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似乎眨眼而來。
看着窗外大亮的天色,她在牀上呆坐,驀然,雙眼清明。顧不得自己這一身不雅的形象,一把拉開房門。
正好福伯給她送了早餐上來,唐末晚尷尬的站在門口:“啊,福伯,這麼早。”
“是啊,唐小姐,正打算敲門呢,其實你可以吃完了繼續睡的。”
側身,讓福伯進來,她的眼神卻不停的朝三樓瞄去,樓上靜悄悄的,按照這個時間,傅紹騫即使回來也怕走了,可福伯卻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動告訴他:“唐小姐,不用看了。昨晚少爺沒有回來。”
“什麼?”唐末晚驚訝,“他沒有回來,爲什麼?”
她真怕福伯又搬出下人那套理論來,不過也差不多了,福伯說:“這是少爺的私事,我也不方便過問,而且這地方,少爺本來也不是每天都過來住,他有很多住所,有時候下班晚了就在公司附近住了。好了,你先用餐吧,我下去了。”
……原來如此。
唐末晚不知道自己這心爲何空落落的,像是被人遺忘了,硬生生的缺了一塊。
明明那早餐福伯準備的精緻可口,她卻頓時連吃的慾望都沒有,也不梳頭洗臉了,又重新窩回了沙發上,如霜打的茄子。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重複着白天偷溜上樓看書,晚上在影音室看盤的生活。
傅紹騫也像是失了蹤。一直沒有出現。
第三天晚上,她在三樓的樓梯口坐了一夜。傅紹騫也沒有出現,她終於知道福伯沒有騙自己,他是確實沒有回來。
早晨初生的太陽從樓道口的窗戶外照射進來,唐末晚眯着眼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顫巍巍扶着旁邊的扶手站起來,可能是坐了一夜的緣故吧,另一隻沒傷的腿都麻木了,根本使不上一點力氣,一站,就腳下一軟,整個人軟綿綿的摔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動靜還不小。
福伯聽聞樓上的動靜,立刻上樓來,唐末晚狼狽倒在地上,另一隻受傷的腳皮被蹭破,已經開始流血。
福伯震驚,她面色泛白,還有些頭腦發暈,虛弱對福伯說:“福伯,能不能扶我一把啊。”
“唐小姐,你怎麼了。”福伯急忙彎腰去扶她。
可福伯年紀大了,也使不上多大力氣,腳都重新流血了,唐末晚也顧不上了,就兩隻腳同時用力才勉強站起來。
站直了又是一陣陣眼前發黑,這就是一夜未睡的惡果吧。
怕福伯擔心,她忙說不小心摔了一下。
可福伯卻驚呼:“唐小姐,你身體怎麼那麼燙?”他第一次僭越了主僕本分,伸手摸唐末晚的額頭。
唐末晚也隨他去,福伯就像個細心寬和的長輩,讓唐末晚覺得依靠,也很溫暖。
福伯將她扶入房內,她坐在牀上,福伯立刻出去打電話。
“少爺,唐小姐發燒了,你是不是回來看看?”福伯聲音沉穩,但也隱約透着一絲着急。
這大清早的,傅紹騫正在旁邊的環島公路上晨跑,一身休閒的運動裝,脖子上掛着一條毛巾,耳朵上帶着耳麥,聽到福伯的說話,他的腳步慢慢放了下來,最後站在江邊做拉伸運動,嘴裡還不忘問:“發燒?好端端的怎麼發燒了。”
福伯道:“我瞧唐小姐應該是在樓梯口坐了一夜,她似乎一直在等你回來,這幾天房間裡的燈都沒滅過。”
不知道爲何聽了福伯這話,傅紹騫心裡咯噔一下,就像是心臟被人輕輕捏了一把,明明不是那麼疼,但又無法忽略這種難受:“她等我做什麼。”
他蹙眉,語氣是淡然的。
福伯道:“我瞧着唐小姐其實挺在意你的,少爺,你要不還是回來看看吧,她那腳也流血了,恐怕還得重新找醫生處理一下。”
傅紹騫沉默着,良久,才道:“行,我找醫生回去。”
“好。”
唐末晚坐在房間內,看着水泡也破了,膿水混着鮮血的腳,好不噁心。就自己用紙巾擦了擦。
結果還很疼,非常疼,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在幹什麼!”突然,房門口傳來一道厲喝。
她擡頭,居然是許多天未曾露面的傅紹騫出現了。
穿着一身清爽的淡藍色襯衫外加韓版的修身西裝,沒有系領帶,脖子上的襯衫釦子還開了兩個,露出性感的鎖骨,頭髮溼漉漉的,像是剛剛胡亂的沐浴過,有點兒急着趕來的意思。
