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十六章]各自的態度
在和母親聊過之後, 哈利總算不那麼糾結了,至少不會再刻意的避開司徒雲逸。哈利知道莉莉說得對,並不是什麼問題都可以用理智去解決的, 比如感情。除非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 否則理智跟感情本身就是相沖的。而能夠用理智去分析和處理的感情問題, 基本上不是別人的感情, 就是已經不可能再回轉的過去。而他和司徒雲逸之間, 既不能旁觀,也不是過去。
於是哈利從期末晚宴上偷溜,拖着司徒雲逸一路小心翼翼的跑到了天文塔上。不考慮告白, 不考慮更遠的未來,司徒雲逸首先是自己的朋友, 哈利不覺得自己有權利就那麼一直什麼都不說。即使現在他還不能給出一個真正的答覆, 至少要表明自己足夠重視。
“有沒有覺得, 巫師界的孩子接受教育的時間太短了。”天文塔上很安靜,風景也很好, 風從禁林那邊吹過來,帶着草木的氣息。司徒雲逸隨意的往地上一坐,摸出香菸點上。“想想我們,按照一般情況來算,從七歲開始上學——不考慮跳級不考慮高考失利, 要一直唸到二十二。就算不上大學, 也要念到十八。而巫師們卻是十一歲才進入學校, 十七歲就解放了。”
“是啊, 跟我們比起來, 真的太短了。”並不知道司徒雲逸怎麼會突然想到做這個比較,哈利伸手從對方手裡拿走煙盒子, 也摸出一支來。“斯萊特林學院的貴族世家比較多,他們在入學前會接受家族教育,具體內容是什麼我沒問過,但我覺得不管內容是什麼都會有強烈的家族特色,也就是偏科。而混血巫師和麻瓜巫師最多的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兩個學院,很多孩子在見到霍格沃茨之間連魔法是什麼都可能不知道,更別說魔藥和魔咒了。”
“而且現在的霍格沃茨教授的知識基本上都是用於生活的,說白了就是讓人在畢業之後能夠用魔法方便生活。如果想要成爲某一個領域的專精,只能依靠自己努力,或者運氣好的能找到一個願意引路的導師。上輩子我覺得應試教育很不好,可唸完了霍格沃茨之後我覺得就算是應試教育也比巫師界的教育制度要先進得多,至少大部分的學科我們從七歲就能夠接觸了。哪怕只是有個印象,也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強。”
“我覺得最初的霍格沃茨肯定不是這樣的,至少四巨頭肯定不會是想要一個只會培養家養小精靈的學校。”巫師在生活上的確很方便,可如果只是方便生活,科技一樣可以做到,不過是方式不同而已。司徒雲逸想不明白巫師們是怎麼想的,難道花七年時間的去學習怎麼在生活上偷懶、再依靠一點家族教育就能應付所有的事情了嗎?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把這本書聯繫巫師的歷史來看,會有很多發現。比如,四巨頭的時代巫師和教會之間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所有的巫師都活在死亡的威脅下。所以我覺得,他們創建學校的目的應該是爲了種族的生存。可現在的霍格沃茨,我覺得教給孩子們的不再是如何爭取生存的權利,而是如何生活得安逸舒適。”其實在霍格沃茨當學生的時候,哈利總是會下意識的把巫師界跟祖國做對比,常常都會有種巫師界就和Z國的清末時代一樣的感覺。
“客觀環境變了,生活在其中的人自然會變。也許是四巨頭太過偉大,將巫師界保護得足夠嚴實,以至於被保護而活下來的人慢慢的忘記了曾經的危險。”想到某個貴族隨時隨地都毫不掩飾的驕傲,司徒雲逸笑得有點嘲諷。“第一次聽盧修斯·馬爾福說話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我覺得他就像是末代皇族,活在一個小小的天地裡,以爲自己將永遠尊貴,就在那種生而高貴的幻覺裡醉生夢死。”
曲起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哈利偏着頭看着司徒雲逸臉上毫不掩飾的諷刺,忽的笑出聲來。“儘管有心理準備,可第一次見到盧修斯叔叔的時候我的感覺跟你也差不多。不過區區幾百萬人口,卻非要說什麼巫師天生就比普通人高貴,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要說高貴,咱們Z國曆史上那些皇帝,哪一個不是號稱真龍天子九五之尊?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說句不好聽的,區區蠻夷之邦,焉能與我泱泱華夏相提並論?”
