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廚藝?”朱福鎮憨厚的臉上露出喜色,本自暗淡的兩隻小眼迸射出興奮之光。卻又有一些疑惑,心想這麼個公子哥兒真的還會做菜麼。
寒曉心道這朱大哥果真是一心只在“廚”字上呀,一提到“廚”字便於平時判若兩人,難怪他做的菜那樣好吃。點點頭道:“不錯,小弟想與朱大哥切磋一下廚藝。不過事先聲明,小弟對於這做菜之事卻是生疏得緊,材料刀工之事卻是要勞煩朱大哥相助。”
朱福鎮興奮的道:“那是小事,公子只管吩咐一聲,所需準備定按公子所說的備妥。卻不知公子要咋與俺切磋呢?”
寒曉笑道:“小弟閒時偶從古書中學到一道菜的做法,所述之美令小弟垂涎已久,無奈苦無材料,今日到得西湖,突然想起了這道菜所需的主材料大多來自於杭州西湖,因此便生此大膽想法。
“你我二人各做一道菜請大家品評,看誰做的更讓大家滿意。大哥你看咋樣?”
與這山東漢子說話,不知不覺也參了一兩句山東方言進來,感覺挺有趣,而卻讓朱福鎮倍感親切。憨笑道:“就按公子說的。”
聽到寒曉要與朱大廚切磋下廚做菜,江芷若拉住他低聲問道:“小寒子,你會做菜嗎?究竟行不行啊,不行可別逞能,輸了可是要丟面子的。”
寒曉笑道:“有什麼丟面子的,我又不是大廚師,與杭州第一廚比拼切磋廚藝就是輸了有什麼打緊了,誰會說我,再說這又不公開。”
江芷若噘嘴道:“到時輸了可別不高興。”
衆人來到樓外樓的大廚房,不禁暗叫一聲不得了。這樓外樓的廚房看上去長寬都足有四丈,內中各樣廚具一應俱全。
此時已過午,廚房中倒不甚見忙碌,只有七八個助廚、切菜工在那忙着準備晚上的材料,對衆人進來似若未見。
寒曉暗讚道:這纔是專業的隊伍。
朱福鎮道:“公子要做什麼菜式、準備些什麼材料,但請吩咐,俺最拿手的菜還是杭州的菜系,俺還是做這個宋嫂魚羹。”
寒曉笑道:“請恕小弟賣個關子,這菜名嘛先不說,小弟見你這裡有春芽龍井這一道菜,想你這裡做有冰窖吧?”這是當時的習慣,一般一個大的酒樓都會做有冰窖以用作冰鎮一些生冷易變質的材料。
朱福鎮道:“樓外樓這麼大的生意當然做有冰窖,不然如何能保證那千奇百怪的客人的口味需求。”
寒曉道:“那就勞煩朱大哥幫小弟準備西湖大河蝦四斤(注當時的四斤約等同於現在的兩斤),龍井新芽茶一小抓,雞蛋清一隻,還有紹酒、生粉、蔥、豬油等材料。”
又道:“大河蝦請去殼擠肉,用清水反覆攪洗至蝦仁雪白,濾幹水後盛入碟內放鹽和蛋清攪拌至粘時加入生粉拌勻醃等到着。其它的事小弟自己來做。”
不一會,所需準備材料均已到了寒曉的面前。只見寒曉將龍井新芽茶用滾水約一小杯泡開,過得一會,潷出茶葉約大半兩樣。
寒曉拿起那鐵鍋,輕輕一拈量,還好,甚是順手。他自重生以來雖甚少進廚房,但前世之時吃的多,見的多了,這一世又生在大元帥府,各種菜式倒是很少未得嘗過的,自己也會幾樣拿手好菜。
加之近來龍陽經修習日深,於自然之道領悟更多,感覺世間萬物皆盡包含在龍陽經所述之中,一草、一木、一土、一石,皆有其自然道理。
鍋、鏟一拿在手上,龍陽真氣溢開,便覺得這廚房之中的一爐一竈,一碗一碟盡屬自然,盡合自然之道。於是乎空然間有如神助,架鍋、起火、取材、煨炒均是一氣呵成,不帶一絲拖泥。
手時而鍋鏟翻飛,時而筷子迅劃,衆人看來,猶如看一場華美的舞蹈,先不論他做的菜怎樣,僅是看他的動作,已是一種享受。
片刻之間,只見他起鍋、熄火,裝碟,然後“咣鐺”一聲放下鍋、鏟,一碟熱氣騰騰的菜出現在衆人面前。
但見那碟中蝦仁玉白,鮮嫩;芽葉碧綠,清香,色澤雅麗,似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光是看那賣相,衆人已是垂涎三尺,食慾大增。
那邊朱福鎮亦已起鍋裝蠱,一蠱色澤鮮豔,凝若瑤漿的宋嫂魚羹出現在衆人面前。
寒曉道:“我們這裡都是自己人,嘗過說了也不算,爲示公平,我建議我們請外面的客人一齊來品評如何?”
