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是誰?
“暉兒,你陪着你娘。 ”易之雲壓下了心頭的鈍痛,冷靜地道,“爹去找你姐姐。”
“爹……”暉兒從母親的懷裡擡起了頭,年幼、一直被護在掌心的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一切,“你……你一定要將姐姐平平安安地找回來……”
稚嫩的嗓音帶着嗚咽。
他也想去找,可是不行!
他還要陪着娘!
娘需要他陪着!
姐姐,姐姐,我叫你姐姐了,以後我都叫你姐姐,我都聽你的話,你不要有事!
柳橋沒有看易之雲一眼。
易之雲吸了口氣,“我一定會將柳柳平安找回來的!”
他不相信娘會故意害柳柳,可是柳柳不見了的確因她而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娘爲何忽然間做出這般異常的舉動?
異常?
從她堅持要求跟他們一同出去,便已經是異常了,而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或許察覺了,只是這般多年的苦難讓他變的異常的貪心!
報應嗎?
老天爺已經讓他活下來了,已經讓他可以一家團聚了,可他卻還是這般的貪心,貪心的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
柳柳,爹錯了!
你千萬不要有事!
……
永安長公主在元宵燈會上遇刺,這對於管轄着京城治安的京兆府尹來說已經是一件極爲糟糕的事件,可這事他還未理出線索,便又傳來清寧郡主失蹤了。
這明明是已經派人送回去了,怎麼便又失蹤了的?
即使這事是出在了易府,他要擺脫關係也不是做不到,可他不認爲永安長公主會給他這個機會!
京兆府尹當即行動起來,不過當京城四門都被封鎖了,京城戒嚴之後,他便是想做什麼也沒有地方插手。
唯一能夠做的除了配合御林軍統領的搜尋行動之外,便是到易府請罪。
柳橋沒心情見人,除了給她帶來女兒消息的,她誰也不想見。
如今她想殺人!
血液中沉寂許久的殺戮又一次洶涌澎湃。
而感覺的最清楚的便是身邊的兒子,即使他年紀不大,可是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
這時候的母親讓他覺得害怕。
“娘……”暉兒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一直緊緊地握着母親的手,即便害怕的身子發顫也不肯放開。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柳橋身上的煞氣便越發的明顯。
“娘……”
暉兒扛不住了,“別這樣……姐……姐姐不會有事的……娘……我……”嘴脣死死地抿着,沒有說出害怕兩個字。
他怎麼可以這麼沒用?
娘都這樣子了他還添亂!
易暉你真沒用!
柳橋低頭看着兒子,方纔驚覺兒子臉色煞白着,眼底有着隱忍的害怕,她的心頭隨之一顫,“暉兒……”
“娘……”聲音已是顫抖。
柳橋幾乎被愧疚淹沒,蹲下身子將兒子緊緊地抱住,“別怕……別怕……暉兒別怕……娘不是故意的……娘……”
“娘我不怕!不怕!”暉兒一字一字地保證,同時伸手拍着母親的背安撫着,“娘你也不要怕,姐姐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的!爹一定會將姐姐平安找回來的!”
柳橋閉上了雙眼。
柳柳……
柳柳……
……
易之雲壓着心裡的愧疚與擔憂冷靜地找尋着女兒的蹤跡。
娘跟柳柳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易地出的了易府那是因爲易府的守衛因爲遇刺一事而轉移到了正院,還有便是守門的下人阻止不了娘,至於柳柳,更是如此。
也便是說,娘至少是清醒的!
她是故意引柳柳出去?
不!
若她有意害柳柳,不會將柳柳也趕走,她是自己想偷偷出去的!
可爲什麼?
在發生了行刺一事之後,還有什麼事情是讓她這般迫不及待地出去的?
易之雲不信刺殺一事跟雲氏有關係,便是她真的狠毒了柳橋,她也沒有這個本事跟人勾結!
究竟爲什麼?
易之雲怎麼也想不通,可是卻成功找到了女兒了,就在天邊發白的黎明,他找到了一身是血的女兒。
“柳柳?!”