“要讓馬爾福父子聽到你這話,我覺得他們肯定會抓狂的。”嘴上這麼說,可司徒雲逸眼中的笑意表明瞭他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其實巫師界連‘邦’的標準都夠不上吧,恩?本來人就少,還要按照地域分成那麼多部分,彼此之間還缺乏一個基於巫師整體利益之上的準則,動不動就拿國籍說事,搞得像國中國一樣,而且還是自封的。就像這次的改革,難道不是所有巫師的事情嗎?可除了格林德沃能夠影響的德國巫師之外,有哪個地方的巫師參與進來了?”
心裡突地一沉,哈利發現司徒雲逸說得半點沒錯,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只是在英國巫師界改革成功,那其他地方的巫師是會繼續保守下去,還是後知後覺的到英國來學習?如果整個巫師界不能保持同樣的步調,那就總會有地方出現要命的漏洞把所有巫師都扯進去一起倒黴。可是……現在他們連自己地盤上的事情都沒搞定,又談什麼巫師的整體進步?想到這裡,哈利忍不住苦笑,一下子就覺得任重而道遠。偏偏,他並不是什麼想要成爲偉人或者英雄的人。
“覺得自己責任重大?”看到哈利的苦笑,連頭髮都因爲情緒的低落而不再支楞着了,司徒雲逸伸手揉了一把某人的亂髮。“從小就立志要做偉人的只是極少數,也沒人要求你非得要成爲偉人,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都把自己逼得太緊可不是什麼好事。”想了想,司徒雲逸收回手站起來,兩手放到褲袋裡,視線巡視着天文塔上所能夠達到的所有地方。“改革不是一代人的事情,而你現在做的,不過是開一個頭。”
“只要有人接受了你所傳達出的思想,認同你的所爲,哪怕只有一個人,那麼改革就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巫師可以理直氣壯地以自己的種族爲榮爲傲。”
仰頭看着站得筆直的司徒雲逸,在夜幕的背景下好像帶上了朦朧的微光,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讓哈利無法忽視的氣息。不是強勢,不是瘋狂,甚至此刻司徒雲逸的眼神是跟平時沒什麼兩樣的淡然,可卻讓他覺得被這樣一個人這樣淡然的看着、陪伴着,就能心神安定。一不小心就看得失神,一不小心,就,不想失去。
注意到哈利看着自己走神,司徒雲逸彎下腰,勾起一個戲謔的笑容,拿出一隻手在哈利眼前晃了晃。“好看嗎?”
