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嵐和林氏一回到定安侯府就被分開送回了各自的院落,左右在這之前林氏就一直稱自己還在禁足,不能在府裡走動,這回順勢就稱了她的心意。()這樣讓她們分開,也是防着她們再折騰出什麼事兒來。
況且凡事起頭難,這開頭的架子端好了,後面才能更好。她要讓全府的人都知道,對林氏和許嘉嵐稍好一些,她們就會密謀生事,對她們二人嚴加管控,不是故意針對,而是不得不爲之。
許嘉嵐一進皓月居就愣住了,王老御醫和這些日子常來府裡給許孝祖和曹氏請脈的周郎中和劉老郎中都在小廳裡等着她。
這時候最緊張的莫過於王老御醫,許嘉彤的身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可是他清楚,別人卻被刻意隱瞞着。
若是用一個郎中,即便是他的醫術再高明,都會有偏誤的可能。因此平日裡雖然府裡又慣常用的郎中,也會有一兩個旁的每隔一段日子過來請脈。可是許嘉嵐腹中的那點兒事兒被林氏刻意瞞下了,這段日子只推說她的腿傷又犯了,只交給王老御醫料理,也就沒有再找其他郎中給她看診。
這一回來的另外兩個都是許嘉彤和曹氏相熟的,不會幫許嘉嵐隱瞞。王老御醫雖說是個有身份的,又是從宮裡出來的,可是這從宮裡出來以後,郎中畢竟只是郎中,最多隻是一個厲害一點的郎中。
許嘉嵐已有身孕的事若是被揭出來了,許嘉嵐畢竟是定安侯府的姑娘,自有他們自己處理,可王老御醫這個外人卻是兩面被牆擠,兩面不是人。
“三姐姐,你方纔說自己被人下藥,又暗指這個使了下三爛手段的人是我,我自然要自證清白。若是真有人下藥,這不過一兩個時辰的功夫,定然會留下痕跡,這就請王老御醫、周郎中和劉老郎中爲你診脈。”許嘉彤笑道,一派清風霽月。
這些日子定安侯府的醜事已經不少了,也不差這一樁兩樁,反正接下來也還會有更加驚世駭俗的,她明着說也沒什麼所謂。
況且這話主要是說給王老御醫聽的,她決心將事情鬧大,又還有兩個旁證,就請他不要再隱瞞了,不然她大不了再請兩位西都的郎中過來,看他如何抵賴到底。
“這……”王老御醫沉吟了一下,頷首道,“恭敬不如從命。”
許嘉嵐如何會答應,立刻道:“我不要他們給我看診,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想了什麼法子看我。萬一你讓他們污衊我身染惡疾,要給我用什麼奇怪的藥,再要害我怎麼辦?我不用他們請脈。”
“來人,三姑娘最近身子不適,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你們還不進來服侍她,讓她好好地給三位郎中診治?”許嘉彤慢條斯理地道。
府裡的下人看到林氏和許嘉嵐一回來就被各自拘了起來,便知道她們大勢已去,這時候自然是敢動手的。
青兒縮在角落裡不敢上前,腿抖像康篩子一樣。許嘉嵐的身孕若是露了餡兒,她是頭一個要倒黴的,連自家姑娘都看不住,還要她做什麼?可是她的主子是許嘉嵐,那個讓她主子有了身孕的男人是趙元項,她又奈何得了誰?
這三位郎中,王老御醫爲尊,自然頭一個診脈,診脈之後他老僧入定一般站到了一邊,等那二人看診。
那二人看完彼此對視了一眼,臉皺得像苦瓜一樣,劉老御醫摸了摸鬍子都掉光了的下巴,他比王老御醫還小几歲,看上去卻還要老好多:“王老,您怎麼看?”
