦春玩吧。”
陽氏自然希望女兒能和二房裡的人走得近,要是張氏看中了的話,女兒將來也是無限光明。
錦繡聽着母親的話沒有開口,靜靜的依偎在母親的懷裡。陽氏心中卻是憤憤,暗道錦書不過一喪母長女憑什麼瞧不起她的繡兒?
送殯回來,錦書累極了,幾乎是倒牀就睡。
趙家的人還沒回去,陽氏臨時增派的那些人也都擠在雨花閣。流蘇也不給他們分派任務,只是覺得小小的院落擠進來這些人,也安置不下。
流蘇不待錦書下令,便出來告訴這些人:“我們這裡小,你們留在這裡算什麼呢。姑娘說她不需要這麼多人服侍。你們該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一個管事的僕婦說:“我們都是太太派來的,難道四姑娘還要趕我們走嗎?我們要問四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姑娘的意思。她現在正在睡覺,你們也別去打擾她。”
那個管事媳婦仗着自己在程家做事多年,就是張氏也要給兩分臉色,因此更加肆無忌憚的撩了錦書的簾子,大刺刺的走了進去,扯着粗嗓門就說:“四姑娘,我們是太太派來服侍四姑娘的,您就這麼讓我們回去?”
錦書被吵醒後,慍怒道:“太太在休息的時候你們也是這樣的橫衝直闖,不管不顧嗎?”
管事媳婦這才低了頭,臉上微微的有些尷尬。
流蘇上來冷着臉說:“好了,該回哪裡去就回哪裡去吧。各位也都是要臉面的人,不要讓姑娘親自趕人,就有些不好看了。”
“四姑娘,您纔回來,身邊缺人,爲何不讓我們留下來?”
“行了,誰也不用多說。我這裡養不起那麼多人,各自散了吧,”
錦書親自開了口,識趣的也都各自回去了,雨花閣這才清靜下來。
“姑娘,您真不準備添人了啊。”
錦書道:“我要添人也是自己選,不用人家塞進來的。”
流蘇便沒有再問了。當初她是夏老夫人挑選服侍錦書的,又比錦書長几歲,這些年盡心盡力,也從未出過差錯,雖然夏家還給錦書添了別的丫鬟,但錦書回洛陽就只帶了流蘇一個。足見錦書對流蘇的依靠。
天色漸晚時,陽氏那邊遣了人來請錦書去慶餘堂用晚飯。流蘇知道趙家母子還在程府,便自作主張的給錦書取來了銀條紗褙子、荼白馬面裙。
“去吃頓晚飯而已,怎麼還要重新換衣服?”
流蘇笑盈盈的說道:“有外客在,姑娘您太隨便了也不好啊。”
換好了衣裳,重新籠了頭髮,錦書便出了房門,卻見錦心也正準備出門。錦書便上前去要與錦心一道過去。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錦書很是關心錦心的身子,少不了要問她:“現在你吃我給你的藥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錦心點頭道:“好像要好一些了。”
“不難吃吧?”
錦心這時候卻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又麻又苦,有些吞不下去,每次都是奶孃哄我半天才能嚥下去。長姐,有沒有好吃的藥啊?”
錦書想起她前世的女兒來,不免彎了腰安慰錦心:“良藥苦口啊,丸藥吃起來比湯藥還是要容易些。”
“哦。”錦心低了頭。錦書已經牽住了她那枯瘦的小手,錦心想了一會兒又仰了臉,小心翼翼地的問了句:“長姐,我的病會好嗎?”
錦書心裡一沉,想起了前世錦心不到十歲就夭亡,今生還會重複以前的悲劇嗎?這一世她雖然學了治病的本事,但是對錦心的病她卻沒多大的把握。
錦心見錦書久久的沒有回答,一臉灰心失意,又垂下了眸子,木木的說道:“不會好的,是不是?”
“你別多想啊,只要你配合着治療,總會慢慢好轉的。”
“長姐,我害怕!”
久病不愈的人都有些敏感,即使只有八歲的錦心也會如此,她無力的抓緊了錦書的手。錦書卻突然心中一軟,忙安慰她:“小妹,會好起來的。你要自己先要勇敢,要有戰勝病魔的決心,不能自己先放棄,知道嗎?我會幫你想辦法。”
錦心呆呆的看了一會兒錦書,後來粲然:“我知道長姐一定會幫我治好的。”
錦書汗顏,她可從沒說過能治好錦心的羊角風。錦心牢牢的抓着錦書的手,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