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穿西裝但提藥箱的中年男子,得了傅紹騫的命令,立刻走到唐末晚的身邊來。
唐末晚看着傅紹騫,似乎都忘了腳上的疼痛了,就這麼與他對視着,才隔了幾天啊,就好像隔了幾輩子似的。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這話她似乎有了真切的體會了。
“啊----”醫生幫她清理膿水,消毒,疼的唐末晚一下就拉回了注意力,眼睛裡的酸澀就像氣泡,越冒越多。
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因爲見着傅紹騫了覺得委屈。
是的,委屈,委屈的想哭。
但她再沒有去看傅紹騫,而是盯着自己的腳,最後將這份委屈化作無聲的哽咽,淚流滿面。
傅紹騫盯着她那哭的梨花帶淚的臉,眉頭皺的更緊,提醒醫生:“陳醫生,下手注意點。”
陳醫生擡頭看到唐末晚哭的稀里嘩啦的這張臉,愣是嚇着了:“我說小姑娘,應該沒這麼疼吧,其實膿包弄破了也好,這樣等皮膚結痂,很快就會好了。”
唐末晚被說的不好意思,趕緊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傅紹騫也被陳醫生的一句小姑娘弄得有些鬱悶。
不過此時的唐末晚看起來確實像個未成年的少女,依舊穿着那件被他嫌棄的破舊草莓睡衣,看向衣服的破口,已經縫好了,他又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再流淚,不過還是抽抽搭搭的,他不喜歡女人哭,尤其是這樣抽絲剝繭斷斷續續的,讓人看了很不耐煩,很倒胃口,所以也忍不住提醒她:“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弄成這樣也怨不得別人,還是收起你的眼淚吧,這麼不值錢。”
被他一兇,剛剛止住的眼淚莫名又翻滾下來,她的金豆子又啪嗒啪嗒落下來。
討厭啊,唐末晚也在心底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瞧她都在幹什麼,爲什麼看到他就那麼想哭,受傷,發燒,這種事情小時候發生的還少嗎?她早就練成了銅牆鐵壁好不好!
陳醫生倒是過不下去,忍不住出聲相勸:“傅總,這是你侄女吧,我覺得你還是稍微耐心點,女孩子哭嘛,很正常,女人啊都是水做的,你要她哭其實比笑容易,來,小姑娘,張嘴,我給你量體溫。”
侄女。
這兩個字讓傅紹騫和唐末晚都愣了。唐末晚張嘴解釋:“我不是……”可陳醫生將體溫計放入了她的嘴裡,正好阻止了她說的話。
她看向傅紹騫,見他面色沉寂如水,居然也沒有反駁。
也是,她長得那麼幼稚,他那麼驕傲披着耀眼金光的一個人,她怎麼去匹配呢。
配得上他的,都應該是那些穿着高級套裝,出入名車相送,或者如謝依人那樣的出身優越的富家小姐。
苦澀,自嘴角蔓延。頭,似乎更疼了。心,也跟着低落下來。
任由陳醫生替她看病,最後都不置一詞。
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傅紹騫也不是沒看到。
不過陳俊的這句話提醒了他,是啊,擺着那樣的年齡差距,唐末晚不倫心智還是閱歷都那麼不成熟,他怎麼可以滋生那份心思呢。
心,跟着鎮定下來。
看着陳俊幫唐末晚掛上吊瓶,又貼了退熱貼,陳俊說:“好了,吃了藥先睡一會兒吧,看你黑眼圈這麼重,昨晚應該熬了通宵吧。”
秘密被點破,唐末晚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又偷偷去看傅紹騫,卻發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對陳俊說:“那你先跟我去外面客廳坐一會兒吧,讓她先掛着。”
“嗯,小姑娘,你有事就喊我一聲,我在樓下。”
“我不是小姑娘,我叫唐末晚!”難道真的是她的穿着打扮讓她看起來那麼幼稚嗎?不知道爲什麼這份認知讓她心裡非常的不舒服,覺得無形間拉開了與傅紹騫的距離。
陳俊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好,小晚晚,你先睡吧,我跟你叔叔下樓去了。”
唐末晚只能苦笑。
也是。要是她仍舊是傅子慕的老婆,傅紹騫不就是她的叔叔嗎?
