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泣着,扭頭一看,就見那個臉色煞白的西裝男正站在我的身後。我當然認得他,就是被那隻附身的男鬼。
只見他那雙細細的眼眸雖然有些渾濁,但裡頭還是閃爍着精光,正一瞬未瞬的盯着我。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帶着嘲諷的笑意看向我。
我見他臉色竟然比上一回還要白,只是臉上的神情更加自然,看樣子他已經完全佔據和支配這具身體。
但是我看到他,卻氣不打一處來。
我這裡哭得正傷心,他這興災樂禍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好氣的問道:“你跑來幹什麼?”
他呵呵一笑,“來看你呀,你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我,我就來看看你啦!”
我無語,我都不知道你這鬼時隱時現、神出鬼沒的傢伙在哪裡,還跑去看你?你也自我感覺太好了吧。
他看到我臉上淚痕未乾,又譏笑我說:“怎麼,還在傷心?你那個弟弟不一直是個討人嫌的棒槌,死了不正好嗎?”
我心裡一驚,沒想到那隻鬼連蕭富斌都知道,他是對我的生活有多瞭解,連我的家人都不放過?
“他或許不討人喜歡,但也是一條人命,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那麼冷血?希望自己討厭的人都去死?”我氣乎乎的白了他一眼。
他又輕笑一聲:“你說錯了,我根本就沒血,哪談得上冷血?”
說完,他從他的西裝口袋裡面掏出手機,問我:“你手機號碼多少?”
我尋思着,現在科技發達,連這鬼都跟上時代的步伐,用上智能手機。
“你要我手機號碼幹什麼?”我一蹙眉,不想告訴他。
誰會沒事留自己手機號碼給一隻鬼?
他笑容滿滿,“省得哪一天你被某隻鬼纏上,我沒辦法立刻到現場救你!”
“我不要你救!”我一撇嘴。
心裡腹誹着,天天纏着我的鬼不就是你嗎?
沒想到這隻鬼臉皮極厚,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不告訴我也不要緊,我可以自己弄到你的電話號碼。”
說完,他報出一大串的數字:137********。
我一聽,真的是自己的電話號碼沒錯。
正想問他是怎麼辦到的,手機卻好端端的響了。
手機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而那隻穿着西裝革履的鬼卻得意洋洋的打着電話,一幅神采飛揚的樣子。
他還緩緩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也存一個。有事打我電話!”
沒搞錯吧,誰會沒事打電話給一隻鬼?
我看看四周,有些疑惑。這是大白天,而且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可這隻鬼居然旁若無人,就像個普通人一般站在這裡,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不由的問道:“現在是白天,難道你不要避避光嗎?”
他像是故意挑戰我的話,特意把一隻手伸到大廳折射過來的光線之中,我看到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完全浸沒在陽光之中,白得透明。
更令人稱奇的是,那手在陽光的照射下居然沒有受一點傷,甚至在光線下顯得更加白潤。
是誰說鬼都怕光的?分明是誤導羣衆嘛。
那隻鬼看出我的驚訝,嘴角一歪,向我解釋:“怕光的鬼都是一般的鬼,而我,根本跟他們不一樣!以我的輩分,就連現在的閻王爺也要給我幾份薄面。”
“哼,吹牛!”我一撇嘴,下意識的說道。
“哦?不相信?”他饒有興致的一笑,“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他眉間一挑,嘴角上揚,一隻手打了一個漂亮的響指,就見整個醫院大廳突然漆黑一片,像是有誰故意關掉大廳的燈一般。
之後,四周出現昏黃的光,然後大廳裡的人彷彿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些體形怪異的,一個個穿着病人服的走過。
我看着他們,感覺有些詭異。
這些“人”都臉色煞白,面無血色,眼神空洞而茫然。
他們由兩個穿着黑夾克的傢伙帶領着,一步步的朝前面走着。
當我看到那些人當中的一個時,忽然嚇了一跳,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因爲其中的那個人我認識,那正是昨天因爲交通事故送來搶救,不治身亡的死者。
我身上猛然襲來一陣涼氣,恐懼的氣氛凝聚我的全身。
原來這些“人”不是人,全是鬼。
“……”我面色蒼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話還沒有說出來,那兩個穿着黑夾克的男鬼帶着一隊醫院裡的鬼朝我們身邊走過。
其中一個竟然跟我身邊的男鬼打招呼:“粟爺,好些天不見!”
那男鬼倨傲的點點頭,吩咐道:“以後你們來勤一點,別讓我天天幫你們看着這些遊魂野鬼!”
“誒,謝謝粟爺!這不是工作忙嗎?一鬼差休年假,我們兩個把他的活也幹了,所以才顧不上這頭,辛苦你了,粟爺!”
那男鬼對那句“粟爺”很是受用,滿意的一揚腦袋,眼神卻朝我瞥過來,那眼神似乎是在說,“瞧我多牛?”
