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四阿哥剛剛回端柔的那句“明日還來”,雲拂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有種無形的壓力,她明日該到哪兒去才能避開他們父女。
“這屋子還頗陰涼,過些時日怕也開始悶熱了,讓人那多些冰塊過來吧,我記得你怕熱。”四阿哥環視着這屋子,綠盎軒比較僻靜,總顯得比別的屋子來得慢熱一些。
“謝四爺。”恭敬的回覆着,這會兒已是二更天了,端柔回去後,屋裡又寂靜得可怕,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是不見四阿哥有任何動靜,這時雲拂已經開始感到有些乏了。
“不早了,早點歇着吧。”
“是。”雲拂起身欲恭送四阿哥,沒料到他竟是往裡屋走去,還沒緩過神來屋裡的丫鬟都已經退出去了。
被窩裡的手被握着,雲拂緊閉着眼睛,使勁催眠着讓自己入睡,可剛剛犯困的倦意此刻卻被握着的大手驚跳得睡意都沒了。看着那抿着的嘴脣,四阿哥知道雲拂顯然還沒入睡,“還在生氣嗎?”
“我知道你心裡苦,委屈你了。”
雲拂始終緊閉着雙眼,可淚水卻不爭氣的從眼角流下來。
至此至終,四阿哥也知道雲拂根本就還沒睡,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淚水,雲拂轉過頭去,被握住的手也抽了回來,背對着他不願讓他看見自己的淚水。
輕輕的擁她入懷,什麼都沒說,感覺到懷中的人兒緩緩的抽搐着心疼不已。
日子還是照過,有些事情隨着歲月的留痕一逝即過,而有的事情恐怕是到死只要一想起還是會記憶如新。
雲拂還是淡淡的,不與人深交也不與人仇視,那些主動示好的她也從未放在心上過。
最炎熱的夏日過去了,秋天也已然來已。每年的中元節總是熱鬧不已,四阿哥或許實則上是酷愛熱鬧之人,若不然怎的這裝扮得到處紅彤彤一片,勝似過年。十五在宮中過,十六便在府中過。
偌大的皇宮,雲拂便也去了一次,那一次還是大喜的數月後,因爲大喜之日她是服毒自殺。後來就算四爺有心帶她前去,她也推託着,再者說來,這本就是嫡福晉輩分上的事,她從未妄想過。
“額娘,那兒的燈籠好大呀。”
端柔的一聲響把雲拂的思緒拉了回來,看着跟前跑得滿臉通紅洋溢着快樂的女兒,雲拂甚感安慰,“瞧你,跑得滿頭大汗的。”
“哥哥說看誰跑得快,於是我便拼命的跑,然後贏了。”端柔滿臉笑容,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聽着雲拂朝那邊望過去,端柔口中的“哥哥”便是鈕鈷祿氏的四阿哥弘曆,她與鈕鈷祿氏也只能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罷了,可一次偶然的機會弘曆見着了端柔便喜歡得很,兄妹兩歲數相差個十萬八千里的,可弘曆卻寵得端柔不亞於她這個額娘。
原本還想着猜着,或者是另有目的,可當瞧着端柔玩得“咯咯”的笑聲,跟弘曆不厭其煩的陪着她講故事
,雲拂也漸漸的放心了。或許對端柔來說,她終於有一個可以隨時都可以陪着她玩的哥哥了,而對於弘曆來說,有一個這麼小的妹妹,尚且也覺得可愛吧。
端柔才喝了幾口水又急匆匆的要跑掉,被雲拂一把拉住。這一年過去了,端柔個子倒也是長了不少,一副小姑娘的模樣,月娥的臉上依舊嵌着那雙活靈活現的眼睛,似乎這時間以來,並沒有什麼事情能讓這個小姑娘感到不高興的地方。
孩子滿地的跑着,笑聲四起,談笑也甚是歡樂。
眼角看到年秋月那僵住的臉龐,跟這裡熱鬧喜慶的一切似乎都搭不上邊,除了她那依舊高傲的性子,就像是觀看着你們做鬧劇般的不屑一切。
其實,也難怪,且不說那些新進的福晉,但凡在府中住上有個兩三年載的,不是添了阿哥就是添了公主,如今多少都會滿地跑啊叫的,就連那備受別人矚目的董鄂氏,肚皮也很爭氣的鼓了起來,至今也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年秋月懷胎三個,卻三個都不幸早殤,如今看到此番和樂融融的情景,若是說不傷感那倒纔是假的。可雲拂畢竟也沒有那麼多的愛心了,是覺着她挺可憐的,但終歸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就淡淡的瞥了一眼同隔坐的鈕鈷祿氏交談起來。
