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漸漸變得悲涼,許嘉晴憂傷地道:“小時候你並不在祖宅,有些事你是不清楚的。那時候二伯父還沒有如今的地位,家裡自然沒有如今的好些進項。那時候我的父母並不像如今這樣排斥方家,我們兩家走得還是很近的。我跟他是青梅竹馬,可是那時候也沒什麼想頭,是後來有一次我被幾個地痞堵在了街上,他救了我,才……”
“你們之間到了什麼地步?”許嘉彤問道。
許嘉晴搖搖頭:“能有什麼,我是最聽父母的話的,早就跟他斷了。可是我又看他實在辛苦,想要光大門楣,又勢單力薄,連一個兄弟都沒有,我就忍不住想要幫他。他想讓她的妹妹嫁入官宦人家,就是因爲明白男可低娶女可高嫁,芯娘是有機會的,而他沒有。”
“你覺得方大姑娘是幫不上他的,最能幫上他的就是他自己,所以你想讓他娶一個出身官家的姑娘。可是你也知道若非有特殊的機緣,憑他的出身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被你哥哥設計陷害,覺着我是逃不掉了,就順勢對我做那些事,我說的可對?”許嘉彤問道。
許嘉晴點頭如搗蒜,語帶哭腔地道:“哥哥謀劃的事,在家裡沒有辦不成的,父親、母親也都會幫她。我那時候覺得你左右是逃不掉的,又想着他,就推了一把,他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我那時候也想着他會對你好的,是我糊塗了。”
“你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你知道你錯的最大的是什麼地方麼?”許嘉彤輕聲問道。
許嘉晴性子綿軟,在許孝賢和鄭氏長期的威壓之下,覺着凡事他們謀劃的事她就只有遵從的份兒。久而久之,她就覺得旁人也是如此,在他們的算計下,有個還不錯的出路就不錯了。
方瑞在她心裡又是一等一的良人,自然覺得許嘉彤若是嫁了她也能過得好,那樣做了,手段是錯的,可結果未必就是不好的。
許嘉晴遲疑了一下,喏喏地道:“我想了許久,我從來沒有站在你這一邊想過,就好比我沒有想過,你跟着方大哥到底會不會好,我只是覺着他在我眼裡是好的,他在所有人心裡都該是好的。”
許嘉彤有些想笑,許嘉晴這是還沒有從方瑞的事兒裡走出來,凡事都拿着他作例。
“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你知道將心比心就好。”許嘉彤知道一時間讓她想得特別清楚是不可能的。
二人又說了幾句,許嘉彤讓阿湘幫着許嘉晴主僕安置一下。林氏沒有給許嘉晴安排單獨的院落,只是讓她住在畫園的廂房,看樣子也不打算多留她。
“姑娘,糖寶寶帶了個信袋回來,戴爺有請。”碧水低聲道。
許嘉彤愣了一下,嘀咕道:“那隻肥兔子,這麼快就給別人跑腿了。吃着我的東西,幹着別人家的事,遲早得把它燉了。”
“您每次都這麼說,每一次都捨不得。您想辦法去吧,戴爺那個叫龐泰的下人在外面接應您。”碧水過來前都隔着牆問清楚了。
許嘉彤點點頭:“咱們兩個把衣裳換了,你再這兒扮成我,我出去最多兩個時辰就回來,想來不到晚飯時候他們是不會再想起我的。若是有人一定要見我,就說我有些頭疼,躺一會兒就好。”
碧水應了,許嘉彤換了衣裝從窗戶翻了出去,按照碧水說的隔牆和龐泰說上了話。這定安侯府雖有不少護衛,可龐泰身手極高,翻了牆過來,拎小雞一樣就把許嘉彤帶了過去。
戴宅在西都並不是什麼隱秘的地方,門口有不少探頭探腦的人。戴元冠平日裡出入用馬車,馬車從內宅載着他出去,幾乎沒有露過真容,這些人自然有好些是因爲好奇。
還有一些是想見戴元冠,但求見無門的,就放個自家的下人在這裡盯梢,盼着有一天能搭上關係。
龐泰帶着許嘉彤從偏門而入,許嘉彤穿着尋常侍女的衣裳,旁人只會以爲是尋常下人進出,絲毫沒有留意。
戴元冠正在廳裡吃茶,面色比從前好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也精神了很多。旁邊放着一副拐,但放的有些遠了。
“見過戴爺,上一回見您還是在錦繡坊,那時候我說過一定能平平安安地來到西都,如今我兌現了承諾。”許嘉彤心裡很是高興。
戴元冠看了她一眼,語氣怪怪的:“客棧那場火好像還挺大的,看來你的記性很不好。”
“當晚有位黑衣人救了我,我當時就想可能是戴爺的救了我,難不成真是如此?敢問哪一位是恩公,我一定要當面謝他。”許嘉彤雖然這樣想過,可也不能說一點也不吃驚。
戴元冠意識到自己說多了,掩飾地咳嗽了兩聲道:“就是剛纔帶你進來的龐泰。”
許嘉彤笑道:“那改天還請戴爺允許,讓我有機會請恩人吃頓飯,雖說這不能表達我對他的謝意,可是我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不用了,他不用你謝。”戴元冠斬釘截鐵地道。
“這怎麼可以?戴爺,其實我最該謝的是您,只是您富可敵國,什麼都有了,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謝您。”許嘉彤尷尬地道。
“我說了不用了。”戴元冠語氣一下子嚴厲下來。
許嘉彤被他說的不敢說話,又見他一直不說話,她索性過去幫着他洗茶、燒水。
“你遇襲這件事,許家人是如何解釋的?不會連個交待都不給你吧?”戴元冠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父親都聽我嫡母的,他們說會去查,可是怕仇家太過厲害,最好不要聲張。估麼着這事兒也就了了,他們還想把一路跟着我的珍嬤嬤安排到我屋裡。我猜那天的事具體的都是她操控的,我纔不會答應,若是硬塞給我,我就讓她好看。”不知不覺的,許嘉彤跟他說了一大通話。
戴元冠看着她,語帶嘲諷地道:“除掉一個敵人容易,可是把一個敵人變成自己人,甚至這個人在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已經變了的時候還在幫你做事,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