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曉微感愕然,問道:“大師如何稱呼,敢問貴寺方丈大師識得小可嗎?何故相請?”
那和尚道:“小僧慧空,至於方丈大師是否識得施主,爲何相請,小僧卻是不知,小僧只是尊方丈之命前來相請施主,還望施主稍移貴步。”
寒曉心道:這靈隱寺乃千年古剎,諒也不會有什麼惡意,我且去見他方丈,看他有何話說。於是道:“既如此,那煩請大師前面引路。”
那慧空和尚道了一聲請,前方帶路,徑往後院行去。寒曉六人緊隨其後。
途中穿過幾進院落,進了後園的側門,經過一條曲曲折折的甬道,但見廟宇連綿,門戶復疊,顯見這靈隱寺極大。
行得片刻,便到了後一進獨立禪院,慧空和尚道:“到了,請各位施主稍等片刻,待小僧稟明方丈。”
話音剛落,禪房中傳出一渾厚而蒼老的聲音:“慧空,那幾位施主到了嗎?請他們進來吧。”
慧空恭聲道:“謹遵師伯法旨。”然後將那禪房門打開,又向寒曉四人行了一個佛禮,將四人請入禪房中。
寒曉六人進得禪房內,只見一個面目慈祥、鬚眉皆白、雙眼微合的老和尚正盤坐在蒲團之上,見衆人進來,兩眼徐徐睜開,宣了一聲“阿彌陀佛”,道:“老衲明真,無故叨擾幾位施主,還請莫怪。”
寒曉揖身一禮:“老方丈客氣了,能得高僧召見,那是我等之榮幸。”又道:“不知大師着我等前來,可是有甚指點麼?”
明真老方丈道:“老衲昨夜偶觀星象,見冥星閃爍,將星西移,故昨夜裡老納淨手佔爻,卜得一卦,知今日會有貴客到,因此吩咐慧空前往迎接各位施主。”
寒曉心道:這老和尚好會吹啊,這都算得出?那不是神仙了?但觀這老和尚又不象那種人,看似不會有假了。遂肅道:“方丈大師真乃神人也,竟算得出小生等要來,當真是佩服之致。”
明真方丈道:“阿彌陀佛,萬事皆有因果,凡事有因纔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之緣,早已有定。‘救一切’大焚天王偈曰:我等諸宮殿,光明昔未有,此等何因緣,宜各共求之。爲大德天生?爲佛出世間?而此大光明,遍照於十方。
“佛祖又曰:世雄兩足尊,惟願演談法,以大慈悲力,度苦惱衆生。
“是故‘大悲’大焚天王作偈雲:是事何因緣,而現如此相?我等諸宮殿,光明昔未有。爲大德天生?爲佛出世間?未曾見此相,當共一心求。過千萬億土,尋光共推之,多是佛出世,度脫苦衆生。
“施主之現,佛緣早種,老納偶嗣天象之得,不過是適逢瑞相而有此緣法。如今天下,衆生於生、老、病、死四情,於憂悲、苦惱、愚癡、矇蔽四苦,於貪、瞋、癡三毒,於色、聲、香、味、觸五欲,此等諸般煎熬、痛苦未有離之。
“施主應天而大德天生,與衆生共一心求離苦海,光推千萬億土,度脫苦衆生,此謂之果。緣果早定,老納不過是見者之一。”
這番佛法偈語說來,江風行、秋若盈、江芷若等五人盡皆迷糊。不知其所云。
唯有寒曉卻知這是佛門經中“跡門”的化城喻品之偈,說的是天降瑞兆,大通智勝如來出世度苦惱衆生之事。這明真方丈把寒曉譬喻成大通智勝如來轉世,對自己實是天大的讚譽。
寒曉想了想道:“方丈大師佛法果然高深,但祥瑞之言卻言及過極了。小可一介書生,雖有鴻皓之志,然天下之法,次致曲,曲能誠,誠則形,形而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爲能化之。
“雖說古有言之: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然又有云:誠者自誠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爲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小可自問學識不足以比聖人,德行更不能比賢者,因而於大師‘佛出世’之說,實不敢妄自尊大。”這些話卻大多出自《中庸》之深,秋若盈等人尚能聽個一知半解。
明真老方丈道:“阿彌陀佛,施主果是持大智慧之人,不謙不卑,不以物語,不以妄憂,將相之臣,萬民福祉。還望施主善己待人,福延億萬百姓,方不辜大德之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寒曉雙手合十,亦喝了一句佛諾,恭敬的道:“謹遵大師教誨,小可受教了,若大師預言爲真,定不負大師勸戒。”
明真老方丈喧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然後雙眼再次頜上,不再言語,似已入定。
