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太過寡淡,波瀾不興的驚不起波濤。讓顧唯一爲一怔。
她突然之間就不害怕了。哪怕是在這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因爲他的身影出現。莫名的有些安定。
她透過濃濃的黑夜中,這手中的束起的一點光看向他,只覺得他的一雙眼眸黑的有些讓她沒來由的心慌,握着手電的手抑制不住的緊了幾分。
她也沒有隱瞞,道明這來意。“我是來找你,正好聽說季董事長寄居這裡。有些問題,我想找季董事長親自問個究竟。”
是月色太微弱。從那雲層之中慢慢露出,她這話說完,兩人之間仿若靜止一般。
季耀北看着她堅決素淨的面容,在月光下是那樣的白皙注目。
半響。他低聲道,“你不應該來這裡。”
“爲什麼?”顧唯一如是這樣問道。
不該來嗎,是他已經知曉真相了。還是那真相有些觸目驚心?
她不過也是在山下等待的空隙,臨時起意。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就將那早就塵封的過往揭曉,她也是好奇究竟當年發生什麼事情。讓這位季董事長。連親情血緣都可以拋棄。
她瞧着他高大的身形,瞧着他半天沒有出聲,顧唯一又是邁了幾個臺階,直接從他身側走過,只是還未等她邁步而過,手臂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攥住。
腳下步伐頓住,她側首仰望他冷峻的輪廓,“怎麼了?”
“真的要進去?”他一雙墨黑的眼眸瞧着她,“只是你進去了又要問什麼?”
顧唯一愣下,“我想問的,你應該知道。”
對於她的到來,季耀北也是始料未及,不過短暫的思考之後,他還是鬆開了手,緩聲道,“你去吧,正好他也想見見你,我在這裡等你。”
“好。”
那一間禪房臥室裡,顧唯一見到一位戴發修行的男人,那一張深邃英俊的臉毅然跟剛纔那位那般的相似,他一身樸素的長衫,手裡拿着小葉紫檀佛珠,面容淡然,仿若這時間的他物都於他無關。
忽然就跟那泛着年代久遠的那一張相片重疊,那樣的相似,不,哪裡是相似,明明就是一個人。
看着突然出現在那門口的女人,坐在牀沿上的男人掀開眼眸淡然問道,“你是?”
她朝着他邁步走過去,微笑道明,“季董事長您好,我叫顧唯一。”
似乎是心中的隱隱猜測到,現在猜測被證實,季齊南面上毅然沒有波瀾,一雙沒有起伏的雙眸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四歲。”
季齊南擰了下眉,沉吟片刻,才幽幽開口,“其實我並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不是今天你們找過來,或許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一個你這麼大的女兒,只是……”他話語微頓,“你確定你是我的孩子?”
顧唯一沒料到他會這樣赤果的詢問,還問出這種驚人的問題,腦袋懵了一會,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就是做了鑑定書,不過就是看到那幾張照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猜想,可是那鐵一般的血緣鑑定結果又豈會是假的?
脣瓣動了動,“我也不知道,所以纔想過來問一下究竟我又是誰。”
他看了她幾秒,詢問,“顧懷遠是如何跟你說的?”
“他什麼都沒告訴我,是我不小心看到的。”
“看到什麼?”他追問。
顧唯一定睛,“你們在一起的照片,你跟我媽媽在一起的照片。”
那照片,兩人如此親密的挽在一起,尤其是那少女般的女人,臉上明麗的笑容是那在的幸福,奪目,毅然就是處於熱戀的少女,那喜悅是那般的溢於言表。
季南手裡的佛珠輕輕的轉動,“只是一張照片,你就可以如此斷定這一切,不過你來了也好,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吧。”
就在話落的一剎那,顧唯一已經脫口而出,“我媽媽是怎麼死的?”
轉動的手微微怔,季齊南目光落在窗外,那眼神有些縹緲,似乎是回憶,頃刻間,淡聲道,“你媽媽死的那年,已經是我婚姻的八年……”
他還記得那一天午後,他在公司,突然接到那一通電話,齊南,你騙我,你說你愛我通通都是假的,你只是想通過我得那個女人,你利用我,我那麼愛你,你爲什麼還要騙我……
那女聲是那樣的絕望,讓他心中一驚,但是他又是那般強行的說,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多解釋,以後就不要見面了。
他掛了電話之後,那電話又一次撥打了進來,我要你離婚娶我。
定然是覺得她已經是瘋魔一樣,逼迫着他應允,可是他心聲悶煩,想也不想的直接掛了電話,之後他就去開了個會議。
開到一半的時候,有助理匆匆而來,告知他震驚的消息。
那個女人跳樓了。
他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女人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裡,那樣的奄奄一息,嘴裡不停囈語,瞧着他來她突然嘴角含血衝他微笑。
顧唯一聽完微微震驚,她吶吶的問道,“所以是你辜負了她?”