“爹!爹——”柳柳幾乎瘋了一般衝到了父親的面前,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爹,你快救他!爹,你快救他!爹,他不能死,不可以死的,爹——”
看到女兒一身是血,易之雲幾乎心神欲裂,“你沒事?沒事?”
“爹,你快救他!”柳柳淒厲地哭着哀求,“他不能死的,爹……”
“有沒有受傷?”易之雲上下查看着她,“血不是你的?你讓爹救誰?”
“尉遲絕——”
女兒安然無恙,易之雲的心終於安了下來,可是女兒此刻的情緒卻讓他又不得不懸起了心。
柳柳將他拉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堆放着雜物的角落,找到了已經不省人事的尉遲絕。
“爹,你快救他!快救救他!”
……
易府
尉遲絕被直接送回了易府,一是離易府近,二是柳柳的情緒不穩定,再離不開尉遲絕的情況之下,易之雲唯有將她帶回易府方纔放心,三自然是爲了柳橋。
“太醫,情況如何?”柳橋抱着渾身僵硬的女兒,看向走出來的太醫,問道。
太醫道:“尉遲世子的傷倒沒有傷到了要害,不過卻是在胸口,而且離心脈不遠,又失血過多,現在整個人都昏迷了,下官已經盡力護住他的心脈,也用參片保住他的元氣,只是能不能熬不過,便要看他自己了。”
“不!他不能死!不可以死的!”柳柳激動喝道。
柳橋摁住了要衝出去的女兒,“沒事的,柳柳,娘保證他不會有事!娘保證!”
“娘,他不能死的!娘,他不能死,不能死——”柳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地抓着母親,歇斯底里的哀求着,“娘,他不能死的……”
他不能死!
不能死!
尉遲絕不能死的!
“好!娘答應你!娘答應你!”柳橋抱緊了女兒,擡頭看向那太醫,“不惜一切代價將人救活!”
太醫懼於她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接了下來,“下官會竭盡全力保住尉遲世子。”
“不是竭盡全力,而是一定!”
“……是,下官一定保住尉遲世子的性命。”
柳橋護着女兒,“聽到沒有?柳柳,尉遲絕不會有事的,聽到了嗎?別怕,柳柳別怕,有娘在這裡。”
柳柳仍是渾身顫抖,仍是精神不穩得低喃着,“他不能死,尉遲絕不能死……”
柳橋心痛難當。
“阿橋,你先陪柳柳回去。”易之雲道。
柳橋擡頭,目光卻是讓他心痛不已。
易之雲忍着痛繼續道:“至少換身衣裳。”
柳橋盯着他,眼底爆發了洶涌戾氣。
“阿橋!”易之雲加重了語氣。
柳橋的臉色一瞬間達到了極度的可怕,不過也是會兒,便低頭慈愛溫和地安撫女兒,“柳柳,娘先陪你回院子好不好?我們回去換身衣裳。”
“不——”柳柳驚恐地掙扎。
柳橋一狠心,喝道:“太醫!”
看着幾乎瘋狂的柳柳,以及柳橋的話,太醫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取了銀針上前,快準狠地紮了幾針。
柳柳隨之昏睡了過去。
柳橋抱着女兒,手卻開始顫抖,因爲極度的憤怒也因爲恐懼。
如易之雲的但有一般,她也怕女兒這般失控的情緒不僅僅是因爲尉遲絕的受傷。
易之雲上前,“我來。”
柳橋卻是怒極地推開了他,眼眸猩紅,“別碰她!”
“阿橋……”
“知秋!”柳橋沒有看他一眼,喚了知秋上前,將女兒抱起便離開。
易之雲呆在了原地,臉色煞白煞白。
“爹……”一旁一直被忽視的暉兒上前,牽住了他的手,“爹……你……你別怕……娘……娘不是故意的……她也擔心姐姐……沒事的……等姐姐好了……娘就會好的……”
易之雲低頭看着兒子,擠出了一抹勉強的笑,“爹知道,沒事,暉兒別擔心爹,爹要在這裡看着,暉兒去幫爹照顧娘跟姐姐好不好?”