傅紹騫確實成熟穩重,叫人誤會,也不足爲奇。
真的累了。
鹽水掛進去之後就覺得渾身發冷。她縮在被子裡,強迫自己入睡。
而坐在樓下客廳的陳俊和傅紹騫,拉着家常。
福伯送了兩杯茶上來,陳俊則好奇的打探:“那就是你在國外那個侄女吧,最近剛回來?也沒聽你說過,原來傅家還有這麼幼稚單純的女孩兒呢。”
傅紹騫不置可否,話題並不想圍着唐末晚打轉,所以另闢蹊徑:“好久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什麼科,急診科啊,每天忙的腳不沾地,我用手機軟件計算了一下,原來我一天跑了二十多公里,真的是,恨不得腳底下裝兩個風火輪,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這不今天好不容易輪休一天,還被你抓來了。”陳俊邊說邊笑。
傅紹騫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清茶:“那不是你自己非得留在急診室嗎?我記得你爸是那家醫院的院長吧,你要升坐辦公室,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呵呵。”陳俊撇清關係,“他是他,我是我,他喜歡坐辦公室不代表我也喜歡。”
“這就是了,是你自己看不開,非得過這麼辛苦的生活,也沒有人逼你。”
“那你呢。”陳俊反問,“明明自己的公司已經上市每年利潤多的叫人眼紅了,還在乎傅氏那麼點分紅?你爲什麼還得去傅氏坐這個總裁之位呢。”
傅紹騫淡然聳肩:“你不覺得傅氏名氣說出去更大更好聽嗎?”
“得了吧,”陳俊笑道,“你什麼人我還不知道,真這麼在乎,也不會現在才進傅氏啊,你要早幾年進去,現在真的是你一人獨大了。”
淡淡笑了笑,傅紹騫說:“人生哪裡能事事盡如人願呢,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上去看看吧。”
“嗯。”
上樓,唐末晚已經睡着了。
手上的吊針也差不多見底,陳俊幫她拔了,傅紹騫上前幫忙按住止血球。
陳俊收拾好藥箱,又留下了藥,不由側目:“傅紹騫,我現在是真信了她就是你侄女啊,換了別人,你能挨這麼近,看來你那毛病對自家人不適用,好了,有空就多幫她抹幾次藥吧,有問題再給我打電話吧。”
“嗯。那我不送你了,你自己下去吧。”
“都這麼熟了,送什麼啊。”
揮手,陳俊離去,傅紹騫拿掉了止血球,看着沉睡的唐末晚,低低嘆了一口氣,真是個叫人不省心的丫頭。
幫她掖了掖被角,跟着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房間。
房門被關上,一直沉睡的唐末晚就默默睜開眼。
其實從陳俊幫她拔枕頭開始她就醒了。包括他們的對話,傅紹騫最後的嘆息,她都聽見了。
他一定覺得她是累贅吧。
望着天花板,她也想嘆氣。
相見不如不見。因爲見了也不知說什麼。
所以福伯給唐末晚送水送點心,告訴她傅紹騫已經走了的時候,她雖然失落,倒也覺得鬆了一口氣:“哦。”
乖乖吃了藥,吃了點東西,繼續睡。
她這人就是這樣,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才休息了一天一夜,再次醒來時,燒退了,精神也恢復不少。
看來還是不能熬夜。
腳上的傷也因禍得福,挑破了膿水恢復的奇蹟般的塊,而今天已經是休息的最後一天了。
一晃眼,五天已過,明天就該上班去了。
她的論文也在這幾天裡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還差幾百字就可以達到萬字的要求了。
得益於傅紹騫書房裡那海量的藏書,她對這次的論文,更是信心滿滿,搞不好能混個優回來也說不定呢。
今日外頭陽光也格外燦爛,站在窗前眯着眼透過微微張開的指縫看被玻璃反射的有些絢爛的七彩光芒,她又躡手躡腳的溜上了書房。
