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京城喧囂又擁擠,綺麗的晚霞將高樓大廈映的金燦燦的。
站在顏色豔麗而厚重的地毯上,看窗外如織車流,衆生繁忙,開着的電視機裡傳來昨夜火災險情的回放,唐末晚回頭,看到的是傅紹騫抱着她衝出火海的場景。
雖然鏡頭只是一閃,但這個男人,哪裡需要她花兩秒以上的時間去分辨呢。
當時的場面很混亂,可因爲她的頭一直被他按在懷裡,照顧的無微不至,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當時有多兇險。
而沿着他後腦勺不斷滑落的斑斑血漬,卻血淋淋的提醒她事實的真相。
他,受傷了。
雙手抱臂,她根本睡不着,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他們卻沒有任何的聯繫。
今天上午出席了一場全國心理協會討論研究,關於國內心理學現狀的報告分析,她只是走了個過場,其實根本聽不進去。
屋內傳來門鈴叮咚聲。
她斂了斂心神,走去開門。
屋外,站着陸雲深,還提着她的行李。
“謝謝,學長。”唐末晚從他手中接過行李,“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舉手之勞而已。”陸雲深實在不想提起傅紹騫,或許他的潛意識裡,還是不願意親手把她交給那個男人,但,該說的,還是得說一句,“他受傷住院了。”
握着行李箱的手稍稍收緊,面上卻表現的十分淡然:“是嗎?畢竟他救了我,有時間的話,我會去醫院看看的。”
陸雲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深沉的目光落在她娟秀而疏離的臉上,點了點頭:“晚上我約了幾個大學的朋友吃飯,你要一起去嗎?”
她自然是拒絕了:“不了,你去吧,我在酒店休息吧。”
此時房間裡的手機響起來,陸雲深衝她點頭:“那你接電話吧,我先走了。”
關上門,回到桌邊,拿起手機,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她掃了眼,猶豫很久,才接起:“晚晚,你外婆明天要動手術了,你有沒有時間,如果有的話,就回來看她一下吧,雖然她叫你不要回來,可是還是很想你的,一直唸叨着你。”
彭媛的話聽在唐末晚的耳裡,更多的,是煩躁的抗拒,幾乎立刻就想掛電話,可她說起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於是拼命忍着:“我知道,我會回去的,明天幾點?”
“醫生安排了下午兩點進手術室。”
“哦。”
沒有多餘的廢話,唐末晚直接掐掉了電話。
她對彭媛的恨,已經日久彌新的紮根於心底,曠日持久,時間越久,恨就越深,放不下,忘不了。
但還是拿着手機上網,選了明天中午回a城的航班。
明天上午的活動,讓跟陸雲深請了假,讓他幫忙出席下。
夜色闌珊下的北京城,到處充滿誘惑。
唐末晚在酒店呆的心煩意亂,已經後悔,不該答應教授回來的。
電視裡一遍遍播報着昨晚的火災情況,那些畫面就長久的盤踞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起身,換了件衣服,她搭車去了什剎海開,選了河畔的一間酒吧。
這裡燈火幽暗,裝修古意,跟對岸的音樂聲隔得很遠,倒顯得清俊安逸,靠在珠簾掩映的雅座裡,很適合一個人靜靜的獨坐。
她這兩年完全斷絕了跟國內朋友的聯繫,包括周雨蒙魏曉晨他們。
所以當背後有人叫她名字的時候,她十分的震驚,慢慢的回過頭,看到周雨蒙上來就給她一個熊抱,她差點被撲倒。
“哈哈,末晚,真的是你,你這個壞傢伙,怎麼回來了也不知道聯繫我,氣死我了!”
唐末晚扶着周雨蒙的腰身,盯着她稍顯軟潤的臉頰,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你這兩年,是不是國內奶粉喝多了?”
周雨蒙一怔,上下打量身材凹凸有致,即使穿着寬鬆的線衣也掩飾不住底下婀娜身段,纖腰豐臀的唐末晚,忍不住嫉妒的在她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去你的,就不能說句好聽點的?”
唐末晚失笑,像是找到了久違的快樂,還是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胖點好,根本白胖麪包似的,真想咬一口。”
周雨蒙翻白眼,這兩年,她確實長胖一些,她本來就是屬於嬰兒肥的臉型,一胖就胖在臉上,不過,這也是她生活幸福的側面證明啊:“去,還會不會聊天了。”
唐末晚失笑:“你怎麼在這裡?”
周雨蒙抓了抓頭,倒也老實朝那邊努了努嘴,唐末晚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陳墨,陳墨也正往這邊看,四目相對,陳墨朝她頷首致意,唐末晚也禮貌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就把視線回到了周雨蒙身上。
周雨蒙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沉浸在愛河中的幸福小女人:“哎呀,你別這麼看着我行不行。”
“行啊,那你自己說,這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當然是我精誠所至金石爲開,把人追到手了啊。”
唐末晚聽了,只有真心的祝福:“結婚了嗎?”
“快了,已經登記了,是他告訴我你在北京的,我特意跑過來給你送請帖的,別忘了,你答應過做我伴娘的。”
伴娘。每一場婚禮,我們都要做彼此的伴娘。那些誓言猶言在耳,可他們就像幾個散落的明珠,早已各奔東西。
唐末晚沒答應也沒反駁,只問:“什麼時候。”
高大沉穩的陳墨已經走到他們身邊,遞了一張紅色的請柬給她。
唐末晚一看時間,很驚訝,一個星期之後。
那邊的周雨蒙已經抓傷她的胳膊:“你真是太不仗義了,說走就走,也沒個消息,我跟曉晨她們,本來都很擔心,還好,你回來了,這次可不能再走了啊。要走也得等參加完我的婚禮再走!”