說起她與鈕鈷祿氏的緣分,還真的從端柔說起。端柔長得討喜,見着的人都想朝着她那圓嘟嘟的臉上掐上一把,可便就是這鈕鈷祿氏總是笑呵呵的瞧着她,最多也只是牽牽她的小手,有一回端柔終於憋不住了的問:“譞福晉不想掐端柔的臉蛋麼?”惹來一陣鬨堂大笑,也就這樣,鈕鈷祿氏帶着她住的地方去過一次,便也就同弘曆如此的投緣了。
“做什麼!倒杯酒都能灑出來!”突然一聲吼破壞了這原本和諧的一幕,四爺剛好同十三他們在飲酒,正興致勃勃得很,離上這裡也有些距離倒也就沒聽見了。就這麼一桌子的人,剛剛還洋溢笑着臉開心的說着話,這會兒全然因爲年秋月的一句吆喝,靜得詭異。
“側福晉恕罪!奴才剛剛不小心灑了酒出來,萬萬不是故意的,請側福晉原諒。”噗通拎着酒壺便往地上跪下了。
“狗奴才,一點事都辦不好,還會做什麼?來人啊,還不快拖下去,以免壞了側福晉的興致。”旁邊的小廝趕緊出聲吆喝,說罷還朝着跪在地上的人擡腳就是狠狠的一腳往心口處。
伴隨着“側福晉饒命”那個只不過灑了一滴酒在桌上的奴才便被拖了下去,雖沒說會怎麼處理,但恐怕也是無人不知曉了,少不了一頓捱打,十天半月的必定下不了牀,若你膽敢反抗那麼便是將自身的小命拋開不顧了。
年秋月的狠毒是衆所周知的,而且這些年頭來,她是越發的狠。
各自手中還端着杯,雲拂同鈕鈷祿氏原本就都不是愛參合事情的人,便也是各自喝起茶來了。
“罷了,沒心思賞月了。回碎雲軒早些準備,待會四爺還要
過來。”意氣風發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視了掃了在坐大大小小的人一眼便揚擺而去。
“儘管夜夜受寵又怎樣,看着別人的孩子喊着‘額娘’,心裡頭該不是滋味吧。”
向來素不開口的鈕鈷祿氏今夜倒是在這場合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雖然聲音不大,但也很清楚的被就坐在她隔壁的雲拂聽進去了,些許詫異着可也沒說什麼。
看着她眼裡流露出來的恨意,雲拂心想,或許沒有人不狠她的吧,就連那終日巴巴的跟着她的丫鬟同那剛有身孕的董鄂氏,若不是看在她勢力受寵的份上,該也巴不得用着這種眼神狠狠的盯着她的吧。
閒來無事,便藉着晚風在庭院偏處清淨一會兒,雖然這種熱鬧的場面很是難得也甚感歡樂,可對於雲拂來說,總還是覺着格格不入,若不是因爲端柔,她想她應該是不會來參加的吧。
“怎的一人躲在這暗處黯然神傷了?”
聽着聲音,雲拂轉過身來看了那臉上笑得甚歡喜的來者,屈膝請安道:“見過十三爺。”
“這四下無人的皇嫂行這般大禮,十三爺承擔不起。”十三阿哥手中還帶着一把酒壺,那甚是怯意。
看着警惕的雲拂,身旁緊緊護住的安白,十三阿哥爽朗的笑了一聲,“莫非臣弟是暴狼餓虎不成,讓你們害怕成這樣。”
十三一個靠近,便是滿身的酒味,雲拂最受不得這種嗆鼻的味道,稍稍退後了一步,“不打擾十三爺賞月,雲拂先行告退。”說罷便轉身欲要離去。
“你就這般怕與我單獨相處?”了了一句話語,便讓雲拂止住了腳步,可終究只是停了一下而已,“十三爺醉了。”
雲拂頭也不回,帶着安白便朝着前方走去。
走了一段才緩下步伐來,雲拂也不知道爲何見到十三的時候,下意識便是想要逃。若如他口中的怕與他單獨相處,或許也是吧,四爺在意,她也在意。於禮節也不對,更何況這夜黑風高的,皇嫂與臣弟躲在陰暗處,尚且不說在做什麼,萬一便人瞧見了便是不好。
雲拂本就不想生事端,所以還是走開的好。
“十三爺他……”
“他醉了。”不想聽安白說什麼,雲拂一句話堵住了安白欲要開口往下說的話。若說兒女私情,雲拂也不是木訥之人,從十三的眼神中,或多或少她也能看到一些,只是這本就不該,若不是他與四爺相處得甚好,四爺也恐怕不會讓他這般在雍王府自由出入吧。
回到庭院處,雖還是燈火通明,可人已經散了一半,走了一圈也瞧不到端柔的聲音,就連圓月也沒看見。
剛說呢,圓月便跑得氣呼呼的上前,“小姐你去哪來,害得奴婢好找。”
“端柔呢?”
“小姐放心,小公主在綠盎軒了,四爺帶回去的。”
身子稍稍一顫,“四爺眼下在綠盎軒?”
圓月樂得直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