傅紹騫反正也不回來,她還那麼小心矜持幹什麼呢。
於是找了書,就貼着書架坐在地板上,就像在圖書館席地而坐,很快就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去了。
後來,她又下樓去了一趟,把電腦搬了下來,人趴在地板上,便翻出邊打字,正式進入了收尾階段。
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她終於把論文寫完了,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從地板上爬起來又貼着牆壁坐了一會兒,把文獻合上,放回了原位。
發現書架的高處還有好多經典的世界名著,就連那些早已被焚燬的禁書似乎都有。
今日時間尚早,她下樓吃了午飯,乾脆帶了一張小凳上來,踮起腳尖去撈了一本禁書。
禁書的內容可想而知,尤其在國外都被禁的,那內容肯定是很有看頭的。
唐末晚興奮的又坐了下來,看的相當入迷,最後倦了,就挨着牆壁睡着了,書還依然握在手裡,嘴角有隱約的笑意。
傅紹騫推門進來時,就看到一個女孩兒坐在飄窗上,貼着窗櫺,窗戶開了上面一半兒,有微風吹來,拂動的窗紗輕輕籠罩在她的身上,手邊的書垂落在身側,一張臉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有着近乎透明的瑰麗。
他進來了,她也渾然未覺,兀自睡的香甜。看樣子,已經是退燒了。
只是又放在一邊的小凳和仍在地上的電腦,頓時,臉就沉了下來。
唐末晚分明就是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啊,看這樣子,偷溜進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擡腿準備弄醒她,誰知她咕噥一聲,換了個姿勢,十分委屈的罵了句:“傅紹騫,你混蛋,這麼多天也不知道回來一下!”手指還緊握成拳,他以爲她醒了,結果,在空中胡亂揮了兩拳後,頭又垂了下去。
她是在夢中跟他打架嗎?
他蹲下身,仔細查看她的表情,結果,她翹着嘴巴又出聲:“不回來就算了,不會打個電話嗎,不知道人家會想你嗎。真是討人厭啊。”
她想他?盯着她孩子氣的面容,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仔細看一個女人了,她膚白,竟也覺得賞心悅目,尤其是那撅着的紅脣,居然想人想一親芳澤。
他像是中了蠱,那麼美麗的靠近。
豈料她突然又來了一句:“傅紹騫,你讓我吻一下我就原諒你吧。”
在他的脣還沒有碰到她的臉時,她居然主動將嘴湊了過來,啵得一下----結實而準確無誤的又佔了傅紹騫的便宜。
不但吻了,她的牙齒還磕到了他的下巴,她立刻就醒了,瞪圓了雙目,傻傻的看着這麼消失了幾天又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是夢,這一定是夢吧。
傅紹騫是真愣了。還是第一次想做壞事當然被人撞見這麼尷尬,思索如何應對時,她居然又說:“沒想到這麼真。傅紹騫,那我再夢一會兒就把你吃了吧。”
轟----她這麼大膽又直接的言論,燒的傅紹騫那張千年不化的寒冰臉都透出紅來,這小妮子平時沒事就都在想這些嗎?
“咳咳,咳咳----”他直起身體,用力咳嗽,打斷她的美夢,再無半分柔情,依舊化身爲高冷的貴公子,居高臨下的審視着她,看着她揉了揉惺忪睡眼,慢慢擡起頭。
然後,滿眼的驚嚇,嚇的差點從飄窗上滾落,後往後瑟縮,退到了牆角,她終於對現在的情況有了一點兒的認知:“傅總,敢情我不是做夢,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啊。”那她剛纔,又是吻了他了?
傅紹騫從鼻子裡哼氣:“你當然不喜歡我回來了,唐末晚,你當我說的話都是放屁嗎?誰允許你進來的?”
