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一聽,便知那姓韓家的定是之前在長公主府裡遇到的菱秋家,聽馬老闆的話,那個菱秋回了家之後,肯定是得罪了徐家人。徐家人可不像這商戶人家一樣不知好歹,在長公主辦的賞花宴上胡鬧,可不是什麼聰明人做的事情。
馬老闆兀自得意洋洋,不停形容那被賤價賣出的六間鋪子是有多寬敞,地段有多好,他又是怎樣將價錢去了零頭,買下這六間鋪子是有多麼的划算。玄薇聽着馬老闆的話,也不說是怎麼回事。
紅棗聽着聽着,似乎也聽出了些什麼來,她眨巴眨巴眼睛,扭頭看了眼玄薇。玄薇朝她微微一笑,紅棗便了然了。她偷笑一聲,也不多說什麼,蹦起來坐到凳子上,摸了點心興致勃勃聽着馬老闆的話。
馬氏見紅棗齊齊整整地回來了,吊了許久的一顆心,也是落回到了肚子裡。這院子此時是她自搬過來之後,頭一回這樣熱鬧,好像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一路風塵已然成爲過往,她和紅棗即將重新開始……想到這裡,馬氏面上的笑便越加燦爛了些。
“點心少吃些,一會兒吃飯了,可別吃不下。”馬氏對着紅棗囑咐一句,紅棗吐了吐舌頭,捏着一小塊點心豎起食指:“就一塊,好不好啦。”
得了馬氏的允許,紅棗便張嘴咬了一口點心。
鹿肉炒作肉鬆,裡頭摻了芝麻,外頭裹一層酥皮,刷一層麻油細細烤了,紅棗一嘴咬下去,滿口酥香,頓時眯着眼樂得嘴角彎彎。
玄薇立着聽了半晌,便被顧淵牽了手,往廚房去了。他不知何時學了些手藝,如今揉麪的把式倒是有模有樣,他有意顯擺給玄薇看,眉梢眼角盡是得意。玄薇抿着嘴看着他笑,摸出快糖飴塞進他的嘴裡,算是誇讚了他,給了他點兒賞。
沒多時,在玄薇與馬氏一齊忙活之下,一桌子飯菜便做了出來。馬老闆今日得意,在這京中也算只有玄薇他們幾個好友,自然樂得湊個熱鬧,就在這兒厚着臉皮蹭一頓。大夥兒都開始動筷子時,顧瀾卻翻了牆進了院子裡。
“敲了半晌門,裡頭都無人應。看來得采買些家丁婆子,起碼得有人守着門纔是。”顧瀾進了院子,開口便說了這麼一句。
馬氏擡頭看了顧瀾一眼,便自顧自往廚房裡走去,再添一副碗筷。
玄薇讓出位置,對顧瀾說:“你怎麼來了,不在鄭家吃飯麼?”
“我偷偷去找鄭泰的,怎麼能讓他娘知道。”顧瀾說着坐了下來:“可餓死我了,看我來得多巧!”
馬氏拿出碗筷,放在了顧瀾面前。她已經漸漸對顧瀾放下了心,嘴裡笑眯眯說道:“平時若是人少,我便住在門口那棚子裡,若說要買人來守門,那可是不划算的。再者說了,我們哪裡還有餘錢採買人來呢,就是吃飯,都怕不夠呢。”
馬老闆嚥下一口肉皮,揮着手說道:“這不好辦,我那六間鋪子現下還沒想好要做什麼買賣,可鋪子卻總不能沒人看管。馬大姐,你看你我都姓馬,五百年前說不準都是本家。既然是本家,我的生意不就是大姐你的生意麼。你看,咱們在京城,都是無依無靠獨個兒討生活的,不如你來幫幫我,你平日裡若是閒着,替我去看看鋪子?”
馬老闆不愧是生意人,他說的這話,讓馬姐心裡熨貼得緊。她自然不知馬老闆家裡是有多大產業,此刻當然也樂意在馬老闆手下討討生活:“我一個婆子,若是大兄弟用得着,差使我便是。這京城咱們都不熟悉,也是該彼此照應着些。”
這邊廂,馬老闆與馬氏開始聊得熱絡,紅棗一邊嘴裡不停,一邊眨巴着大眼睛聽着。而桌子那一頭,玄薇卻放緩了聲音,對顧瀾說道:“我今日去找曉曼了,結果守門的侍衛卻說,裡頭並沒有這麼一個人。”
顧瀾一時沒明白她說什麼,扭頭看着玄薇:“是那守門的不盡心吧?怎麼會沒有曉曼?你若是覺着古怪,晚上我去翻牆瞧一瞧便是。”
玄薇將筷子上最後一口春捲吃掉,低頭一看碗裡又多了一個春捲。她眨了眨眼擡頭看向顧淵,便見顧淵盯着她瞧得正歡。
“你說你的,我替你夾菜。”顧淵說罷,又將一筷子醬肉夾進玄薇的碗裡。
顧瀾看見了,只覺着牙酸。她吃了兩口菜後,忽然想起什麼來一樣,對着玄薇和顧淵說道:“你倆的婚事近了吧?”
顧淵點點頭:“年底有幾個好日子,皇上上回已經問過我我的意思了。只是我想秋獵時親手替玄薇射一隻大雁來壓箱子,便暫時沒有將這事兒告訴玄薇。秋獵在下個月,我綁了大雁過來,再跟玄薇正式提一下。”
玄薇這是頭一回聽顧淵說這話,她擡頭看顧淵:“你怎麼沒與我說?”
顧淵順手將一筷子菜塞進玄薇嘴裡,然後抿起脣,似乎有一點不太好意思:“我……功夫到底不如原本的那個好,想在秋獵時親手獵兩隻大雁給你,其實心中並無十分把握。”他說完,看着玄薇,有點兒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你不嫌棄我吧?”
顧瀾撲哧一樂:“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你若真能給玄薇獵兩隻大雁,倒是比旁人更有心了。”她豎起大拇指:“這纔像我哥!”
一旁紅棗聽了一耳朵,於是扭過頭來看着她們,咋呼道:“啊呀,玄薇姐你們要成親了?什麼時候!爲何不說呢!”
玄薇臉上一紅,張口還未說些什麼,便見氣氛已經更熱鬧起來了。馬老闆自是個會哄的,一疊好話成串兒脫口而出,馬氏望着玄薇,心裡一陣恍惚。
本以爲玄薇是這位將軍的外室,卻不想如今他們倒真真成了一對眷侶。說起來還是當初自己有眼無珠,如今看來,玄薇這般氣度,怎會是她們這種凡俗女子?
她當初一番寧可孤老終身誓死不做人妾的話,如今想起來,卻也情有可原了。
馬氏面上有些訕訕,桌上的喜慶話已經被馬老闆說了個遍,她卻是最笨不知該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