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我坐上公交車,就往學校裡趕。我念的是醫科大學,明年就畢業,馬上要實習。當初選擇這個學校和專業,也是因爲離爺爺家裡不遠,就在同一個城市,方便以後照顧爺爺。
可沒想到還沒等我畢業,爺爺就生病了,真是天不遂人願。
回到學校寢室,我匆匆的泡個方便麪當作晚飯,就準備上班。現在寢室基本上沒人,除了我和一個準備考研的師姐,其他的找到工作後都搬出去了。
只有我,因爲馬上要實習,又捨不得房租錢,只能住在寢室。
晚上七點,我趕到大學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這是我給自己找的兼職,夜班店員。我和另一個男生是這裡的臨時工,一個小時十塊錢,上班時間從晚上七點到明天早上的七點。
雖然收入不高,但足夠我大學的生活費了。如果省着點花的話,還可以攢一點學費。算不上太辛苦,窮孩子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雖然上班時間比較長,但是管理上還是蠻人性化的。我和另一位念大學的師兄一起上夜班,兩個人可以輪流休息一會兒,只要保證店裡面有人就行。
午夜十二點,我坐在店裡面收銀機前,跟我一塊值班的師兄非常殷勤的湊過來問道:“師妹,困了嗎?困了就先休息一下,這裡我盯着!”
我笑着說:“謝謝師兄,我還不困。”
這時,從外面的大街上突然走進來一個人。
“歡迎光臨!”我和師兄都異口同聲的招呼。
可是,我們剛說到“臨”字,就感覺到一絲古怪。
那個人不像是走進來的,確切的說是像風一樣刮過來的。我們都沒有看清楚他的臉,只看到那個男人穿着一席黑色的風衣匆匆在我們的面前掠過,感覺就像是一陣風一樣。
“你看見沒有?”師兄小心翼翼的問我。
我茫然的搖搖頭。
我們兩個人都沒看見他長什麼樣,那人就像是個幽靈一樣飄進了店裡。在超市的一角,只看到一席黑色的風衣挺挺的站立在那裡。
師兄衝我眨眨眼,又用手指指電腦顯示屏。在這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早就安裝好監控錄像,每一個死角都能觀察到。
我順着師兄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見那個男人站在便利店一個t字型的轉角處,背對着攝像頭。從背影可以看到,那是個很高大的男人,至少有一米八左右,留着很短的頭髮,身體強壯。
奇怪的不是這個男人的身體,而是在這樣的初夏,這個男人居然穿着一席黑色風衣在午夜時分走進這家店,這就讓人不由覺得有些詭異。
那件風衣好像是不透氣的料子做的,在這個時代有這樣穿着的嗎?他穿着這麼多跑進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很怕冷。
世界上什麼東西怕冷?難道是鬼?可是清明節早就過了,七月半還沒有到,會是什麼鬼怪闖進這裡?
我和大師兄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唯物主義者,但是現在也不由的感覺心裡面毛毛的。
世界上有些事情是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科學是什麼,不就是封建迷信的師兄弟嘛。好多科學都無法解釋的事情,只能用封建迷信才能解釋得通。
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後背有一些發涼,心裡面有一種毛毛的感覺。師兄站在我旁邊,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那眼神彷彿是在說:師妹,放心!一切有我!
我剛剛感覺有一絲安慰,無意中低頭瞄了一眼,卻看到師兄明明站着的兩條腿,好像微微的在打着哆嗦。
哎喲,我那個去!師兄,敢情你比我還膽小啊!
“服務員,服務員……”那個男人叫了一聲。
“什麼事?”我問了一句。
“你們這裡最貴的紅酒多少錢?給我來一箱!”
“一箱?”師兄聽得有些懵,但很快反應過來,“誒,等等,這就來!”
說完,他挪挪腿,飛快跑到後倉找酒去。似乎想到不用再看到這個穿黑色風衣的怪人,師兄的步子都比平常快了許多。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裡面罵了一句,“膽小鬼!”
於是,整個便利店裡就只剩下我,還有那個穿黑色風衣的怪人。
他是人還是鬼?聽說鬼都沒有影子的,我透過監控錄像,好像看到頭頂的燈光照射過他的身體,在地上留下個微弱的影子。
還好,他有影子。這是不是說明那個人就不是鬼呢?我在心裡面議論着。
然後,彷彿是“唰”的一下,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一下子衝到收銀臺,讓我暫時反應不過來。
“美女,那箱紅酒多少錢?我來買單。”奇怪的是,那個男人即便衝到收銀臺前,卻依舊是背對着我。他還很瀟灑的拿出一沓鈔票,揚一揚放到收銀機前。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有錢又愛裝逼的人,很有禮貌的回答:“謝謝,一千四百八!”