“嗯!”暉兒點頭,“我這就去!”
“乖!”易之雲撫着兒子的頭,道。
暉兒看着一眼牀榻要死不活的“討厭鬼”,抿了抿脣,繼續道:“爹,你一定要找到兇手!”
他不喜歡這個討厭鬼,現在也不喜歡,可是他是爲了保護姐姐才這樣的!
要沒有他,現在就是姐姐這個樣子了……
暉兒一想到這個便渾身發冷,“爹,一定要將壞人找出來,一定要!”
不將壞人找出來,以後姐姐還是會有危險的!
“爹一定會的。”
……
尉遲揚接到了消息趕到易府,見到了躺在牀上離死不遠的兒子,頓時像是老了好幾歲一般。
“怎麼回事?”
他不想質問誰,可是現在躺在這裡的人是他的兒子,他已經讓他自幼沒了娘,如今連保護他都做不到!
“易之雲,絕兒爲什麼會這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刺殺一事不是已經平息了嗎?絕兒怎麼會成了這樣子!”
易之雲沒有阻止他的動手,只是他也無法給出答覆,唯一知道怎麼回事的柳柳一直都只是重複着尉遲絕不能死的話,他也做不到在這時候問她怎麼回事,還有……
娘呢?
尉遲揚畢竟不是小夥子了,半生滄桑讓他很快便平靜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昨夜你們不是都平安回府了嗎?難道刺客闖進了府中?”
易之雲搖頭,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我找到柳柳的時候,絕兒已經是這樣子了,柳柳的情緒很激動,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沒來得及問,不過他應該是爲了保護柳柳才這樣的。”
尉遲揚盯着他好半晌,方纔一字一字地道:“大夫怎麼說?!”
“太醫說……”易之雲頓了頓,方纔將太醫的診斷說出,便是用處不大,還是道:“阿橋已經下令一定要太醫將孩子救活,你……”
他想說你放心,可是這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尉遲揚轉身便砸了一旁的一張桌子,臉色猙獰的可怕,“易之雲,我們一家子都欠你們的嗎?!”
“對不起。”易之雲說道,也只能這般說。
尉遲揚一句話也接不下去,他能說什麼?說再說的話,再多的責備與憤怒也改變不了如今的狀況!更何況,一切不是他兒子自找的嗎?!“昨天那傻小子說錯了話,被長公主給趕走了,然後哀哀悽悽地找我讓我想法子幫他收拾爛攤子,我沒同意,還訓了他一頓,讓他自己想法子,他只好自己想法子,可想了大半個晚上都沒想出來,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元宵燈會出事了,他就着急地跑出去,我當時也沒放心就趕着出去了,沒找到你們,不過卻得知了你們已經平安回去了,這傻小子卻還是不放心,說一定要去親眼看着你們沒事才安心,我也隨他去了,可……可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是去刷好感,挽回之前莽撞的損失的,現在怎麼成了這樣子?
“對不起。”易之雲道,“還有,謝謝,如果沒有絕兒,我不敢相信柳柳會遭遇什麼。”
尉遲絕苦笑,“別謝我,我寧願當時攔着他!”
易之雲沒有迴應這話。
尉遲絕擡手抹了把臉,“柳柳現在如何了?”
“情緒很不穩定。”易之雲道,“阿橋讓太醫將她弄暈,現在在休息。”
“什麼時候能醒?”尉遲絕道。
易之雲道:“阿揚,柳柳的狀況很不好。”
“你心疼你女兒,倒是不心疼你娘了?”尉遲揚不是想攻擊誰,可心口的火還是涌上來了。
易之雲面色一青。
尉遲絕壓了火氣,“老大,我知道不該逼孩子,可是這件事遲一刻弄明白,那下手之人便多一個機會逃離!這樣不僅僅雲姨會出事,對你們一家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易之雲自然明白,沉默了半晌,“你先在這裡看着絕兒,我去看看。”
“好。”
……
“長公主放心,郡主除了情緒不穩之外,沒有任何的外傷。”知秋幫柳柳換上了趕緊的衣裳,同時做了詳細的檢查。
柳橋聽到這話的時候幾乎全身乏力,彷彿被一下子抽空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真的?”