“不敢,怎麼敢呢,我只是……”她似乎還在剛纔的夢境中意猶未盡,甩了甩混沌的腦子才勉強回答上,“我只是寫論文很需要這些資料,我又不出去,就想來這裡借點書看看……”說着,唐末晚就嘟起嘴微微抱怨,“既然你都不回來,這些書放着也是放着啊,就不能讓我資源利用一下嗎?”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傅紹騫指摘。
唐末晚默默垂頭:“我知道自己錯了,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以後不會了好嗎?”她在飄窗上坐直了,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又擡起右手放在太陽穴邊上發誓,“傅總,我保證絕沒有下次了,請你原諒。”
“你叫我什麼?”傅紹騫盯着她烏黑的在陽光下閃着光的頭頂心,心口莫名竄上一股火氣。
“傅總。”她囁喏的叫着,不過音量不似剛纔那麼大了,底氣也不是那麼足。
“好啊,唐末晚,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麼個稱呼是吧,也行,那你以後都叫傅總吧,唐醫生。”
唐末晚忽感背後一陣冷風吹過,是外面起風了嗎?爲什麼覺得這個房間內的氣壓瞬間降低了很多,他擺那臭臉是要給誰看呢。
“出去,誰允許你進來的。”
他都趕人了,她哪裡還有臉呆下去,抱着電腦,趕緊連滾帶爬的走了。
用力甩上書房門,看着光可鑑人的地板上映出的他那張生氣的臉,他脫了外套,到一邊,帶了拳套,奮力打起來,似乎發泄他那滿腔無處發泄的無名火。
在房間裡聽着樓上傳來的踢踏聲,唐末晚也知曉傅紹騫肯定在打拳,她也火大,裝腔作勢的伸出手,想象着傅紹騫就在對面,狠狠的揍幾拳再說。
然後又冷靜下來,心頭悶悶的。
就算偷溜進書房是她的錯,她也沒胡亂翻他的東西,更何況四樓她真的是一步沒上去過。那纔是屬於他的最私密空間吧。
突然覺得在這裡好憋屈,張曉曼正好打電話給她:“晚晚,你的腳怎麼樣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唐末晚咧嘴寬慰道,“別擔心了。”
“哦,那你明天真的能來上班嗎?”
抓頭,唐末晚回答:“應該可以啊,雖然走路還不太利索,不過真的沒大礙了。”
“那就好。”
“怎麼了,曉曼。”唐末晚忽然聽出張曉曼情緒低落,話裡似乎還帶着說不出的悲傷,很壓抑似的。
張曉曼勉強一笑:“晚晚,你可以出來陪我一下嗎?我其實,真的很難過。”說着,張曉曼就哭了。
唐末晚着急不已:“曉曼,你怎麼了,先別哭啊,好,你告訴我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你。”
張曉曼說了地點,唐末晚趕緊換了一身衣服,顧不得腳上的傷口,就拿包一跛一跛的出門去了。
問福伯拿了車鑰匙,跟福伯打了聲招呼,她就開車走了。
傅紹騫在樓上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疾步到陽臺上一看,只看到一個黑色的車屁股如火箭般衝出去,想到她那個腳,他就臉一沉,下樓,福伯正從外面開門進來,傅紹騫問:“福伯,唐末晚去哪裡?”
福伯搖頭:“唐小姐沒說,只說有急事想用一下車,我就把鑰匙給她了。”
“她那個腳,怎麼開車?”傅紹騫不禁氣結,踩油門踩剎車都是需要右腳的,稍有差池,後果就不堪設想。
福伯一愣。
傅紹騫已經拿了車鑰匙去了車庫。
等他到車庫,看到某個空蕩蕩的角落裡,頓時身體僵硬,放在那裡的自行車,誰敢動?
除了那個不怕死的女人外,他真的想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不過當務之急是跟上去。上車,發動車子,如旋風般追去。
要說人的潛力真的是非常大的,因爲心繫在江邊的張曉曼,唐末晚居然忘了腳上的傷,穩穩當當的換着剎車和油門,一路來到寬闊的主馬路上,剛遇上一個紅燈,車停,她喘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看了看,才發現過去十幾分鍾了。
該死的,此時腳上的疼痛也開始蔓延,她這纔想起自己的腳並不能開車。
但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她只有硬着頭皮往前衝。
傅紹騫想追上來,又只看到唐末晚一個車尾巴,他被再次攔截在一個紅燈後,下面想等他繼續追得時候,她早已不見了蹤影。
從別墅出來是隻有一條路,所以好追,現在道路四通八達的,他要去哪裡找?