“算是,我的責任。”季齊南承認着當年的錯。
“可是,您爲什麼要騙她?”
季齊南微微眯眸,手裡的動作突然頓了下,又是飛速的轉動,“那是被谷欠所支配的罪惡,這麼多年,我一直都覺得心生愧疚,終究是我做錯了,但是我和她之間,雖然有個孩子,卻是早就夭折了,你……”他看着她道,“這樣吧,你給我留下你的一根頭髮,我們兩個再去鑑定一下,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兒,那麼你應該認祖歸宗。”
顧唯一愣了愣,道出疑惑,“你是懷疑我不是你的女兒?”
……
顧唯一從禪房裡出來,剛走出寺院大門,一眼就看到那抹修長的身形靠在門口的石柱上,那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在指尖跳躍。
那腳下已經落下了好多菸蒂,顯然是從她進去開始就沒中止過,秀眉微微蹙起,邁步走到他身前,將他指間的煙拿了過來丟在地方,輕聲道,“你胃不好,還是少抽點菸。”
季耀北眯着眼眸看着她,聲音有些沉,“都問完了?”
她點點頭,“嗯。”
話雖然問完了,也解開了那疑惑,可是卻讓她覺得更加撲朔迷離,她想到方纔季齊南的話,心中微微一沉。
兩人順着臺階一路而下,周圍安靜的沒有聲音,顧唯一看着滿天的星光,突然駐足,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不是月亮,而是滿天的星星。”她突如其來的話,讓季耀北定睛。
他看着女人白皙的臉龐,那一雙星碎的眼眸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
“爲什麼?”
脣角微微挽起,她輕笑,“以前我經常一個人,沒人說話,聊天,我的爸爸每天都會應酬到很晚纔回來,我寂寞的時候,就會對着星空自言自語,久而久之,不說話都不能夠入睡。”
季耀北神色沒有變化,目光落在那繁瑣星碎的天空,微微眯眸。
“我聽說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所以無論是晴空夏日,我都喜歡仰視星空,希望在晴空中之中找到最亮的那一顆,因爲那是我唯一記得我媽媽的方法。”她側首看着男人英俊的臉龐,“我是不是很傻?”
“是夠傻的。”他對上她的視線緩緩道,“人死了就沒了,哪裡有星星這一說,不過是騙小孩子的話罷了,你剛纔去禪房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纖長的睫毛微微低垂,她想到方纔的一切,她突然就笑開了,“差不多吧。”
季耀北深黑的眼眸微眯,看着她臉上的笑容,沒有再問,輕聲道,“回去吧。”
“好。”她應允。
兩人在臺階上一路而下,在這寧靜中,他問道,“你今天晚上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顧唯一搖搖頭,問道,“聽說耀輝也在爭取新城區的項目?”
這話題跳脫的有些大,季耀北看着她素淨的臉龐,低聲,“嗯。”了一聲。
“爲什麼突然會對那個項目感興趣?耀輝資金充裕還需要從銀行資金貸款?”
“所以你今天過來找我,只是爲了說這些話?”他深黑的眼眸裡沒有波瀾。
顧唯一愣了下,“也沒有,只是既然都見面了,那麼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沒有一個商人是不追逐名利的,有利可尋,還需要別的藉口嗎?新城區五角大樓是政府注資的的項目,只要能夠談成,那麼那一片地區就算是誰的管轄地盤,周邊那些小商小鋪都不足掛齒,嘉華難道不是奔着這些而去的?你來回奔走又是爲了什麼?”
他的話太過一針見血,也太過冷漠無情,所以只是因爲這些,就讓她奔波了那麼多天?所以她的所有行爲他都看在眼裡。
她輕輕的笑開,“也是啊,不過這種事情總該有個先來個後道吧?嘉華可是要在耀輝沒爭取之前提前了半個月就申請了,這樣做會不會不厚道?”
本來穩妥的,十拿九穩的項目,就這樣變得舉步艱難。
季耀北面色無波瀾的看着她,等她話語全部說完,他纔開口,“你果然還是太天真,之前我只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我們的關係現在……我覺得也沒必要再一孔之見。”
秀眉微擰,她凝眸以對,“所以你是因爲我纔對這個項目有興趣?你明明知道我是因爲什麼才說分手,現在你知道這一切了,難道還要……”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我覺得嘉華現在在資金上面比較拮据,還是早點放棄的好,至於你請刑公子幫忙,可能也沒有那麼順風順水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始終保持着一貫的語調,可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心中陡然一沉。
所以她努力的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跳樑小醜,她請刑公子幫忙他又是如何知曉,突然回想起一星期之前,她在酒店醒來,原來他早就知曉。
她愕然道,“所有你故意爲之,到底是想做什麼?”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山腳下,季耀北站在車門前,微微側首看向她,並沒有回答她的話,低聲道,“不要想的太多,早些回去,要不要我送你?”