“奴婢肯定!”知秋道,“長公主放心。”
柳橋重重地呼了一口氣,眼眶也滲出了淚水,“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娘……”暉兒忙拍着母親的手,“姐姐沒事了,娘你該高興纔對。”
“娘是高興!娘是高興!”柳橋越說便越是哭。
暉兒踮起了腳跟給母親抹眼淚,“那別哭,姐姐看了會難過的。”
“好!好!”
暉兒這才笑了,“娘,姐姐沒事了,不如你去休息一下,我在這裡陪着姐姐就行,孃的眼睛都腫了……”
“娘也陪着你姐姐。”
“可是……”
“我們一起陪着。”
暉兒想了會兒,點頭,“好。”
易之雲走了進來。
“爺。”知秋見禮。
柳橋僵了身子。
易之雲走到了牀邊看着女兒,半晌,方纔轉身看向柳橋,“柳柳有沒有……”
“你想她有什麼?”柳橋開口,卻是尖銳。
易之雲苦笑,“阿橋……”
“娘……”暉兒不想父母吵架。
柳橋別開了臉。
易之雲心頭悶痛悶痛,只好將目光轉向知秋,“郡主可還好?”
知秋道:“爺放心,郡主只是驚懼過度,並未受到任何傷害。”
易之雲臉色方纔好了些,轉身坐在了牀邊,看着女兒許久,方纔問道:“她什麼時候能醒?”
“她醒了你想做什麼?”柳橋起身,“救你母親嗎?”
易之雲看向臉色冰冷猙獰的妻子,“阿橋,早一日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方纔能夠早一日……”
“早一日如何?找到雲氏嗎?”柳橋的情緒也有些失控,“然後讓她繼續害我們?!”
易之雲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你擔心柳柳,這件事我們以後再……”
“易之雲。”柳橋打斷了他的話,“在你的心裡,我們母女究竟算什麼?這般多年,我究竟欠了你母親什麼?我究竟對你母親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爲什麼就是不讓我好過?!我究竟欠了她什麼?!”
“阿橋!”易之雲站起了身,“非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嗎?”
柳橋面色一僵,讓原本便難看的臉色更是難看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我會查清楚的。”
柳橋轉過了身,背脊顫抖着,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
“她是我娘。”易之雲道,“我不否認我擔心,可是,你們也是我的家人,是我摯愛之人,我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們,即使這個人是我的母親。”
柳橋沒有迴應。
“可是阿橋,再查清楚事情之前,別逼我好嗎?”易之雲道。
“爹……娘……”暉兒很不安。
易之雲看向兒子,安撫地笑了笑,“暉兒怪,在這裡陪着娘跟姐姐,爹還有事。”
暉兒抿了抿脣,重重點頭,“好。”
易之雲擡頭深深地看了眼妻子,方纔起步走了出去,他不信娘會做出傷害柳柳的事情,可這該死的到底怎麼回事?!
“娘……”
柳橋身子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
“娘!”暉兒一驚。
柳橋癱坐在地上,臉色亦是一點一點地蒼白,眼中的痛楚也一點一點地加深。
“娘……”暉兒有些不知所措,“娘你別怕,姐姐不會有事的……”
娘是認爲是祖母害的姐姐嗎?
可爲什麼?
祖母爲什麼要害姐姐?
還有祖母呢?
害了姐姐逃了?
“長公主……”知秋也蹲下身子攙扶主子。
柳橋看了眼兒子,又看向知秋,“我錯了嗎?”
“長公主只是擔心則亂……”
“擔心則亂?”柳橋笑了,卻是極爲的自嘲,極爲的苦澀,“不,知秋,不是擔心,不僅僅是擔心……我……”
恨他!
這兩個字沒有說出來。
顧及着兒子在場。
更是因爲怕說出來了,便再也受不住這份恨意。
就在前不久,她方纔告訴自己,便是爲了女兒,爲了兒子,爲了這一雙兒女將來的幸福人生,她也得好好跟他過下去。
她可以做到的!