那兩個鬼差給他打個招呼:“我們先忙去了,回見,粟爺!”
等那兩個鬼差帶着醫院裡收來的那一隊鬼越走越遠時,我不由的問他:“原來醫院裡面有這麼多的鬼?爲什麼我以前沒有看到?”
他鼻子一哼,小眼睛瞅着我說:“那是我以前讓這些鬼乖乖聽話,不讓他們騷擾你。否則,你在這家醫院還想那麼消停?”
我不信他的話,“哼,既然如此,那401病房的那隻女鬼爲什麼不見你收走?”
那鬼一頓,略一思量,慢悠悠的說:“她的情況不大一樣,三魂七魄被人抽了一魂,而且在人世間有一筆血仇要報。她跟鬼差說了,寧願拿投胎的機會換自己留在世間復仇,她既然如此執着,我又好說什麼呢。”
他一蹙眉,“不過,跟她相比,你到應該提防你弟弟的魂魄。”
“蕭富斌?你看到他了?”我的心猛然一沉,雖然我並不喜歡這個弟弟,但是好歹他跟我一塊長大,就這樣死於非命,真的讓我挺心痛的。
那鬼眉間一沉,又說:“他的情況又不一樣。魂魄像是被人收去一半,或者是被人操縱,反正他要是再在你的面前出現,你要提防他!”
提防蕭富斌?難道他因爲我沒有借錢給他,而對我懷恨在心?
那鬼見我凝重的表情,忽然不經意的問道:“怎麼,怕了?呵呵呵呵……怕不要緊,有我在你身邊保護你!”
說話間,那隻男鬼已經倏地一下子閃到我的身邊,湊到我的臉前,在我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往我臉上親一下。
“你……”我身子本能的往後一跳,一幅防備色狼的樣子。
“呵呵呵呵……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怕!”
說完,他一隻手又搭在我的腰間,在我腰部最敏感的部分掐一下。那毛茸茸的腦袋竟然想往我的懷裡鑽,還乘機在我胸前的那兩處柔軟的地方蹭一蹭。
頓時,我小臉一紅,把他猛的一推,憤怒的罵道:“滾開,臭流氓!”
他看到我發怒,不但不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
一雙小眼睛幾乎快咪成一條縫,迎上我發怒的臉,笑着說:“你就這一點像她!”
我像誰?這個死男鬼,真的是莫名其妙!
他繼續嘻皮笑臉的對我說:“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個醫院裡最近陰氣有些異常,你要注意一點。”
我嘟囔着:“陰氣異常跟我有什麼關係?醫院裡面天天有那麼多人去世,自然陰氣要比別的地方重一些。”
“不,不過是這樣。以我的判斷,有人在這家醫院裡設過壇,就在那401號病房,有人在那間病房設下結界,所以那女鬼才逃脫不掉,並且怨念很深。”
他細長的眼眸微微舒展,帶着幾分精光跟我說:“從昨天開始,又有人在整家醫院設下更大的結界,似乎就是從你弟弟死了之後開始。”
我奇怪,這些事怎麼跟蕭富斌扯上關係?難道蕭富斌不是自殺的?
我忍不住問道:“我弟弟他究竟是不是自殺而死?”
那隻鬼卻不願意正面回答我:“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是自殺不假,但是並不是他願意自殺的,倒像是有人爲操控的一般。但不管屬於哪一種,他自殺是事實,這在陰間是無法正常投胎的。而且,他現在魂魄不全,將來能否輪迴還是個疑問。”
我的心頭一涼,馬上又問:“那我弟弟究竟是誰害死的?”
“你急什麼?那人有心要設局害你,遲早會露面的。我告訴你,也是提醒你要小心提防。”
我自問自己一向不喜歡與人結怨,怎麼會有人出那麼大的手筆,搞個什麼結界,設下什麼局來害我?
轉眼間那隻男鬼又得瑟起來,笑着對我說:“不過,就算有人要害你,我也會在暗中幫你。嘻嘻,畢竟咱倆也是淵緣不淺!”
呸,誰跟你這隻男鬼淵緣不淺?
我白了他一眼。
可他沒有一點被我厭惡的自覺,還對我說:“你體內有我的女媧之力,你要好好運用,不要浪費我的一番苦心。”
“這女媧之力不是女媧後代的嗎?跟你有什麼關係?”我不解的問。
那男鬼一臉的得意,“想知道,親親我,我再告訴你!”
“做夢!”
“哎喲,你這丫頭好沒良心,我這麼幫你,也不好好報答一下我。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小丫頭計較,咱們以後再聊。”
他又打了一個響指,大廳忽然又亮堂起來。
醫院裡一切如常,似乎剛纔什麼也沒有發生。
那隻男鬼理理自己的西裝,笑咪咪的正要離去,臨走之前還不忘對我說一句:“對了,我的名字叫殷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