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有點兒惱。
“又是算了。怎麼又是算了。”
上一回,他第一次拉住她,告訴她讓她對他負責,話還沒說透,他便一個“算了”,讓玄薇的心半上不下地就這麼懸着。而現在,又是話不說透,又是丟出一個“算了”?
“你是想說什麼算了,咱倆就算了?”玄薇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勇氣,聲音裡帶着賭氣說道:“好吧,既然你說算了,那便算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反正顧將軍你高高在上,本來就不是我一個小小民女能高攀得上的。我經不起你撩撥,也沒那個閒工夫與你周旋,你趕緊行行好,算是放過我,咱倆回京就再不相見。”
顧淵將這些話聽在耳裡,心裡卻被這些字眼刺得發疼。
“你真沒發現,我不是我?”他手下無意識用了些力,將玄薇按在牀上,眼睛盯住她,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些。
玄薇一愣,腦子裡有點發懵。
她是不是睡糊塗了,怎麼聽見顧將軍說些胡話呢?
他不是他,又會是誰啊?
顧淵很想將話說透,卻又怕嚇跑了這隻兔子。他也想來日方長,可又不知道下一回自己出現,又會是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
顧淵鬆開了手,終於向自己屈服。若是自己本就不是一個應該存在的“人”,那他一個勁兒地去追求一個姑娘,又有什麼用?他心亂如麻,站起身來,不再去看玄薇。人背對着玄薇長長一嘆,乾脆轉身離開了玄薇的房間。
玄薇傻愣愣地呆着,腦子裡各種場景變幻來去,一個想法逐漸清晰。
不是吧?
後半夜,玄薇一直沒睡着。她將自己裹在被子裡,整個人翻來覆去地烙煎餅。天剛矇矇亮,玄薇便掀開被子起牀。
洗漱完畢,她坐在桌前望着窗外升起的太陽發呆。直到顧瀾起了牀,跑過來敲門時,玄薇才堪堪將魂給收了回來。
“這麼早就起來啦?”顧瀾進屋,搓了搓手:“外頭可冷了,你得多穿點兒啊。”
玄薇擡頭,木呆呆看向顧瀾,張開口便說:“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有兩個哥?”
顧瀾被震得鼻孔都撐大了,她瞪着眼看向玄薇,還沒回過彎兒來,便聽玄薇緊着又說道:“顧淵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要不然,就是他根本就是人格分裂……我早該想到的,雖然以前只在書裡看到過,那個知識點又不考,而現實生活中也沒碰到過這種例子,所以只當這種病是個傳說。可現在怎麼想,都覺着你哥這樣,根本就是人格分裂啊。”
“啊啊啊啊啊?”
“你啊什麼!既然你跟你哥一塊長大,你又是穿越來的,怎麼也不可能看不出來你哥有多重人格的吧。我在電視裡看到過,有醫學案例,一個人分裂了二十多種人格,每種人格的喜好和性格都完全不同……你哥分裂了幾個?我只見過兩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別啊了,快跟我說啊!我都懵住了!”
“臥槽,你你你你你……你剛說啥!”顧瀾覺着,要不就是這個世界瘋了,要不就是她今天起牀的姿勢不對……不然……難不成她還真聽見了玄薇說“電視”兩個字不成?!
“說多重人格!”玄薇剛說完這幾個字,人就被顧瀾伸手抱住。顧瀾聲音尖得差點震破玄薇的耳膜:“你特麼也是個穿越人士,對不對!老鄉,我特麼終於找到組織了!快說!你醫術這麼好,是不是因爲就是穿越來的?還有你師父,你師兄……這麼牛掰的人,也是穿越來的對不對!還有誰!還有誰是!”
顧瀾已經激動得開始胡言亂語了,玄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認親了。
她抽了抽嘴角,還不等說什麼,顧瀾已經將她往外頭一推,話音一變,對着玄薇呲牙咧嘴:“你個心機婊,瞞我瞞得好苦啊……老孃啥都跟你說了,你卻在這裝什麼本土白蓮花!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算了算了老孃大度原諒你,你啥時候穿過來的?穿越過來之前,你生活在哪個年代?媽呀,我早就懷疑,這個世界上肯定不止我一個穿越者,大周的天空,早就被穿成了個篩子了!你知道不?京城有專門的玻璃店,燒的玻璃跟咱那時候沒啥區別!還有還有,我從書裡看到了好多上輩子的詩詞歌賦,跟你說,有個穿越者叫李黑,專門抄襲李白的詩,可不要臉了!他還抄成了個大師!還有還有,我從書裡看到過,一百三十多年前,咱朝中出了個女丞相,艾瑪那牛掰的,真心就是咱老鄉,上輩子妥妥是學政治的沒跑……”
顧瀾已經如同脫肛……脫繮的野狗,完全停不下來了。
玄薇十分理解顧瀾的激動,她就這麼被當成了個沙包,被顧瀾又是抱又是搖,只能點頭搖頭嗯嗯嗯,默默等着顧瀾淡定下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玄薇默默從懷裡掏出自己的帕子,遞給正哭哭啼啼的顧瀾。
顧瀾狠狠擤了一把鼻涕,然後將帕子放在手裡揉成一團,眼淚噼裡啪啦往下落,嘴裡還一直不忘唸叨:“……我好寂寞啊,來這世界上十六年了,好想認個親啥的。有一回我聽說,京城裡有個小商戶人家的六七歲的小女兒,打出孃胎便是個傻的,忽然落了水,再好起來時候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我一聽,這不是穿越劇的標準開頭麼?可把我樂壞了,當時就翹家,一路打聽跑到人家家去,翻牆去找那個小姑娘。結果被人發現,差點被當成人柺子給捉走報官……嚶嚶嚶,你說我容易嘛我!”
玄薇默默拍了拍顧瀾的肩膀,表示安慰。
“你說你,明明知道我哪兒的人了,爲啥不跟我說呢。不過現在也不遲,咱倆好歹算是知道彼此的身份,知道都是老鄉了……你是哪兒人啊?我是說,現代的時候……”
“上海的。”
“哦,怪不得嘞,是挺像江南小姑娘的。我北京的,衚衕里長大……嗚嗚嗚嗚我跟你說,我十六年沒吃過滷煮了,好饞啊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