可是現在……
她該怎麼做?
怎麼做?
“知秋……”
“奴婢在。”
柳橋撐起了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女兒的牀邊,許久許久方纔接下了話,“去讓太醫來……將柳柳叫醒……”
“長公主,不急於這一時……”
柳橋合了閤眼,“去吧。”
“娘……”暉兒現在是一頭亂。
柳橋撫摸着兒子的頭,笑道:“沒事,娘沒事,娘不會有事的。”
知秋領命而去。
太醫來了,施針用藥,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柳柳便幽幽轉醒了。
“姐?”暉兒趴在牀邊小心翼翼地叫着。
柳橋緊緊地盯着女兒,“柳柳……”
柳柳睜着眼睛,愣怔了好半晌,方纔漸漸清醒,情緒也漸漸失控,“尉遲絕!尉遲絕——”掙扎地起身。
“柳柳,他沒事!”柳橋握住了女兒的肩膀,“他沒事,沒事的,柳柳!”
“沒事?沒事……”柳柳呢喃着,三魂不見了七魄似的,“娘……娘!”好半晌,方纔緩過來,死死地抓着母親的手,“他真的沒事?真的沒事?”
“沒事。”柳橋安撫道,“娘保證他一定會沒事!”就算爲了她的女兒,尉遲絕也不能有事!
“沒事……沒事……”柳柳哭了,哭的仍是有些歇斯底里,可是卻比方纔好了許多。
柳橋也沒有阻止,任由着她哭。
“娘……娘……好多血……我怎麼也止不住……好多血……他不能說話了……他不能跟我說話了……我讓他不許閉上眼睛,可他還是閉上了,他還說死在我懷裡……他也瞑目了……娘,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
“不會死的!”
“好多好多的血……我怎麼也止不住……”
“沒事!娘在這裡!”
“娘——娘——他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會出現的?爲什麼?我不想讓他救的,我不想的!我不想讓他有事!娘,我都這樣討厭他了,爲什麼他還要這樣救我?還要這樣不要命地救我!?娘,爲什麼?”
柳橋抱着女兒,無法給她答案。
因爲愛嗎?
可是,如今的她有資格說出這個理由嗎?
“娘,他不能死的!不能死的!我都已經發誓不會喜歡他不會嫁給他的,他死了我怎麼辦?我就要內疚一輩子就要記着他一輩子了!娘,他怎麼可以這般的卑鄙!我不想記着他一輩子,我不想!我都發誓再也不想他了!”
“傻丫頭!真的傻丫頭!”柳橋心痛的同時更恨自己,她究竟對女兒做了什麼?
柳柳繼續哭着,撕心裂肺地哭着,怎麼也不明白爲什麼他會這般不要命地救她!更恨他一下子變擊毀了她好不容易撿起來的堡壘。
她可以忘了他好好地過日子的,好好地讓爹孃安心放心的!
尉遲絕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
柳柳找到了,但是封鎖京城的命令並未阻止,搜尋的工作也並未結束。
而這般大的事情自然瞞不住皇宮中的承平帝,除了第一時間下旨支持柳橋的封鎖計劃外,也因爲元宵燈會上居然有人行刺長公主而在早朝上勃然大怒。
想永安長公主死的人不少,可是在此時這般敏感的情況之下下手,不免多了其他的揣測。
嫡皇孫忽然間冒出來,說是沒有永安長公主的手筆,誰信?這般多年來,若不是有人刻意維護,一個被逐出皇室的罪人之子,如何能夠長成這般?
即使說不上是多麼的驚豔之才,但是一個皇子皇孫該有的,他一樣不缺,甚至只要再命名師悉心教導,皇太孫之位他絕對擔當的起!
在那般混亂的情況之下,除了永安長公主,誰有這個心思去注意這般一個沒有絲毫價值的孩子?
若說這些年永安長公主執政得罪了不少人,這件事,更是徹底地觸犯了許多人的根本利益!