周郎中附和道:“此症……我有些疑慮,不如由王老御醫先說。”
許嘉嵐是被下了藥,但卻不是迷藥,只是將她這些日子以來時常用的安神藥加了一倍的藥量。這一番折騰下來,藥力已經散的差不多了,加上許嘉嵐本就不安穩,脈象時常紊亂,也就瞧不出什麼了。
“似乎安神草多了一些……”劉老郎中見王老御醫不說話,只能先開口,不過他也是個乖滑的,“也許是貴府的安神草是多年生的,藥效強一些。”
許嘉嵐不會放過任何反擊、脫身的機會,立刻大聲嚷嚷道:“區區一個安神草哪兒有什麼多年生的,分明是你使人加大了安神草的分量,讓我神志不醒,再將我帶出府去,陷害於我。”
“我看你是愈發神志不清了,這熬藥的都是你和二孃的人,我找誰去給你加藥。好,就算是有人這麼做了,這個人也不是我,來人,把熬藥的丫鬟先給我拿了,一會兒詳加審問。”許嘉彤立刻吩咐着,先將人拿了再說。
的確,許嘉嵐從高臺之上墜落,除了腿,五臟六腑也受了些損傷。林氏不單指了王老御醫看診,就是熬藥的和做藥膳的也都安排了從自己孃家帶來的陪房。
曹氏當初爲避嫌疑,在飯食和診藥上刻意放手,這些人可都是她們自己挑的。這回倒好,劉老御醫都說了,這安神藥重了,可能是藥材上藥性不同,許嘉嵐卻咬定是有人使壞。
這下給了許嘉彤機會,一個可以名正言順除掉林氏這幾個陪房的機會。碧水立刻去辦,不一會兒功夫就把三個輪流煎藥的丫鬟關到了旁邊的耳房裡。
“就只有這些?”許嘉彤不理會許嘉嵐的暴跳如雷,直接反問道。
“這……”周郎中看看王、劉二人,他在這三人當中資歷最淺,這話是不該他說的。
王老御醫嘆了口氣:“這也不是什麼疑難雜症,你就直說吧,非要我開口不成?”
王老御醫是聰明的,他在賭,若是周、劉二人沒有說出真相,那他自然可以繼續隱瞞。若是這二人一人說了,一人沒說,他還可以挑唆一番,最終附和那個沒說的。
可是若是這二人說的都是真話,那他也就沒什麼能隱瞞的了。
劉老郎中早些年就與曹氏和許老爺子有些交情,他們二人回了崑山數年,而在這數年裡也是不巧,劉老郎中的日子過得並不好,這高門公府並不曾出入幾回,只能給那些寒門看診。
這一回曹氏回西都,立刻就請了他過來,他藉着這股子運勢,竟然連着被幾個大戶人家邀去看診,這其中就有貞順夫人府上,還有禮部、吏部幾位侍郎府上。
劉老郎中自然是會幫着許嘉彤的,何況他也沒有胡說,從外面隨便找個郎中來都會這樣斷診。
“三姑娘這脈象竟像是喜脈,老身不才,這些年也診過許許多多這樣的脈象,應是不會錯的。”劉老郎中皺眉道。
周郎中也開腔道:“正是喜脈的跡象,只是聽說貴府三姑娘還沒有出嫁,也許是我才疏學淺,還是聽王老斷診。”
王老御醫動了動眼皮,看看許嘉彤,看樣子是不會罷休了,他只能道:“這的確是喜脈,前些日子還不明顯,許是三姑娘舊傷未愈,體弱所致。方纔一診是喜脈無疑,四姑娘,您看要不要請夫人過來?”
王老御醫一番話把他自己先前被人收買而隱瞞真相擇的乾乾淨淨,這裡每個人都知道他在睜着眼睛說瞎話,可是礙於他的身份,誰也不會當面讓他沒臉。
“既然王老御醫都這麼說了,那就是真的了,三姐姐,你還有何話說?”許嘉彤冷笑道。
許嘉嵐抓起手邊的茶盞朝着王老御醫摔了過去,碧水上前眼明手快的攔下了。王老御醫收拾了藥箱,拱拱手,話也未說就告辭了,這定安侯府以後他怕是來不得了。
“許嘉彤,你若是敢動我肚子裡的孩子,項王殿下不會放過你。”許嘉嵐厲聲道,她就不信許嘉彤有這個膽子。
“殿下知道你有身孕了麼?”許嘉彤看她臉色明顯一白,她定然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告訴趙元項的,“若是他還不知道,那也許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呢?王老御醫的話我不會追究,可是你,我不能不追究,這個家如今是我掌着,我不能壞了門風。”
“壞了門風的是你!你回來之前,這定安侯府太太平平的,沒有一點風波。你回來之後,我就處處不順心,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已經是項王妃了,再不濟也是側妃……你等着,許嘉彤,我要讓你不得好死。”許嘉嵐面目猙獰地道。
“六妹妹很快就要入項王府了,殿下難不成還能在許氏一門選兩位側妃不成?你自己想不想要這孩子都還兩說,如今要是要不成了,倒是要全推到我頭上了,真是好笑。”許嘉彤轉過頭說,“兩位郎中,她的身孕有多久了。”
周郎中頭上冒汗,低聲道:“大概一個月多月……正如王老御醫所說,三姑娘體弱,之前可能看不太出來。”
“好了,該說的我都知道了。碧水,送兩位郎中出去,各領一封壓驚銀子,該說的不該說的,相信二位自有分寸。”許嘉彤乾脆利落地道。
此事關乎趙元項,不能輕易宣揚出去。她不能爲了收拾林氏和許嘉嵐,把整個許家搭進去,她自己可是也坐在許氏一族這條搖搖晃晃的大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