朱福鎮道:“中,這公平。”言罷吩咐店中之人將兩樣菜餚端了出去。
來到一樓大廳,那掌櫃朗聲道:“各位兄弟姊妹叔伯們請了,今日我樓外樓新烹飪了一道菜餚,與原來樓外樓極爲馳名的宋嫂魚羹一道請衆位品評,看哪樣菜餚更合大家的口味。”
說着吩咐店小二將那兩樣菜放於一張桌子之上。每桌邀一個客人上前品評。
聽說樓外樓有新菜式出場,一時間樓外樓沸騰起來。二樓三樓的顧客亦盡皆下來湊熱鬧。
“我先來。”一箇中年男子搶先上來,嚐了一口朱福鎮烹製的宋嫂魚羹,讚道:“味美之極,滑而不淡,稠而不沾,甜而不膩。果然是極品。”
接着挾起另一碟中一顆蝦仁,放入口中,咀嚼兩下,突然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廳中上百客人見他之樣,自有人問道:“怎樣?味道怎麼樣?”似恨不得親自上去取而代之,這也太撩人心騷了。
那中年人一言不發,眼望衆人,似是在說,你們上來試試便知。
有人自忍不住搶將上去,亦是先嚐了那宋嫂魚羹,再挾了一顆蝦仁放於口中咀嚼兩下,又露出與前面那中年人同樣的表情來。
無語更是撓人心。那每一桌派出的代表哪裡還呆得住,自按順序上前一一嚐了,一時間盡皆愕在當場,上前品評的數十人竟然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
朱福鎮見此情狀,不禁更爲好奇,忍不住行上前去,挾了一粒蝦仁並着一根龍井嫩芽放入口中,頓時露出與衆人一般的表情。
廳中百餘名客人此時都屏住呼吸看着這個杭州第一廚,想聽他如何評品這道菜。
良久,朱福鎮方道:“香、嫩、純、軟,滋味獨特,食後口清,胃開,回味無窮,實是人間美味不過如此,爲什麼先前俺就沒有想到這樣配合烹飪呢?寒公子,俺認輸了。”
又頭問道:“公子,這道菜叫啥名?”
寒曉道:“就取兩樣主料爲名,就叫龍井蝦仁吧。”
客人中嘗過這道菜的有人問道:“朱大廚,你們什麼時候推出這道菜呀,真是太好吃啦,你們推出我一定帶我妻兒一起來吃。”
“是呀是呀,幾時推出?”一時間喧譁一片。
那掌櫃的看着寒曉,滿臉乞求之情。
寒曉對他點了點頭,他立時象撿到了金子一般對衆客人說道:“我們樓外樓會在三天之後推出這一道‘龍井蝦仁’菜餚,希望到時各位都能夠來品嚐。謝謝大家!”
在一片喧譁聲中,寒曉等人再次上了三樓。那掌櫃和朱福鎮兩人屁顛屁顛的緊隨其後。
進得廂閣,朱福鎮興奮的道:“寒公子,你真的會教俺做這道菜嗎?”那掌櫃的亦是一臉希翼地等着寒曉的回答,否則剛纔自己應承了客人,到時不能兌現,自己豈不是左右不是人?
寒曉笑道:“小弟今日提出這切磋之意,本就有意將這道菜的菜譜從樓外樓始令之傳諸於世。
“古人說得好,‘獨悅樂不如衆悅樂’,一道爽口的美味佳餚自當讓天下人都能品嚐得到那纔不負其美味。
“我京國推崇的乃是道家思想,小弟感知甚深,修善自身,推己及人,待會小弟自會將這龍井蝦仁烹飪之法授予朱大哥你。”
那朱福鎮及掌櫃見他答應,自是千恩萬謝不在話下。
這道龍井蝦仁取材簡單,烹製本就不難,加上朱福鎮獨對烹飪的熱衷及過人天賦,不到半個時辰,這一道前世中清朝時期纔出現的菜餚在京國自寒曉之手傳諸於世。
寒曉見朱福鎮已完全領會,長自鬆了一口氣。心想終於又完成了一件小事,這道菜終於也可以跨越時空了。
其實這道龍井蝦仁是前世之時寒曉甚爲喜歡的杭州菜之一,當時到杭州之時他還專門請教了杭州的大廚,學了這道菜的烹飪方法,不想今日擺上用場的竟是在這異世京國,在此他倒成了這道菜的創始人了。想來心裡不禁有些得意,心道咱也過了一回大廚之癮。
衆人出得樓外樓之時已是傍晚時分,走時那樓外樓掌櫃及朱福鎮自是恭恭敬敬的爲他們送行,心中對寒曉的感激那是難以言表。臨走之時自又提醒衆人小心那馮經倫前來尋仇。
出了樓外樓,江芷若興奮的道:“小寒子,你還真行呀,還會做菜呢,回府後你也做這一道龍井蝦仁給我們嚐嚐。”
寒曉笑道:“美人之命,小生敢不從爾?回府之後我定再顯身手,讓你們都一飽口福。”
一路上倒是未碰見那馮經倫帶人來找麻煩,但江風行卻心知這小子絕不會就此善罷干休,麻煩上門只不過是早晚之事,這他倒是不懼,就怕到時被他老爹責罵。
到得江府,管家正在門外等候,一見幾人回來,忙迎將上來,焦急的道:“哎呦我的二公子呀,你可是終於回來了,你們出去遊玩可是惹了什麼麻煩了,杭州府十多名官差都找上門來了,正在廳裡候着呢。老爺交待了,問二公子一聲,如果事態嚴重的請二公子先躲上一躲。”
江風行心裡格登一下,心道麻煩還是上門來了,但願爹爹看在寒兄弟的面上不要過份責罰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