尤其是皇室宗族。
……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次事件是因立皇太孫一事而起的,便是柳橋也是這般認爲。
至於雲氏,不過是被那些想將她置之死地的人所利用,更甚者是勾結。
只是,當柳柳情緒穩定下來,說出了事情的經過,夫妻二人卻不得不有其他的猜測。
“祖母回來之後便大發脾氣,趕了所有人出去,我不放心便留下了,後來,祖母從臥室出來了,見了我還在很生氣,不過也沒再趕我,只是說她餓了,讓我去給她找些吃的,當時我便看出了祖母是在故意支開我,便假意聽了她的話。
就在我離開之後沒多久,祖母也便出了屋子,然後直接往院子外邊走去,一路往後院的後門走去,還刻意避開了路上的下人,我不知道祖母到底怎麼了,便也一直偷偷跟着,後來,祖母到了後門,勒令守門的下人將後門打開,還警告說若是敢將她出去的事情告訴娘跟爹,便打死她。
當時的祖母絲毫沒有糊塗的跡象,很清醒……我本來想讓人告訴爹孃的,可又擔心……”
擔心什麼,柳柳沒有說下去,抿了抿脣繼續往下說,“我偷偷地跟着祖母出去,一路跟過去之後,發現祖母是往街市走去,我以爲祖母是擔心爹,便想上前勸她,可是……可祖母卻走入了一條衚衕……我只好繼續跟着過去,然後便見到了祖母在衚衕裡面見到了一個人……”
話頓住了,看向易之雲。
“那人是誰?”易之雲看着女兒,手悄然握緊。
柳柳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母親,方纔開口,“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是……他……他跟爹長得很像……”
易之雲面色頓時陰沉。
柳橋也冷下了眼瞳。
“爹……”柳柳猶豫道,“那人是個老人,年紀很大了,估計有七十好幾了吧……爹……他是祖父嗎?”
“你們沒有祖父!”易之雲沉聲喝道,手邊的茶杯也隨之掃落,茶水撒了一地。
暉兒嚇了一跳。
柳柳是知曉一些內情的,“對不起,爹……”
“說什麼傻話。”易之雲收起了怒意,慈愛道:“你沒有錯,道什麼歉?”
“嗯。”柳柳抿脣笑了笑,隨後繼續道,“祖母見了那人便呆了了許久許久,然後便很激動,像是發了瘋似得衝到那人面前廝打他,那人年紀雖然大,但也沒被祖母打傷,不過也沒還手,像是心甘情願地被祖母打似得。
祖母與他糾纏了許久,後來祖母的身子撐不住了,我一時情急便衝了出去,而這時候便又冒出來了幾個人……那人這時候也變了一副模樣,他說……”
話又頓住,柳柳看向母親。
柳橋冷聲道:“說什麼了?”
“他說……”柳柳猶豫會兒,才說了出來,“今晚上總算沒白來……”
柳橋周身的氣壓頓時冷了許多。
易之雲心中更是苦澀,便是證明了不是娘與人勾結害柳柳,可也還是跟他脫不了干係。
易晟,都已經消失了這般多年了,爲什麼還會出現?!
他以爲他已經死了!
“祖母似乎明白了那人的目的……更加激動了……我一邊安撫祖母一邊尋機逃離,只是沒找到法子,他們將我跟祖母綁走,本來是想直接將我們帶出城去的,可是因爲城門突然關了,京城也戒嚴了,他們便將我們帶走到了一處房子關了起來。”柳柳繼續道,“祖母筋疲力盡,沒有再情緒失控,可是臉色很難看,身子怕是不好,我又着急又擔心,可怎麼也找不到機會逃走……”話說到了這裡,聲音轉爲了低迷,“後來……尉遲絕來了……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的……他帶着我走……當時祖母已經暈過去了,我堅持要帶着祖母一起走,尉遲絕本來不同意的……他說等救了我出去之後再帶人來救祖母……可我不同意……祖母不走我便不走……尉遲絕擰不過我,只要揹着祖母離開……可就是這樣驚動了人……
尉遲絕沒法子,只好將祖母放下強行帶着我走……可是還是被追上了……他跟那些人動了手……好幾個人圍攻他……他叫我走……我不同意……他護着我……跟那些人打……打了好久好久……後來……終於擺脫了他們了……他帶我逃……爲了躲避後來追上的人……我們躲到了一個巷子的雜物堆裡……血……我雙手都是血……他受傷了……我想去找人來救他,可是他不讓我找,還捂住了我的嘴不讓我說話……他在我耳邊說那些人還沒走,我不能出去……我不能驚動他們……他說……他會保護我的……他說,我爲他哭了,是不是擔心他?他說我也是喜歡他的……他說,這一次他救了我,我只能以身相許了……他說……死在我懷裡……他會瞑目的……娘……娘……”
他爲什麼可以這樣做?