回了神,對上司徒雲逸帶笑的眼睛,哈利立即感覺到自己臉上發燙。摸了摸鼻子,哈利別開眼。“臭美。”放下手,覺得大晚上的對方可能看不出自己臉紅,這才站起來。“你說得對,司徒,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也不是什麼偉人的材料,沒必要給自己增加那麼多心理負擔。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連孤獨的先驅者都挨不上邊兒。嘛,盡力而爲,順其自然。”
知道哈利是不會再鑽牛角尖兒了,司徒雲逸保持着微笑,仰頭看着星空,不語。來天文塔的路上,看到很多趁着晚宴溜出來約會的小情侶。大概,他們是擔心假期會沒有時間聯絡感情,所以想趁着最後一個晚上好好給戀情保溫吧。唉,可惜啊,他和哈利卻只能坐在這裡談那麼嚴肅的問題。倒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找不到別的話題,只不過是擔心哈利會落荒而逃。就算只能說一些跟感情無關的事情,也好過不能待在一處。
“司徒,其實我是個很實際很俗氣的人。”
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司徒雲逸看向哈利,發現對方臉上是比剛纔還要嚴肅的表情。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那被迴避了足夠長時間的告白,終於到了有個結果的時刻了。
“你知道的,我不是真的十幾歲,早就過了爲了一時的衝動或者迷戀而揮霍青春的年紀。對於感情,因爲某些原因我其實比較悲觀,比起因爲感情上的得失而大起大落,我更願意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戀人最後都會成爲夫妻,且就算成了夫妻也可能會分道揚鑣,所以這輩子我真的沒有考慮要結婚,連帶的對談戀愛也提不起興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不至於刻薄,但哈利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半點算不上好聽。
“你……對我的感情,我很意外,真的,但是我相信你沒有說謊。”認真的看着司徒雲逸,感覺到自己心裡不容忽視的緊張,哈利下意識的用上了大腦封閉術。“也許,我得承認我對你也是有好感的,雖然當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很……比較不適應。可是我們倆都不是愛做美夢的小女生,只是好感的話我覺得還遠遠不夠,身爲男人我們都有很多比浪漫的戀愛重要得多的事情,比如責任、事業,還有夢想。”
“雖然在巫師界不會有人排斥同性之間的感情和婚姻,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的考慮,因爲我現在只是對你有好感,因爲你不能扔下爺爺和乾媽不管。就算爺爺不反對你爲了感情而把整個家族都遷到巫師界來,也還是有很多問題需要考慮。我是英國巫師界的救世主,即使你我都不在意這個,卻有太多人會自動的幫我們在意。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在一起,那麼最起碼你就得面對一羣狂熱的救世主粉絲,你的正常生活會被他們影響,甚至可能會有人因此而質疑或者侮辱你。”
“這些都是很實際的問題,司徒,我不確定你的感情是否會一如既往,在有那麼多問題需要解決的前提下。同樣,我也不確定我現在對你的好感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考驗,能不能順利的發展成愛情。但是……你是第一個,司徒,這輩子第一個只用表白就讓我不由自主的去考慮這麼多的人。如果我就這麼拒絕的話,直覺告訴我結果會是後悔。當然,如果我只是因爲直覺不該拒絕而接受,對你並不公平。所以,我想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認真的、慎重的想清楚再做決定,到底,要不要在一起。”
說話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司徒雲逸的表情和眼神,害怕看到對方受傷的表情,也害怕對方不等自己說完就轉身離開。而現在,哈利發現自己不那麼緊張了。只是,哈利不確定自己是爲什麼不緊張了。司徒雲逸始終淡然而安靜的表現?下意識用上的大腦封閉術?或者,話一出口反而就豁出去了。
其實司徒雲逸的心裡並不像臉上那麼雲淡風輕,哈利的一席話讓他一會兒失落一會兒擔憂一會兒興奮,總之極度不平靜。但這是正常現象,他知道,因爲哈利是他裝進了心裡的人。如果連心上人都不能牽動自己的情緒了,那他估計離行屍走肉不遠了。強制自己故作鎮定,耐心的聽哈利說完,等到那雙綠眼睛帶着眼睛的主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期待望向自己,司徒雲逸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然後才感覺到手心裡全是汗。
“好。”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麼的,說點能讓哈利明白自己正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表白的話,可司徒雲逸搜腸刮肚之後只吐出一個好字。覺得懊惱,可又覺得哪怕自己真的說很多,恐怕也沒什麼意義。現在並不是在畫符,也不是在念咒,語言在這種時候什麼都證明不了。
只聽到一個好字,哈利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自己果然是個白癡吧,司徒怎麼可能真的像表面上那麼淡然鎮定,說不定自己剛纔那番話已經對司徒造成了傷害。他不想傷害司徒,真的不想,只是這麼一種猜測都讓他覺得很難過。可是,已經說出口的話就不可能收回去了。垂眼,不敢再看對方,害怕從那雙眼睛裡看到自己真的傷害了對方的事實。
“我會等着你,不管多久。”
猛然聽到這麼一句話,哈利擡起頭,看到的是司徒雲逸堅定而溫暖的眼神,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就像永遠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