陳墨咳嗽了一聲,別有深意的看了周雨蒙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周雨蒙吐了吐舌,揮手:“你去見你朋友吧,別打擾女人說話。”
時機難得。唐末晚在墨爾本的學業還需要大半年的時間才能完成,可是周雨蒙的婚禮,她確實很想參加。
不知道的話就算了,知道了,她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走了。
只是,陳墨是他的助理,如果去他們的婚禮,是不是……
周雨蒙發現她走神了,搖了搖她的胳膊,卻沒忘了陳墨的囑託,狀似不經意道:“對了,末晚,我看到新聞,昨晚上你跟傅紹騫在一起?”
唐末晚沒否認。她穿着酒店浴袍被他抱出來,熟悉他們的人都可以把他們認出來。
“他傷的很重啊……”周雨蒙低低喟嘆了一聲。
唐末晚的心,驀地一沉,但沒說話。
周雨蒙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她的表情:“我跟陳墨下午去醫院看過他了,但是確實不太好,就一個人在醫院,連個買飯的人都沒有……”
“那麼有錢,隨便叫個外賣不就得了。”唐末晚晶亮洞穿一切的眼眸落在周雨蒙身上,“別再故意拐彎抹角的來當說客了,你的那點小心思,我都清楚。”
周雨蒙吐舌,整個人靠在唐末晚身上:“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現在你可以專業心理大師,我這種小兒科,在你面前簡直就是班門弄斧是吧,不丟人現眼了。”
唐末晚不是這意思,她只是不想再聽到關於傅紹騫的話題,那邊的陳墨接了個電話,有些着急的走過來。
周雨蒙問:“出什麼事了?”
“剛剛醫院來電話,說傅總上吐下瀉,可是我這也走不開啊,怎麼辦,雨蒙,要不你過去一趟?”
“我怎麼去啊。”周雨蒙焦急的站起來,“你那些朋友,你就不能……”
傅紹騫上吐下瀉?
“我那些朋友是傅總生意場上的朋友,今晚談個大單,不能就這麼走了,這可怎麼辦呢,”陳墨搓手。
唐末晚已經主動站起來:“那你回去吧,我去看看。”
陳墨眼前一亮,深怕唐末晚反悔似的,趕緊把住院樓層和病房號告訴了她。
她不過就是腦門一熱,等真的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不對勁。
可是手上提着陳墨交給她的某人的晚餐,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關心則亂,所以她纔會那麼輕而易舉的踏入這個明顯的陷阱裡。
開弓沒有回頭箭,該去的,還是要去。
傅紹騫的病號出乎意料的好找,出了電梯,頭一間便是。
深吸了一口氣,叩門,聽到屋裡的應答聲,才推門而入。
結果看到的畫面就是,傅紹騫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半靠在牀頭,穿制服的護士正幫他調節輸液調節器。
護士身材很好,飽滿而充滿女人味,尤其是她踮起腳尖是撥頂上的調節器的時候,因爲肩膀力量的拉扯,她身上的制服包裹着胸前那對雪球就顯得格外渾圓明顯,因爲角度的關係,又正好大刺刺對着傅紹騫的眼。
什麼心思,昭然若揭。
唐末晚注意到,護士臉蛋紅撲撲的,眼角有動人心情,撥完了調節器,還偷偷紅着臉瞄了一眼面帶笑容的傅紹騫。
視線碰撞在一起,護士聽到傅紹騫說謝謝,臉更紅了,說話的語氣也格外溫柔:“不客氣,如果你還有哪裡不舒服的話,就按牀頭鈴。”
“好,我會的。”傅紹騫笑的如沐春風,狹長的黑眸像一汪深潭,勾的護士丟了三魂七魄,半天回不過神來。
“吃飯了嗎?你今天身體不好,還是吃點清淡的好,要不要我去幫你買點兒?”
傅紹騫笑:“我已經打電話叫了。”
“是嗎?”
唐末晚站在門口,斂了斂眉,輕咳了兩聲,護士回眸,眼角含春,打量了唐末晚一眼後,盯着她手上的袋子:“你是來送外賣的吧,把袋子給我就行了。”
她走過來接袋子,唐末晚呵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將手上的袋子遞了出去,結果卻聽到傅紹騫說:“不用麻煩王護士了,這是我太太。”
王護士伸出的纖纖玉手剛剛碰到袋子邊沿,像是沒聽清傅紹騫的話般,又看了唐末晚一眼,想自動理解什麼,但沒能找到跟太太搭邊的什麼相關詞語。
太太,就只有一個解釋。
王護士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唐末晚看着她,笑容平靜:“你誤會了,他逗你玩,我就是送外賣的,你拿去吧。”
王護士聽她這麼說,那顆跌到谷底的心,瞬間又掙扎着垂死爬起,果然是他找藉口騙自己的吧。
手剛碰到那袋子,卻又聽傅紹騫說:“王護士,我太太看到你在這裡生氣了,你還是先出去吧,影響我們夫妻感情可不好了。”
……王護士頓時滿面羞愧,臉紅的能滴出血來,再不耽擱:“那好,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唐末晚盯着傅紹騫帶笑的面容,自己卻笑不出來,把袋子放在牀頭,也懶得與他爭辯,轉身即走。
可是手腕卻被人扣住,想走哪裡那麼容易。
他火熱的手掌觸上她的藕臂,她的心神就一顫。
身體是騙不了人的。
傅紹騫剛準備說話,牀頭的手機震動起來,唐末晚急忙把手抽出來,嗓音冰冷而生硬:“接電話。”
瞥了眼來電顯示,他終究是接起了,老太太急切的聲音在那邊響起:“紹騫,你在哪裡呢,不好了,快點回來,出大事了,縉言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