她都這樣對他了!
他爲什麼還可以爲了她不要命?
她易柳哪裡值得他這般?
柳橋抱住了情緒再次失控的女兒,撫着她的背安撫着,“沒事,娘在這裡,沒事的。”
“他真的不會死的,對嗎?”柳柳問道,已然是流淚滿面。
柳橋點頭,“不會的!娘不會讓他死的!”
“姐……”一旁聽的心驚膽戰的暉兒這時候也吸了吸鼻子,“你放心,他不會死的,他那般討厭的人,那閻王爺也討厭的,哪裡會收他!”
“嗚……嗚……”柳柳埋在母親的懷中,恣意地釋放心中的恐懼。
她沒她所想的堅強。
沒有的!
她真的很怕很怕!
他要是死了,她怎麼辦?
柳橋沒有讓女兒不要哭,只是撫着她的背,任由她恣意地哭着,她要做的只是陪伴,只是守護。
“姐……”暉兒也眼睛紅紅的,上前伸手抱住了姐姐,他決定了以後都不討厭那尉遲絕了,要是沒有他,他就沒了姐姐了!
易之雲僵在了一旁,彷彿像是個局外人。
他也想上前安撫女兒,可是,妻子的目光讓他怎麼也無法靠近。
作爲這個家裡最該守護家人的人,卻一直給家人帶來傷害。
“爹……”似乎父女同心一般,柳柳從母親的懷裡擡起頭,看向了被隔絕在外的父親。
易之雲哪裡不知道女兒的心思,便是知道,所以才更加的心疼更加的愧疚。
“爹,這事跟你沒關係的……”柳柳吸了吸鼻子,“娘,不關爹的事……是有人故意設局……祖母……祖母病着,難免會上當的……”
“娘知道。”柳橋取了手帕給女兒擦臉,“這事娘跟你爹會處理,你好好休息便成。”
“祖母會平安回來嗎?”
“他們既然既然擄走你們便是想要用你們來要挾我跟你爹,你祖母暫時不會有危險的。”柳橋道,“別擔心。”
“嗯。”柳柳點頭,“我……我想去看看他……”
“好。”柳橋沒有阻止。
柳柳繼續道:“我想留在客房照顧他……娘,他是因爲我才傷成這樣的……我不能不照顧他……”
“好。”柳橋笑道,“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只要你開心就成。”
“娘……”柳柳似乎聽出了一些言外之意,“我……”
“不用着急着做決定。”柳橋擡手給女兒撫了撫鬢髮,“慢慢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不過要記住,娘永遠在你身邊。”
“嗯。”柳柳點頭,眼眶又一次溼潤,只是這一次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感動。
易之雲也上前,“聽你孃的話,慢慢來,不管你做什麼決定,爹跟娘都會在你身邊。”
“嗯。”
“還有我!”暉兒也道,“姐,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柳柳笑道。
“去吧。”柳橋笑道,“暉兒,陪你姐姐一起去。”
“好!”暉兒點頭應道,他當然要陪着姐姐了!
柳柳看了看父母,“娘……”
“去吧。”柳橋笑道,“還怕你娘我把你爹給吃了不成?”
柳柳有些彆扭。
“去吧。”易之雲也笑道。
柳柳這才牽着弟弟離開。
待孩子走了之後,柳橋的笑容便消失了,看向易之雲的眼神裡沒有責備,卻也沒有溫度,“易晟不可能一個人回來。”
“有人利用他。”易之雲壓下了心中的鈍痛,肅然道。
柳橋道:“會是誰?”