我說完,就準備接過收銀臺前的鈔票。
這時,便利店的門又一次打開,進來一個年青高大又帥氣的男人。
和穿黑風衣的男人一樣,這個年輕人也留着短短的頭髮,臉上白淨清秀,竟帶着幾分女相。可仔細看他的眉眼之間,又透着股男人的英氣。特別是那雙眼睛,少有的灰黑色,深遂而明亮。
不過,他沒有穿着古怪的黑色風衣,而是穿着簡潔的休閒衣和牛仔褲,看上去和普通的大學生沒有什麼兩樣。
他一進來,就衝着我微微一笑。我心中莫名一顫,那笑容竟讓我有幾分親切感。難道我們以前認識?
他走到我面前,從牛仔褲口袋裡面掏出錢包,取出一沓鈔票遞給我,“他的帳,我結了!”
可那個風衣男子似乎並不領情,對我說:“我不要他買單,快收下我的錢!”
“別聽他的,你只能收我的錢!”
……
我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應該聽他們中哪一個的。
這時,那個年輕的男人有一絲不耐煩,衝我罵道:“傻丫頭,你還敢收他的錢?還不仔細看一眼,他給你的究竟是什麼錢?”
我聽他一說,馬上低下頭去看。果然,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開頭拿出來的一沓紅色的鈔票並不是帶着頭像的“毛爺爺”,而是寫着“冥府製造”的冥幣。
他孃的,居然拿冥幣出來使,這也太缺德了!
我剛想罵他一句,卻看到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忽然扭過臉來,沖年輕的男人一吼,像是怪年輕男人多事。他像獅子一般張大嘴,一陣狂風般的黑煙朝年輕男人的臉上噴去,可是那男人只是輕輕一笑,卻沒有半分的害怕。
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吼完,又像一陣煙似的從便利店衝到外面的大街上,直到消失不見。
而我,面色發白的站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剛纔發生的一切。
雖然事情發生的太快太詭異,可是不還有監控錄像嗎?可我回放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沒有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子,沒有那張血噴大口的怒吼,就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天呀,莫非我剛纔真撞見鬼了嗎?
年輕的男人看見我嚇傻的樣子,輕輕笑了一下,然後說:“沒想到吧,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我腦子剛纔是懵的,聽他說這話,我猛然間想起,這個男人的聲音好耳熟!咦,不就是白天在夢裡沒看到的那個?
天呀,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怎麼可以從夢裡走到現實之中?
頓時,我覺得自己的心跳跳得飛快,身上都驚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想說話卻感到什麼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你……你……”
他看到我快嚇傻的樣子,臉上又是輕輕一笑,然後拋出一張名片,對我說:“明天辭職,到這個地址!”
我慌張的看了那張名片一眼,問道:“爲什麼?”
他灰黑色的眼睛突然瞪我一眼,那一刻,我忽然感覺他的眼睛好像微微有些變化。
他不滿的對我說:“因爲我是你老闆。別忘了,我們是簽過協議的,你要是違約,會付出代價的!”
協議,違約?我彷彿被雷擊了一下。他該不就是那個買下我三年的傢伙吧?
他看見我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樣,似乎感到十分好笑。朝我揚揚嘴角,說:“那箱酒算我買的,放到你家裡,以後有空我來喝!”
說完,他大搖大擺的走出便利店,只留下還沒有回過神的我。
他就是跟我簽下協議的男人?似乎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老嘛。我還以爲,跟我籤那種東西的是年紀一大把的老淫@蟲呢。可是,他又是什麼人呢?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進入我的夢中?還有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真是鬼嗎?……
我腦子裡面一片空白,拾起桌上的名片讀起來,“方鼎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總裁,東方鼎。”
原來他跟我同名,我莫名覺得一絲詫異。
“咦,那個男人呢?”師兄慢吞吞的搬着一箱酒走出來。
當看到風衣男子不在便利店後,我明顯看到師兄臉上鬆了一口氣。
我鄙視的瞪了他一眼,心裡罵道,馬後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