寒曉等人悄然退出。出得後院,江風行奇怪地問道:“寒兄弟,剛纔你與那明真大師打的什麼啞謎呀,二哥我是聽得一頭的霧水,又是佛又是道的。”
寒曉笑道:“明真大師說的是佛家謁言,佛家講究的是衆生平等,度脫衆生疾苦,重因果緣法。我講的是道家理論,道家講究的是修身養性,推己及人,重的是個人修爲。你未曾研究過佛道經典,聽不懂又有什麼奇怪了。”
江風行搖搖頭道:“這些個道理精深奧玄,聽了就令人頭疼。我又不想剃渡出家做和尚,學那勞什子做什麼?我還是喜歡風花雪月、才子佳人之樂,輕鬆瀉意,妙不可言。”
寒曉笑道:“好,風花雪月、才子佳人,那你就帶我們去遊山玩水、暢疏情懷一番,莫要入得寶山空手回了,那豈不引爲憾事。”
江芷若道:“那老和尚悶死了,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二哥,小妹肚子餓的咕咕叫了,你快快帶我們去吃東西吧,我要吃蜜汁火方,還有宋嫂魚羹,想起我就流口水了,快點快點。”
又道:“若盈妹妹,你喜歡吃什麼呀,杭州最出名的除了蜜汁火方、宋嫂魚羹,還有叫化童雞、西湖蓴菜湯、西湖藕粉、西湖醋魚、東坡肉等等,可好吃了。”
江芷若說完不見她回答,甚是奇怪,轉頭望去,卻見秋若盈目光有些呆滯,沉默不語,似乎已神遊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寒曉輕輕抓住她的小手,只感到十分的冰涼,柔聲道:“若盈,還想着求籤之事麼?這些個虛無飄渺之事想他做甚,再說還有我在呢。不管有什麼事,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的,不用擔心。”
一雙小手被他捂着,那雙厚實的大手上傳來陣陣暖流,輕柔燙貼的話語傳入耳中,秋若盈冰涼的小手漸漸暖和起來,心兒亦隨之暖了,憂鬱之情慢慢散去。
秋若盈深情地看了寒曉一眼,道:“謝謝你曉弟,沒事了,我好多了。”
寒曉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道:“放心,一切有我呢。”見氣氛有些沉悶,又道:“不如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如何?”
江芷若首先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最愛聽小寒子說笑話了,小寒子,快快說來。”
寒曉徐徐道:“話說有一天,有一個叫做二可的年輕人出去倒垃圾,倒完之後,看見垃圾坑中有個似是自己一直非常喜歡的木偶,甚是奇怪,心道:自己怎會把它給丟棄了呢?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走下去要把那木偶拾回。那垃圾坑內甚是溼滑,二可拾起了木偶,一看正是自己非常喜愛的那一個,一時興奮,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摔倒在垃圾大坑之中,全身污穢,狼狽不堪,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這時走來一個撿垃圾的老太婆,見到垃圾坑中有這麼一個泥污人兒,忙將他拉了起來。
“這二可的衣衫盡染上污穢之物,臉上亦是一片狼藉,本來俊秀的臉蛋兒看上去就象是一個活生生的醜八怪。
“那老太婆見狀,憐憫的道:‘可憐的娃呀,這城裡人可真是作孽啊,這般浪費,不就是人長得醜了一點嗎,也不至於要把他扔掉吧?’”
衆人聽到最後這一句,不禁鬨然大笑,連秋若盈也不禁抿嘴輕笑起來,一臉怪異的看着江風行,再然後是所有人都怪異看着他。
江風行正笑得腸子都青着呢,見衆人這般怪異模樣,暗道我的臉長花了,這般來看我。一想不對,“二可”,不就是“二哥”嗎?原來這寒曉這小子是拐着彎兒損自己來着!
江風行氣道:“好啊,你這小子,竟拿我開心來着。”擡眼望去,寒曉早已向前跑得遠了。
“好小子,你別跑,讓我抓到你,有你好看的。”江風行拔腿追了過去。
只剩下後面江芷若等四人在那裡哈哈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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