“知道我與易晟關係的人不少。”易之雲道,“一時間……”
“若是衝着我來的,便不會現在纔將易晟挖出來。”柳橋道,“至少不是朝中的人!”
“你是指……”
“誰知道你娘一直以來對易晟念念不忘?”柳橋冷笑,“又有誰這般肯定易晟的出現一定可以讓你娘入套?”
易之雲看着她,“你是說……”
“她認定了懷的是你的孩子不是嗎?”柳橋繼續道,“既然如此,又豈會這般輕易地放過我這個讓她的孩子沒了父親的人?”
“我跟雲柔沒有任何的關係!”易之雲道,“那個孩子不是我的!”
“當日在軍營我便讓知春與知夏追查雲柔的下落,至今爲止一直沒有線索。”柳橋繼續道,神色無動於衷,“如今怕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了!”
易之雲吸了口氣,“也好,徹底解決了這件事!”
“我不會放過她!”柳橋一字一字地道,“這一次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我都不會放過她!這個女人不死,我的孩子便永無安寧之日!”
“好。”易之雲道。
“好?”柳橋譏笑,“我還沒說用什麼方法了。”
“阿橋,你可以不信我跟雲柔真的沒什麼,可是,孩子我也愛我也疼。”易之雲道。
柳橋道:“即使我利用你母親?”
易之雲一怔。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改變不了我的主意!”柳橋說完,便轉身離開。
易之雲伸手拉住了她,“我想保護我的家人,我所有的家人!”
“我只想保護我的一雙兒女!”柳橋道,隨後甩開了他的手,繼續離開。
她不會退讓,即便讓他們徹底地走到絕境,她也不會退讓!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的孩子!
沒有人!
……
柳柳站在房外冷靜了許久,直到自己可以冷靜地面對他如今的樣子,方纔進去。
可是當她看到了尉遲絕毫無血色的臉時,還是顫了身子,甚至踉蹌了腳步。
眼淚也隨之模糊了眼睛。
“這小子要是知道你現在這樣子,一定既心疼又高興。”尉遲揚開口道。
柳柳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尉遲揚,“尉遲叔叔……”
“好長時間沒聽你這般叫過我了。”尉遲揚笑道,“當時你還只是一個小丫頭,刁鑽任性的讓你爹孃頭疼。”
“對不起……尉遲叔叔……”
“沒什麼對不對的起的。”尉遲揚道,“一切都是這小子心甘情願,不過這一刀倒也真的白挨。”
“尉遲叔叔……”
“柳柳。”尉遲揚打斷了她的話,“尉遲叔叔知道你有很多的顧慮,但是叔叔可以保證,我兒子對你絕對一片真心,你錯過了他,是你的損失。”
“我……”
“好了。”尉遲揚起身,“你來了,那我這個老頭子就可以走了,既然是爲你受的傷,你便好生照顧着,我這個當爹的就不在這裡礙眼了。”
“尉遲叔叔……”
“怎麼?不願意?”尉遲揚笑道。
柳柳抿了抿脣,“我會照顧他!”
“好。”尉遲揚笑道,看着她好半晌,緩緩道:“你這性子倒有幾分像你娘。”
柳柳一愣。
“都是這般的擰,認準了便一直往裡面鑽,即使是牛角尖也一樣。”尉遲揚笑道,“走了,絕兒就擺脫侄女了。”說完,便揮揮手,真的走了,彷彿牀上躺着的兒子不是他生的一般。
柳柳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許久,方纔轉過身看向尉遲揚,又是久久不語。
“姐……”一直抿着脣不說話的暉兒開口了,欲言又止的。
柳柳低頭,“嗯?”
“你……你真的喜歡他嗎?”暉兒問道。
柳柳一怔。
暉兒也不知道這算是什麼答案,不過……展顏一笑,道:“我之前是討厭他,不過現在我決定不討厭他了,如果姐你真的喜歡他,那就喜歡吧,只要姐高興就好!”
柳柳沒回答,只是擡手摸摸他的頭,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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