他索性將車停在了路邊,打開了gps定位系統,又打了電話……估縱共技。
唐末晚趕到江邊,遠遠的就看到一抹孤獨的穿着白裙的女子站在岸邊上,裙襬和頭髮隨風飛舞,背影看起來相當瘦削且孤獨。
將車停在一邊,唐末晚從背後跑過去一把就將張曉曼給拉了下來:“曉曼,你幹什麼呀,有什麼想不開的,千萬別做傻事啊。”
兩人摔倒在地上,張曉曼大約在這裡站了好長時間,渾身都是僵硬的,身體冰冷,肢體麻木,唐末晚不顧腳傷,蹲在地上查看她的情況,隨即拍了拍她的臉,張曉曼終於轉動了一下茫然的眼珠子,唐末晚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罵道:“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啊,你這樣不是要嚇死人嗎?我要是晚來點,你是不是就打算跳下去了啊。”
張曉曼迷茫的視線慢慢聚焦,看到唐末晚那氣急敗壞的臉,長長舒出一口氣:“末晚,你誤會了,我沒想跳下去,只是覺得憋悶,站得高看得遠,我想站得高出看看,世界是不是就會大點,我的眼前是不是就會多一條路可以走。”
唐末晚拍拍她的肩膀,又抱了抱她:“曉曼,你跟我說,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末晚,我懷孕了。”
張曉曼的話不啻一顆炸彈在唐末晚的心中爆炸,情不自禁的掐住了她的胳膊,唐末晚驚問:“曉曼,你說什麼?你懷孕了?”
張曉曼垂着頭,囁喏的又點了點,嚇的唐末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又想起自己那烏龍事件,她忍不住追問:“曉曼,你查清楚了嗎?萬一是詐和呢。”
從包裡摸出一張b超檢驗單子遞給唐末晚,看到寫着懷孕四十天的字眼,唐末晚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怎麼會這樣啊,是你男朋友的嗎?那他知道嗎?”想起那天他媽那勢力的嘴臉,唐末晚就想找個男人肯定是不會站出來承擔責任的。
果然,張曉曼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搖頭:“不知道,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他,就算告訴他了,他也不一定會認得。”想起那天看到的他跟另一個新認識的女人在街上親親我我的樣子,張曉曼的心都要滴出血來。
唐末晚蹙眉:“不管承認不承認,總該讓他知道的,就算孩子不能留,該出的費用還是要他來出啊。”在一場不被祝福的感情裡,到最後受傷的永遠都是女人。
唐末晚替她心疼,同時又覺得自己幸運。
至少她沒有懷孕。她太理解張曉曼現在這種無助的無法言說的彷徨與痛苦了,要是沒有人從旁協助,幫襯一把,她或許真的會想不開。
摟着張曉曼又安慰了幾句,唐末晚說:“曉曼,這裡風大,我們先回去再思考下面該怎麼走吧,天地這麼寬廣,總有一條路可以走的,別怕,我陪着你!”
唐末晚保證,張曉曼的情緒似乎有所鬆動,眼淚就啪嗒啪嗒的落下來,低頭用手一抹,卻看到唐末晚腳上又被撕裂的傷口,頓時一驚:“末晚,你的腳----”
呀,唐末晚低頭去看,也嚇得不輕,原來都撕了這麼大口子了,本來都快好了,這下,又麻煩了,但她還笑呵呵道:“不礙事不礙事,現在就是皮外傷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誰說不礙事了!”背後突然穿插進來的怒喝嚇的唐末晚差點又跪到地上去,這誰啊,聲音這麼兇。
一回頭,居然是傅紹騫怒氣匆匆的朝她大步走來,他的車子停在寶馬後面,繃着的臉像是有人欠了他幾百萬。
張曉曼也看着他,被他那俊美的無與倫比的外貌和攝人的氣勢給震驚到了,竟忘了哭泣。
傅紹騫走到唐末晚跟前,盯着她那流血的腳,氣不打一處來:“唐末晚,你真能耐啊,自己都管不好了,還有心思管別人,走,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