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家的這樁婚事究竟如何,許嘉彤心知肚明,可是她不能說自己知道,因爲那些事依她現在的能耐是不可能知道的。
況且她若是明說不願意,他們一定想盡辦法對付她。若是她傻呵呵地成天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還能過得順遂些。即便是之後被揭穿,也好過眼下就開始面對無休止的麻煩。
“好了,這最後一次藥粉已經用過了,你看看,一點兒痕跡都沒有落下。”許嘉彤收好了藥匣子。
許嘉嵐對着銅鏡,仔細地看着自己已經平復下來的面容,又叫了青兒過來看,青兒也露出笑容時,她才放了心。
“算你識相,只是你就不怕我秋後算賬麼?”許嘉嵐反問道。
“你就不怕這染料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你臉上?”許嘉彤同樣反問道。
許嘉彤明眸含笑,窗子裡射進來的陽光爲她的身形塗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再加上她語聲輕軟,這番話被她說出來竟沒有一點殺氣,反而很好聽。
許嘉嵐臉色一變,警覺之色大起:“你承認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了?不僅如此,你還要再害我一次?”
“我可沒承認什麼,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說就是誰做的。這一回不也是你一時失手弄到臉上,自己也沒有察覺的麼?你的好奇心這麼重,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自己給自己又來了一遭呢?”許嘉彤壓低了聲音,她的話宛如山澗幽暗處的溪流冰涼而細膩。
許嘉嵐沒好氣地坐下,冷笑了一下道:“我的好奇心是有限的,不像你,初來西都這樣的繁華富貴之地,看許多東西都會好奇,下一回出事的一定是你。”
“姐姐,咱們就不要這麼大火氣了。這次的事,若是我咬死了沒有這藥粉,縱使你們再派人找到了別家的藥粉,時日久了,你的臉上也已經落下痕跡了。我可是懷着善意而來,想在入宮前的這段日子裡和你好好相處,日後守望相助。”許嘉彤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
許嘉嵐聽出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別有用意地道:“你是看上楊公子和楊家了吧?你可知道楊公子的婚事可是有很多人惦記着的,楊家雖然很看重父親在朝中的地位,也很想娶一位嫡出的閨秀,可是這樣的條件也不是咱們許家獨有的。父親的心不在這件事上,若是不幫你爭取,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踏入楊家的大門麼?”
“所以我想請你在母親多美言幾句,也好讓母親在楊大人和楊夫人面前多說些我的好話。”許嘉彤道。
許嘉嵐很聰明,她沒有把嫁入楊家的事說得很容易,好趕着送着許嘉彤進楊家。她們從前的關係惡劣,突然轉變只會惹人疑心。反倒是越難得到的東西越值得珍惜,吊在貓兒面前的小魚,總是格外誘人的。
許嘉彤自然明白,同樣的道理,作爲一個毫不知情而等待着事成之後飛上枝頭的女人,她必須要讓許嘉嵐放心地爲她提供助力。能讓許嘉嵐放心的就是她的把柄,可以將她打入塵埃的把柄,只有她甘願授人以柄,這場戲纔會真。
“而且你忘了,我也是嫡女,別跟我說什麼族老們的意思,在西都達官貴人眼裡,我纔是嫡女。即便我是庶女,我的外祖家是名門望族,就衝着這一點,也沒有人會計較那一點瑕疵。其實楊家最早看上的人是我,可是他們也知道,我遲早是項王殿下的女人,又知道了還有你的存在,才退而求其次。”許嘉嵐不覺驕傲地昂起了臉。
若是家族強盛,父親得力,庶出的子女也一樣會有好姻緣,尤其若是庶出子女的母親出身望族,背後有着強大的助力。再加上緣分使然,他們的婚事好過嫡出的子女也不奇怪。
若說庶出子女的孃家強盛,爲何又會委身爲妾?大同立國算不得太久,當年戰亂時總有些事顧不得體面。當然也有因緣際會的就好比林氏這樣的,一門心思地認準了許孝祖,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給他。
許嘉彤語氣又客氣了幾分,趕忙道:“我也在想楊家這樣的人家怎麼會青睞於我,原來他們是先青睞於你,轉而覺得咱們許家的姑娘有教養、有婦德,才讓我撿了這樣的便宜。話都說到這兒了,你就幫我跟母親多說幾句好話吧。”
“也不是不行,只是祖母給你的東西,你一定要全都給我。”許嘉嵐不容置疑地道。
許嘉彤愣了一下:“你就究竟想要什麼?”
“你那些織繡的東西,你給我,我也不會。你若是有心,把那些方法啊、秘籍什麼的抄錄一份給我,我拿去做人情。若是不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聽說祖母當年從宮裡帶出了養護容顏肌膚的方子,你一定要給我。她若是沒有給你,你想法子弄來。”許嘉嵐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只能含糊地要求。
“這些啊,都不難辦,只是當時在路上,客棧失火,我怕把那些東西帶在身上不穩當,就命人送回祖宅去了。我派人去取,再與那邊的長輩寒暄一二,總要些時日。”許嘉彤沒聽過她要的這些東西,但還是裝出很瞭解的樣子。
許嘉嵐笑道:“只要你能把我說的這些東西安安穩穩地送到我面前,我一定會在父親、母親面前爲你多加美言,保你能夠飛上枝頭。”
“姐姐果然是明白人。”許嘉彤大喜,可下一刻又擔憂起來,“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我都不敢相信了。”
許嘉嵐自己也覺得轉變得太快了,連忙掩飾道:“咱們本來就是姐妹,我記得小時候,大娘是很疼我的。何況就像你說的,若是你往高處走了,也能幫上的忙不是?有這樣的好事,我當然是想着你了,難不成還要便宜了上不得檯面的嘉杏。”
“如此,我就放心了。”許嘉彤笑道,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手上的肌膚細膩而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